月烬余夜 第9章 Chapter 9

“程首席...！”

似是已然确认安全，办公楼内些许人蜂拥而出，妄图亲眼确认生前名为“林光霁”那只勿忘的死亡——

却在越过林木的刹那对上了那双血色瞳孔，一个寒颤齐齐定在了原地。

“不好意思，没异变勿忘呢，让大家失望了。”

林光霁满脸盈盈笑意，似乎心情不错般挥了挥手，但那一身血污...

“疯子。”

四下人咒骂着悻悻而返，郑毅亦摇摇头，叹息一声“都什么人啊”便走去那边说明着情况。

“雯小姐，你还好吗，手怎么冰成这个样子...”

确认林光霁身份究竟如何，姜雪晴急忙搀扶起雯，将人带离这片是非之地：“我先带你回车里，不怕了。”

“好...”

佯装刚刚知晓此事的模样，雯仅是瞟了眼游刃有余的林光霁，便顺着姜雪晴脚步不稳的离开，独留他与冉煦二人于此。

“唉，好心没好报呐。”

冉煦一边拆解着那勿忘的尸体，将其中尚未被消化完全的受害者断肢收纳完全，一边难忍笑意：“怎么就那么巧，让我蹲到了你呢。”

“是啊，怎么就那么巧，让一向来无影去无踪的北极被你们抓到了狐狸尾巴呢。”

林光霁自衣袖里取出那副眼镜，将它幻化为面具，悬空在脸上看向程暮寒：

“程首席，我真的做梦都想加入到你的队伍呢。”

“......”

一番心理斗争，程暮寒最终松开了林光霁，绕入凉亭坐在人身侧，话语却不及刚刚那般温柔：

“公交车爆炸案。”

“是有个别敌对勿忘为了引我现身，被你们总域或者公安那边抓到而刻意为之。”

翘起二郎腿，林光霁语调有些阴阳怪气的答道：

“两只DS级，一只早就溜了，一只重伤跑路，还想把嫌疑都推到我身上。”

“可惜，至少现在看来，他们失败了，我也会协助你们侦破这起案件的。”

“林光霁本人的去向。”

“林光霁早就死在了他的十二岁，不过是我在代他实现他的遗愿罢了。”

将面具佩戴完全，北极幻化为了那副女性模样，眼中似流转过一丝悲伤：

“天真的孩子就那样被轻易的抹杀在了世俗的悲剧之中，终日苟且偷生，却根本不知自己错在何处。”

“尽管憎恶世间冷暖，但我没有杀过任何人类，无论你相信与否。”

“......”

稍作沉默，程暮寒继续问道：

“那些压缩饼干是用什么制成的？”

“秘密。”

食指抵在唇间，北极微微一笑，偏偏嘴角弧度不是那样和善：“专利，谢绝奉告。”

见程暮寒毫不犹豫的举起手中巨镰，勾在了自己脖颈，北极反倒是故意贴近了几分，迫使程暮寒在那殷白肌肤渗出血珠前做出让步。

“配料只是生鲜，以及其中不过10%含量的人类血液，收益最大化。”

北极打开背包，翻找着其中的物什，在程暮寒稍有些警惕的神情中打开了同一包装的压缩饼干，一分两半递给他：

“要尝尝吗？”

“他有洁癖，不是自己打开包装的食物绝对不碰，给我来口。”

偷听许久的冉煦终于忍不住好奇，走上前抓住北极的手顺势咬了一大口，一时间哑口无言。

“不是，压缩饼干做这么好吃干什么？不怕嘴馋贪吃撑死啊？”

再吧唧吧唧嘴，他嘟囔道：“卖给勿忘？那你可赚大钱了。”

“BX交易品，还在研发中。”

直接把饼干塞到冉煦手中，北极翻开笔记找寻相关记录页，飞速书写起冉煦刚刚的反馈：

“虽然可以充饥，但效果还不够好，人类血液的需求量及血液标准依旧较高，暂不考虑与总域合作研发。”

“而且...据我所知，至少在目前，国内仅有我这里在着手研发这一勿忘代餐食品，所以不会公开，也不打算售卖。”

“啧，你怎么老是看破我在想什么呢。”

冉煦三下五除二将手中饼干吃完，展示给北极：“都吃了，没私藏，我不干偷人成果的事，你给他的那些他也早就吃完了。”

“难能可贵。”

本该如此的事情，北极指代为何不必多说，研究总部那些人的嘴脸让刚刚返回的郑毅也忍不住点头附和，走去冉煦身边和人一起整理残骸。

“所以，你是人类还是勿忘？”程暮寒确认道。

“不人不鬼。”

听闻，冉煦猛地一个寒颤，在程暮寒如芒的眼神中和郑毅打着哈哈撤退。

停笔，抬起头看向程暮寒，北极身周空间隐隐波动了几分，那把巨镰也受其影响泛起了些许雷光：

“有一些交好的勿忘朋友，总会暗中保护着我的安全，被人误以为有勿忘能力也很正常。”

“不相信的话，我不介意现在就取一管血液等待十分钟，看看它究竟是鲜红还是墨绿。”

指尖轻点那巨镰的利刃，北极的笑容愈发游刃有余起来：

“我真的只是一个小小的心理学家，程首席。”

“......”

长久的沉默，以至于北极发丝上的血液快要干结，程暮寒才缓缓开了口：

“以林光霁的身份入职，合作愉快。”

“...？”

本以为事情到此为止，不曾想，仅是转瞬间，那对勿忘使用的抑制装置便被程暮寒按在了脖颈，牢牢锁死。

下意识的反应，北极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甩出袖中匕首，直逼程暮寒咽喉，看到那渗出的血珠才堪堪清醒过来收了敌意。

“不好意思，我很讨厌别人碰我最脆弱的地方，还请不要这样。”

收起匕首，北极眼中的锐利依旧如芒，程暮寒也被激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是的，他没有反应过来。

取下手套，轻触鲜红，看向指腹，程暮寒只是一声叹息，便不再多说什么。

空中时隐时现的链接好像牵引绳一般让人羞耻，不过看向程暮寒手中浮现的芯片，毫无勿忘能力波动的晶绿色泽似乎已然让他彻底安下心来。

是啊，只要是勿忘，突然被这么吓一下，精神力绝不可能不产生波动，自然就暴露了。

北极虽有些无奈，但那张面具之下，已然满是欣喜。

属于林光霁的避风港，真的找到了。

......

“程首席，只是一场拍卖会而已，又不做什么违法犯罪的事情，没必要这么严谨吧。”

“有必要。”

酒店房间内，林光霁正与程暮寒兵戈相见，不过瞬间整齐的房间一片杂乱，像只狐狸一样灵活的林光霁让程暮寒一时间苦不堪言。

“好好好，到时候人人见了都得说北极成了ZT总域的走狗，戴着项圈到处乱晃还以为多光荣，主人招招手就摇着尾巴凑上去了呢。”

洽谈无果，似有些愠怒般，林光霁一改往常模样，毫不留情的甩出了匕首，意图逼迫程暮寒解锁抑能装置：

“林光霁戴着项圈无所谓，他也很喜欢这种小东西，到时候程首席想要解锁他都不一定会舍得。”

“但北极不一样，那狐狸要是被限制住自由，真的会生气到咬断你喉咙的。”

看着眼前人儿，程暮寒只觉有些恍惚。

明明在几分钟前，他还是一副天真无邪的模样说着过分专业的词汇，通过电话协助ZT15侦办公交车爆炸案件。

只是一转眼，就变成了北极这般狠厉，刀刀不留情，不择手段的达到自己的目的...

而且那把匕首到底是从哪里来的，入住酒店前分明搜过身来着？

一声轻叹，程暮寒取下通讯器外吸附的一芯片物什，将其幻化为指令器模样，上蹿下跳的林光霁瞬间被虚实不清的链条束缚完全，安安分分的摔到了床上。

“卑鄙...”林光霁不悦道。

“入职ZT总域后，欢迎你随时来袭击我。”

将匕首没收，程暮寒摇摇头，坐在床边等人冷静下来：

“前提是在训练之余，你还有足够的精力。”

“啧，小瞧我。”

吃了哑巴亏，林光霁扭动两下翻过身独自生起了闷气，一头灰发也炸毛了几分，可爱无比。

但他不知道的是，身后人早已悄悄红了耳尖，最终内心抵抗无果，起身半跪在床边，将拼命抵抗的林光霁翻了过来。

“你干什么？”

警铃大作，林光霁呲着牙一副准备咬人的模样，却听脖颈上的装置“咔嚓”一声松垮下来，身上的束缚也一同消失完全。

“仅限今晚。”程暮寒如此说道：“我依旧需要评估你的风险等级，规范好你自己。”

“...？”

摸摸脖颈，确认没有其他异样，林光霁悠哉倚靠在抱枕，看向程暮寒的神情染上了几分游刃有余：

“程首席，这样轻易的放松警惕可不是个好主意，会被狐狸骗到底裤都买不起的。”

“你尽管尝试。”

“好，试试就试试。”

刚刚收起抑能装置的程暮寒忽觉不妙，看向林光霁眯起的双眼只觉背后一凉。

这只狐狸又在打什么坏主意？

“别紧张呀程首席，又不是现在，只不过我需要做些准备而已。”

起身翻开小皮箱，取出里面的衣物，林光霁微微一笑：“给点私人空间？”

注意到那身墨黑旗袍，程暮寒明显一怔愣，果断快步走离房间。

恰巧路过的冉煦似乎觉察到了什么，抬手按住门扉向内探头，了然事出何因瞬间爆笑不止，被人狠狠的来了一巴掌推远，关上了门。

“明明很欢迎我的到来嘛，口是心非的家伙。”

收起衣物，轻唤一声雯，便听门口传来些许交流声，不一会儿雯推门而入，神情紧张无比：

“林专家，我有必要提醒您，这次拍卖会中很可能存在一些人员针对北极恶意做局，电话沟通也是被允许的，您没必要亲自前往冒险。”

帮人佩上面具，理好发丝，看着面前刹那间雌雄难辨的林光霁，雯始终放不下担忧：

“何况不止是ZT总域，其他几座总域也已经...”

“没关系的，雯，冷静下来，你的担忧我都理解。”

清了清嗓，林光霁的声音亦细腻了几分，举手投足间满是端庄：

“我之所以要亲自前往，不止是为了干扰他们的违法犯罪行为，调查近期发生的种种案情，更是为了确认一件事。”

自邀请函内打开电子手册，翻看，酒红色的锐利甲片指向其中一牢笼，里面赫然显现出一人鱼样貌的男子。

“这次的拍卖品里，或许会有一些...事关于我的过去。”林光霁眉头紧皱道。

听闻，雯看向林光霁的眼神下意识躲闪了几分，却根本无从逃脱他的捕捉。

“看着我，雯。”

带着人的手抚上脸颊，指腹轻掠过眼下的标识，林光霁那双血色瞳孔不再温柔，骤降如冰。

寒意侵入骨髓，雯的手隐隐颤抖了几分，想要抽出，可被林光霁死死抓住：

“我知道的，如果我的过去很平凡，最起码不该沦落到十多年前的记忆全部消散的一干二净的地步。”

“但我必须去探寻，为了我仅存在于记忆中惨死的老师，为了茫然的自己，甚或是为了报仇雪恨，为了落叶归根。”

“我需要施加给自己一份存在意义。”

“......”

雯只是点点头，便不再多说什么，将自己那副稍有区别的狐面佩戴好，挎起提包，与人一并坐入驶来车辆，融于夜色。

......

“笑死我了，谁提的，还禁止蛇虺和程暮寒参与作战，老老实实回去停职挨处分？那他们可等死吧。”

与姜雪晴一并盘坐在越野车车头，冉煦大口嗦着泡面，用满是椒麻的叉子点了点不远处几个中年男子，难忍笑意：

“我和你赌一顿烧烤的，一会儿要是真打起来，咱们都看不见几个K总域的作战人员，更别说这几个老头子了。”

“就这么担心蛇虺和程暮寒抢他们的饭碗？人家根本都不稀罕，和跳梁小丑一样招笑。”

“谁知道呢，他们搞针对又不是一回两回了，真想不明白有什么必要，总域存在的意义不就是从勿忘手下保护次域的居民吗，内讧什么内讧？”

接过冉煦手中的汽水一口闷，姜雪晴长舒一口气，这才缓解了些许味蕾上的炙热：

“他们要是有能耐就自己解决啊，看嫌疑人名单说是有五六个TS级勿忘就怂了，还得搞个协同作战，一下子把十个总域的精锐小队都整来了，不知道的还以为世界大战呢。”

“唉，你们两个到底还是小孩，心思单纯的一戳就破。要我看，他们是打算拿这件事杀鸡儆猴了。”

郑毅从主驾驶窗口探出头来，把手中团好的煎饼纸袋递给冉煦，让人一并收进垃圾袋：

“一共十个总域，其中八个都服气K总域，就一个ZT总域不服，还做出了不少让K总域说不出话的成绩。”

“这要是ZT总域突然想压K总域一头，替代他们成为全总域之首，那不轻而易举的。”

“所以他们就借着重大事故这个由头搞我们？”

冉煦嗤笑一声：“那他们可厉害了，真是掂量不清自己几斤几两，要敢拿这件事说事，我就敢一脚踹他脸上！”

“反正程暮寒和蛇虺混进去卧底了，没人拉得住我——”

正欲张牙舞爪，冉煦忽感姜雪晴扯了扯自己的衣袖，言语中满是谨慎：

“小煦，你看前面，是林...是北极吗？”

顺着人的视线看去，北极正挎着雯的手肘，在几个西装革履之人的跟随下与她缓步走来三人所在方向，吓得冉煦险些被呛到，急忙抽出一旁纸巾捂住口鼻，推了把一旁的姜雪晴让人快些回去车里。

“哎，干什么，小爷放了你一马，怎么还上赶着送人头了？”

冉煦紧握胸针大步上前，扫视一圈那几人，用鼻孔直视北极，不曾想只是被人塞到手里一个金属盒，莞尔一笑道：

“答应我，二十三点十一分你们再行动，我有必须购买的物什，不要捣乱。”

“不然，我真的会吃掉你们的。”

“...？”

未等冉煦询问，北极便挥挥手走离，与雯步入远处金碧辉煌，独留他自己迎风凌乱。

“搞什么飞机...他被监视了？”冉煦满是不解。

手中的金属盒适时打开，是一管墨绿色的血液，旁边的标签纸上注明了所属勿忘名字及等级，原本呆滞的冉煦双眼瞬间放起光来：

“我靠！TS级勿忘样本！还是人鱼化形的！”

“什么东西？！”

姜雪晴和郑毅也齐齐跑下车，围绕那物什端详起来。

“这次的拍卖品好像有一个就是人鱼化形的勿忘，难不成北极是想买他？”

听冉煦讲述过前因后果，姜雪晴急忙将这一消息传达给在场内的程暮寒，与人确认行动计划：

“但为什么是十一点十一呢？先不说时间节点未免有些特殊，拍卖会十点开始，这个拍卖品的序号靠后，差不多是压轴的，有点早了吧。”

“Lot 1111？”

通讯器那端突然传来蛇虺的声音，带有着一丝不解与严肃，他清了清嗓：

“不早，这场拍卖会中大部分拍品存在的意义都只是为了掩人耳目，早已名芳有主，不过是走个流程罢了，重点在于小部分无主拍品序号之下藏匿的物什究竟是什么。”

“看来他没少出入过这种场合了。”

一声轻笑，蛇虺似乎更加游刃有余了几分：

“ZT总域全体成员注意，仔细检查身周环境，确认有无易燃易爆类危险物品存在，发现可疑人员及时发送情报给特殊作战小队的姜雪晴，以自身安全优先。”

“今晚...怕是要血流成河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