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烬余夜 第3章 Chapter 3

“您还是太温柔。”

收回翩蝶，目睹全程的雯正安坐在候车大厅内，抬手帮身侧刚刚落座的林光霁理好兜帽，轻叹道：

“不懂礼数，张嘴闭嘴就是用哎字来称呼您，不如就让他睡在大街上。”

“哎呀...这不是为了让他更加相信‘林光霁’并不是‘北极’嘛。”

公共场所虽然吵闹，但并不适合谈论秘密，林光霁站起身示意人跟上，走去一旁检验过车票，漫步站台：

“需要助手一同出差的可不只是科研人员这一职，偏偏他却下意识脱口而出，显然这是对我最直截了当的怀疑。”

“而且，我要是没看错的话，他刚刚似乎已经在准备袭击我了，看来是也掌握到北极的大致外貌特征了呢。”

点了点那枚胸针的同一位置，林光霁无奈耸肩：

“现在这样做的话，已经是最大程度划清了身为人类的林光霁与不人不鬼的北极之间界限，将两个身份暂且归一，让北极以林光霁的身份活跃下去。”

“他们就算是利用总域系统查到林光霁的个人信息也无所谓，那个小专家刚刚可是在那个名为冉煦的作战人员面前被幻境塑造出来的北极抹了脖子的。”

“只要冉煦他原话传达亲眼目睹的一切，总域的人势必会因为现在依旧存活的林光霁而感到混乱。”

跟随号码指引坐入座位，林光霁瞟向窗外奔波，眉眼中闪过一丝羡盼：

“最好的情况，是他们怀疑北极杀死林光霁后，替代了他的存在，正在助手的陪同下前往勿忘学研究总部。”

“最坏的情况，也就是认为北极曾经假借过林光霁这个人的外貌行动，但林光霁本人并不知情，刚刚也只是北极为了脱逃的障眼法罢了。”

“林光霁免不了会被怀疑，不过也没必要去证明什么，噱头就是最优质的鱼饵。”

“可您这样做，在某种意义上不还是坐实了自己就是北极的事实吗？”雯有些不解。

“不一样的，雯。”

林光霁拿出笔记，在一页空白随手画上了三个火柴人，分别标注出林光霁，北极，本我三个名字：

“我虽名为林光霁，但说到底，林光霁也是像北极一样，于人类中存活的一层身份，是单独的个体。”

“而现在我所做的，是让北极披上了林光霁这层皮囊，虽然都是我本人，但身为人类的林光霁已然从众目睽睽之下退出舞台。”

“这样...就算有一日，林光霁成为了无法被赦免的存在，也会是那个人不人鬼不鬼的北极替他背负这一切。”

“而身为人类的林光霁，自然能够从遗忘中重新走到聚光灯下，接手本我长久以来积累的一切。”

“我的一生...应该也就只能挣扎到这种地步了。”

“所以...您是想与ZT总域合作？”

意识到林光霁的计划，雯略有些迟疑：“再怎么说，总域就是为了研究并抹消勿忘而存在...”

“所以才需要与他们合作。”

直勾勾的看向雯，林光霁那双血色瞳孔满是寒意：

“就像北极的身份一样，心理学研究分部的立场并不是绝对的，这也就意味着我们拥有着多方合作的可能，但同样会有成为众矢之的的概率。”

“北极已经在勿忘中立下了根基，可林光霁依旧独守一个心理学研究分部摇摇欲坠。”

“既然我们与ZT总域都是不被大多数理解的另类，却为了一个共同的目标而努力，我倒是觉得可以一试。”

轻捏下巴稍作思索，他肯定的点点头：

“何况，无论是因为今早的公交车爆炸案件，或是警方及域方近期追查的案件，还是因为所谓的看破了北极的所感所想，甚至是怀疑林光霁被北极替代...”

“在接下来的两天之内，一定会有ZT总域的人来找到我的，这是个把握主动权的好机会。”

“林光霁也该有一处可以依赖的避风港了。”

嗫喏片刻，雯一时间不知道该如何表达自己的担忧。

心理学研究分部虽是以研究所著称，但除了大部分人类科研人员，确实还有很多勿忘科研人员以人类外貌混迹于其中。

大家对林光霁百般信任，是敢于坦白并直面这一切的，可也有一部分，是大家不约而同闭口不言的。

一般情况下，人类确实无法辨识不展露勿忘本体的那些存在，但这不代表像林光霁甚至是总域这些专业人士无从辨别。

若是与ZT总域合作，心理学研究分部必然经常有总域人员光顾...

见林光霁心意已决，雯也不好再多说什么，毕竟林专家从不会轻易的做出某种判断，想必是顾全大局后才确定的方向。

“好，我尊重您的决定，会与其他勿忘成员详细说明此事的。”

......

“笑笑笑，姜雪晴你笑屁笑，我真没出幻觉，现场别说是尸体了，我连滴血都没找见！”

堪堪清醒过来的冉煦意识到情况不对，急忙在队内通讯说明着情况，驱车迅速返回作战现场，听通讯器里面如银铃般的笑声愈发烦躁：

“那个北极绝对会操控幻境，还把自己伪装成了其他人的模样行凶，被我发现了才展露出真身！”

“行行行，就算你说的是真的，北极她明明可以一直用那个心理学家的外貌来伪装自己，为什么要特意在你面前展露真身？”

“而且还不杀你这个见过她的ZT总域的人，反而杀了那个路过的心理学家？”

打开视频画面，一黑色短发女子正咬着棒棒糖，随手撩起短发下绿色挑染扎拢，不经意间句句直击要害，险些把冉煦哽住：

“还能是为什么，要是不杀留着给咱们机会请来好抓尾巴逮她？”

“而且我合理怀疑她不杀我的原因是听见了我们在路上的聊天，有意向和咱们总域合作。”

“......”

“言之有理。”

姜雪晴忽地改了口风，惹得冉煦一头雾水，仅是刚刚停好车，一份监控录像文件便被上传到了他们队伍的工作群里。

“高铁站附近的几处监控确实都出现了问题，时间吻合，而且你说的那个心理学家没有死，已经和他的助手乘上前往K次域的高铁了。”

“？”

看过视频文件，冉煦恍然大悟：“那几只乌鸦是吧，幻境范围这么大呢吗？”

“应该是，但事实究竟如何，我们还是得向他本人确认。”

放大画面，分析内容，很快林光霁的身份资料就被上传到了工作群中：

“一旦是北极毁尸灭迹，替代了他的存在呢？”

“嘶...在明知道我们已经充分警惕这个面容的情况下还选择替代他的存在？”

冉煦摇摇头，觉得可能性不大：“按照通常的逻辑惯性来看，我们接下来确实该像你说的，去找他本人谈谈。”

“但你都想到了，北极那个狐狸也不可能想不到吧，就这样等着咱们去逮他？”

“反正换做我，要是觉察到敌意，肯定是马上找个其他人的样子伪装上跑路，即刻断了所有可以被追踪到的线索，再从长计议。”

“怎么感觉你在骂我？”

咬碎口中棒棒糖，姜雪晴皱起眉头看向冉煦，被人挥挥手打打哈哈略过。

“而且最重要一点，我们不是ZT15，理应连这份资料都无权限调取，更不用说跨职责直接给人家打电话了。这场爆炸闹得风声正紧，不能胡搞。”

“何况这件事我们也不能让太多人知道，毕竟关联到...”

不言而喻的沉默，二人心知肚明。

看向面前混杂，冉煦眉头紧皱，却思索不出任何好办法，只得耸耸肩：

“那个小专家说他最多出差两天就回来，但有北极掺和的话，这件事就不能耽搁了。”

“等程暮寒开完会，咱们找他商量商量这件事到底该怎么办吧...”

......

约莫几分钟后，各类标有ZT二字的车辆陆续驶来。

身着不同颜色款式制服的工作人员快步下车，迅速拉起电子警戒线进入现场，完成着各自所负责的任务。

火焰渐熄，仅剩一缕灰烟，遍地狼藉。

一辆越野车姗姗来迟，停在散发着猩红光芒的警戒线外。

从主驾驶走下一名犹如电影里常见那般老牌且干练的刑警队长姿态男人，简单剃短的胡须反倒衬得那张饱经风霜的脸更加锐利几分...

只是困顿的下垂眼显得有些平易近人，这也是他一直以来苦恼的问题。

依照工作流程，他拂过右手腕上佩戴的高精密通讯装置，在悬空荧光屏幕中滑动，无比熟练。

“还是自己做的小玩意好使，K总域发过来的到底是什么破东西，哪儿来的胆子批量生产...”

一边念叨，一边按下显示着ZT总域指挥中心的通讯键，接通：

“这里是ZT17特殊作战小队副队长，郑毅，我们已到达现场，但并未发现任何勿忘，会在确认过现场情况后进一步报告。”

径直穿过警戒线进入现场，郑毅似察觉到什么异样，站在原地叉腰叹气一声，回头看向一身材娇小的女子：

“小丫头，别扶，往后站。”

郑毅敲了敲于路人而言铜墙铁壁般的腥红光芒做示意，指尖却如同触碰一道真正的光影般，畅通无阻。

“这警戒线是机械玩意，不长眼，只认工作证，再判定你非法入侵就麻烦了。”

所谓的非法入侵，便是无关人士在未经允许时私自翻越警戒线，至少会处以批评教育一天起步的处罚。

在旁人看来确实没什么，也不留案底。但总域成员人尽皆知，负责这一批评教育相关工作的那位ZT15首席绝非善类，人送外号：熊型超度装置。

那人身材魁梧如熊，妙语连连如珠，只怕是比紧箍咒更具有杀伤力，逢其人必求：师傅别念了。

又在多管闲事，郑毅分分钟想给自己一巴掌。

怎么就那么热心肠呢，吃亏没吃够？真不长记性...

但他下次还干。

那女子听闻吓得一抖，急忙将递进去的手机收回，露出羞愧的笑容：“谢谢警察叔叔提醒！”

“噗嗤...”

冉煦正一副吊儿郎当的模样倚靠在警戒线主体，宽大外套慵懒的悬挂在小臂，运动背心外毫不刻意的展露出那坚实的肱二头肌。

虽险些笑出声，却再难忍笑意，肆意扎起的发尾随着剧烈抖动的身体开启了振动模式，被恼羞成怒的郑毅一件制服砸了过来。

“浑小子，笑屁，滚去车里换衣服，一会刑侦总队和K总域那边来人，别在这撩妹儿了。”

“知道知道，马上就换，郑副你先去看现场吧。”

冉煦将衣物随意一披，向着离开的郑毅努了努下巴，笑道：

“姐姐，我们都是ZT17的对勿忘作战人员，隶属于ZT总域，严格来讲，不算是警察。”

“而且总域这个地方，和公安局也不是一个性质，所以不能这样称呼我们。”

“一方面是容易因各自工作职能不同的问题而引发争议，为彼此惹出不必要的麻烦。”

“还有一方面，是为了让ZT次域的居民们拥有正确的求救意识，避免在一线生机中因为不知道如何求救，该向何人求救，从而错失良机，酿成惨案。”

身周围观群众越来越多，无一例外，皆认真听着他的科普：

“就像...一般情况下，警方可以从人类罪犯手中救出你们，遇到困难也可以拨打对应的报警电话求助。”

“但他们确实无法与勿忘这类异种作战，并不是他们不想救，而是他们不具备对勿忘作战的能力，根本没办法救，对吧？”

众人点头。

“我们总域成员也是一样。除了ZT16这一科研部门，以及ZT18这一管理部门外，ZT15与ZT17皆是能够从勿忘手中保护你们的存在。”

“只不过，他们ZT15主要负责侦办涉及勿忘嫌疑人犯下的案件，和刑警的工作方式差不多，并不算是十分擅长与勿忘武斗。”

“论真枪实弹的与高等级勿忘作战，还得我们ZT17出手...”

冉煦用大拇指在脖颈上比划，并伴随着“咔嚓”一声，吐出舌头。

“懂了吧各位？”

众人疯狂点头。

“最关键的，你们看，我们的制服和他们穿的警服不太一样，没错吧？”

犹如偶像打歌衣装般的服饰，似乎也与郑毅身着那套截然不同。

女子看向在场其他总域成员，发现这二人的衣装才是最特殊的存在，瞬间肃然起敬。

“科普结束，各位若是想要了解更多，请搜索ZT总域四个大字，或关注各平台ZT总域唯一指定官方账号。”

“散了散了啊，都离警戒线远点，当心被判定非法入侵，批评教育一整天啊！”

众人回归原位，冉煦这才看向那名娇小的女子，忍不住笑：

“不过...我那会儿笑的可不是这点...”

他终于还是笑出了声：“我们郑哥只是看着老成些，脸上有几道疤而已，实际今年才刚三十四，还没姐姐你大呢。”

“人家的女儿又特别乖，根本不让她爸操心，回回考试拿第一，和姐姐你家的两个简直崽子天差地别。”

冷不丁的收回笑意，那双晶紫色瞳孔仿佛要把人刺穿一般，愈发逼近：

“更何况，有其父必有其子，懂得都懂，姐姐你可真够没眼力见的。”

“爷这张脸可是被封为了SY次域的头牌，是你想钓就能钓的？”

额头相抵，杀气袭来，轻浮的脸庞在这一瞬间满是压迫感，句句咬牙切齿：

“好好听听你自己说的都是什么狗屁浪话，仗着老公有几个臭钱就了不起了？该死的时候一样得死。”

“说不定勿忘那异种还嫌弃姐姐你全身上下都是化学加工品，简直难以下咽，只把能吃的部分啃食完全，随手一扔让你自生自灭呢。”

“姐姐你这么娇生惯养的，应该连勿忘都还没打过照面吧？”

趁人惊慌之际，他吹着口哨悠闲离开，用备用钥匙解锁车辆，将换下的衣物扔入后备箱，锁车，行云流水钻入警戒线，奔向郑毅所在方向，如释重负般松了口气。

拽出工作证，以一副自认为潇洒的姿态展示给面前那人：

“ZT17特殊作战小队队员，冉煦，前来协助调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