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烬余夜 第25章 Chapter 25

“痛...”

回到家中，站在穿衣镜前，林光霁渐渐撕扯下侧脸上触目惊心结痂。

看着滴滴鲜血下滑，自锁骨绽放色泽鲜艳血花，林光霁眼中毫无温度。

人们总是喜欢为了自己的利益去伤害他人，却也总会有些人善良到即使被伤害的体无完肤，依旧想拯救他人。

“是的，你没办法权衡所有天秤，林专家，你自己的力量微不足道，唯有中立这一条路可走。”

“像是以一生为代价的一场豪赌，亦正亦邪，非正非邪，所有的资源都将为你所用。”

好似与镜中自己对话般，林光霁不紧不慢的继续挑起掌心结痂：

“我知道你在着急，这起案件已经拖延的够久，但该上钩的鱼迟迟没有现身，你又搭进去了不少鱼饵，还不得不依照规定行事，感觉很委屈。”

“但换个角度想想，你不觉得多留在ZT总域一秒，就会更接近真相一分吗？”

走去书桌边，自仪器内取出一管墨绿色泽血液，林光霁就这样直接倒在了侧脸，那伤口刹那间愈合完全。

“因为必须要遵守规则，所以你没办法使用北极的行事准则，自然需要去发掘更多合理的线索和证据，观察的更加细致入微。”

“聚在你身边的人越来越多，所谓的巧合和幸运也随着各种‘倒霉’接踵而至，在你几乎没有去操盘的情况下。”

“好像他们生怕你放弃调查，又怕你调查的太过迅猛一样，开始引导你按照他们所期待的道路前行。”

“你反抗的了吗？至少现下反抗不了不是吗？养精蓄锐才是重中之重。”

“好好想想，这场闹剧到底是如何开始的。”

待伤口全然愈合完全，拿过湿巾擦拭干净身上的血液，穿好宽大衬衫作为睡衣，林光霁顺手带走桌面笔记，坐在窗边借着月光数书写分析。

“能够不偏不倚对你所乘坐公交下手，不就说明这两只勿忘中至少有一只很清楚你就是北极一事吗？那他是从何处得知的？明明已经隐藏的足够谨慎了。”

“身为运输工之一的那位出租车司机，为什么在知道自己即将异变的情况下依旧坚持跑活，还不偏不倚接到了我们的订单？”

“你说，那张名片会不会才是公交车爆炸案罪魁祸首的主要目标？”

“而我们...大概也遗漏了一处联通起这其中关系网的线索。”

再翻一页，自其上密密麻麻分析中继续补充：

“你不是不知道那条人鱼一直在试图提醒你什么，毕竟是你一手安排好的拍卖会，但他就这样消失不见，说明那附近绝对有什么威胁到了他的存在。”

“你亲眼目睹了事实，不是吗？”

索性翻到末尾几页，唯有自己的姓名所在那页空白终于多了几分墨色：

“肯定你心中的答案吧，林专家，蛇虺他知道你失去的记忆究竟是什么。同理，那条人鱼，和所谓‘空降’的猰犬，绝对也脱不了干系。”

“你想要的线索，大概也像他们一样，无时无刻的潜伏在身侧，却因为你的失忆根本无从觉察，偏偏他们能轻而易举的认出你来。”

“还有必要着急吗？按他们铺的路走就好了，迟早都会知道的，眼下你需要的反而是更多线索与确凿的证据。”

重新翻回开头几页，寻找着“荼蘼”二字的身影，林光霁眉头紧锁：

“依照程队所说，荼蘼特殊作战小队就是当时唯一一支潜入到了非法实验室的作战队伍，却因为突如其来的爆炸杳无音讯。”

“若真是如此...老师为什么在调查他们？我很清楚老师明明只是个作家而已...”

解锁床头柜之上的盒子，取出老旧笔记，林光霁翻找着相关内容，始终无法忽视其中一张报纸裁剪上的报道：

“近期，‘可布’玩具工厂的新型营业模式广受欢迎...”

无关紧要的一方纸页，却被这样郑重其事的粘贴在笔记之中。

虽然和程暮寒几人提到过这种可能性，今日也前去调查过...

“但毫无线索呢，只有雪晴买到了不少周边，收获颇丰——”

“周边？”

忽觉异样，林光霁紧急打开朋友圈，翻找出姜雪晴发布的动态，从数张周边产品摆拍中发现了一只样式酷拽的玩偶熊，很符合她的喜好。

根据图片搜索其公司产品，寻觅相关分类，直到看见一过分眼熟的粉嫩玩偶熊呈现其上，林光霁彻底了然这份困惑他许久的粘贴纸页究竟有什么意义。

“曾伟的女儿在床头摆放了一只这种模样的玩具熊，而且看起来有些破旧不堪，满是缝补留痕，怕是曾伟还健在的时候所购置的...”

翻阅产品介绍，果不其然，这只已经是存在了近乎二十年的产品，如今依旧畅销。

“老师和曾伟...或者是他的女儿有接触过？”

所以才因为这个“不被提起的禁忌”付出了生命的代价？

“那为什么我还好好的活着呢...”

直觉告诉林光霁，这件事不应该这样简单。

但之后该调查什么，已经可以确定了。

翩蝶稳落窗边，以雯的模样现身完全，脚步轻盈跃至床尾端坐，递来了几份新的报告：

“全部审问完毕，林专家，近期总域附近频繁闹事的勿忘隶属于‘稚鬼’这一勿忘派别，如您所猜测的那样，其根据地本在K次域，如今已经有在ZT次域扩张的苗头。”

“而ZT附属医院正门闹事的三人也是受了指使，为得到一笔不菲的钱财前去惹是生非，但他们并不清楚对方是谁，连线人的外貌都尚未复忆清晰。”

“最后...依照您的要求，我派人跟踪了那位ZT18新来的首席一段时日，确定一切事件皆由他而起，这是收集到的证物，但似乎还不足够，有一些重要的被他藏匿了起来。”

递来U盘，雯的神色明显紧张了几分：

“明天下午三时，林专家可能会接到某位吴姓专家电话，不要轻信她说的话，最好借助ZT15或者ZT17来解决他们，避免引火上身。”

“嗯哼，毕竟这种档口，除了我亲手培育的你们之外，总部那边确实没有人能够完全信任。”

逐一翻看完全，林光霁本就紧锁的眉头根本不曾放松：

“程队竟然没有在私下里调查过我吗...这不应该吧...”

借着月光翻看床面密布文件，林光霁抱着那本笔记毫无头绪：

“那他为什么会做出这种选择...不是为了限制我的行动来监视我，真的只是单纯的想保护我？”

“印象里我应该也没有做过什么引起他兴趣的事情...总不能真的只是因为那日在勿忘学研究总部发表的言论吧...”

捏着酸痛的眉骨稍事休息，林光霁无从分析这份异样的情感来源。

“到底在隐瞒什么呢...”

整理好资料，林光霁忽地看向雯，好奇道:

“雯，在你看来，一见钟情的可能性大吗？”

“可能性不大，但不代表没有，林专家在这方面应该比我专业的多。”

话虽如此，冷若冰霜的雯却悄悄红了脸颊：

“不要再回想了，林专家，您已经被这件事困扰整整半天了。”

“果然，你当时明明就在，所以我才能一回家就看到桌面上摆了管那人鱼的勿忘血液，方便我恢复伤势。”

见雯难得慌张，林光霁仅是一声轻笑，让人安下心来：

“不可能不困扰的呀，雯，这还是我第一次感受到这般情感，也是第一次体会超越牵手的紧密接触。”

笔杆敲敲额头，林光霁的眉头几乎快要打结：

“我承认，在恋爱心理学这一知识面上，我学到的几乎都是死知识，很难完全运用理解。”

“因为我不会去相信任何名为‘爱’的情感。”

恍若梦魇中那场大火再度降临，林光霁唯有一声轻叹，试图缓解这份哀愁：

“一旦去选择相信，去试着接受，便会有铺天盖地的大火夺走我心爱的一切。”

“就像施予了我一份终生孤独的诅咒一样。”

话锋一转，他问：“那条人鱼最近还好吗？”

“他很好，林专家，只是被限制了自由。”

递来一份蝴蝶装饰的空白书签，雯一言不发，林光霁也了然，轻抚过耳坠，霎时间四下空间波动，二人身处幻境。

“我留在了他那边一只蝴蝶，以便随时确认他的情况，林专家如果有什么想要和他确认的，不妨就用这个和他沟通。”

点点书签，雯的神情却不算明朗：

“但我有必要提醒您，林专家，他的处境在某种意义上要比您危险得多，更像是一张王牌的存在，我们该动手的时候还是得动手。”

“不然您觉得为什么唯有他不能留在您身边？”

“不，我反倒是感觉，他更像是一颗‘弃子’，所以才没有必要留在我身边，现在更不能急于寻觅他，将不必要的焦点引到他身上。”

点点手中笔记，林光霁身周忽地多了几只小动物模样的人儿漂浮在空中，被他一一安排在面前的棋盘上：

“或许在雯的角度来看，我是这盘棋局上的不可替代之物，以至于目前已知的一个军师般高深莫测的蛇，一个将军般战无不胜的狼，一个眼观六路耳听八方的蝴蝶，和一个趋近于永生不死的人鱼都在围着我转。”

“可事实上，我们根本不能保证除了蝴蝶之外的所有人都站在我们这边，也不能保证这中间的小狐狸能够在万千阻碍中为追寻真相坚持到最后，不是吗？”

下意识的思维惯性，在林光霁调整完棋局的刹那暴露无遗，雯明显慌张了几分。

“还不打算告诉我更多真相吗，雯？”

俯身人面前缓缓爬来，开敞的领口就这样将那瘦削身躯暴露无遗，指尖沿着她左手手腕渐渐上抚，挑开那紧束腕口的衣袖，却在其下痕迹暴露完全前被雯迅速抽离。

“我...也只是一颗弃子罢了，林专家，我还想多留在您身边一些时日。”

抓住林光霁的手拼命摇头，麻木的人第一次迎来了决堤的泪水，打湿床面，似乎雯也未曾料想这件事，摸了摸脸上冰冷有些呆愣。

“从你被我救回的那一刻，是不是棋子都已经不重要了。”

跪坐在人身前，替她擦去泪水，林光霁依旧是那副温笑模样：

“雯，别忘记，我不止是北极，更是那个狐狸般狡猾的心理学家，有的是小手段去得到我想要的。”

“只是...我可以赋予你新生，但不代表我的存在不会一并带给你二次死亡。我能借助你的力量去窥探他人，同样他人也可借助你的力量来监控我。”

“我毫无**可言，雯，你很清楚，不是吗？”

见人点点头，林光霁将雯拥入怀中，捋顺着她的发丝安慰：

“大家应该只知道你是‘雯’吧？”

“是的，林专家，重获新生后还没有被发现。”

“就这样一直留在我身边吧，我会让你的存在合理化的。”

挥挥手与雯告别，林光霁将面前杂乱收起，锁好门窗准备入睡。

“希望今晚好梦...”他喃喃道。

......

“我不想...再回到这里了...”

紧抱满目疮痍身躯，灰发少年脸庞灰扑，于烈火之下煎熬，不停向自己确认着：

“我存在的意义究竟是什么？我又为了什么去拼尽全力生存？我究竟属于哪一边？谁又能接纳我？”

“为什么我所珍爱的一切都会被夺走...”

“因为你是无所依归的异端，非人非诡，自相矛盾。”

坦然坐于人身侧，林光霁似乎没有那样恐惧眼前的梦魇，试着牵起他的手，不曾想就这样直接穿了过去。

一声轻叹，满是郁结：

“这只是开始，林光霁，这只是开始而已，你要寻觅的真相太多太多了...”

滴泪自眼角滑落，少年终究还是被火焰吞噬殆尽。

梦境崩裂，袭来的残片刺入身躯，脚下镜湖顷刻间如浪涛席卷而来，将林光霁吞没其中，坠下无边无际冰冷深海——

再度惊醒，睡衣已然被汗液浸透，急忙摸索出枕边安瓿喝下，霎时间清醒完全。

“新开的药还真是好用...”

随手将瓶身抛掷墙壁，任其堆积，半跪在床打开窗帘，天际不过刚刚彻亮。

迅速整理好房间，洗漱完毕，自冰箱拿出面包和冰镇咖啡，林光霁便背起背包前往不远处的公交总站。

只是未等穿越大门，异样视线就这样惊起人一身鸡皮疙瘩，默不作声的四下观望，却毫无问题可言。

“......”

稍作思考，林光霁果断乘上前往ZT总域的公交，改变了今日原定的工作安排。

直到公交车离去，驻足公交站牌附近的一金发男子才完全现身，翻出手机发送消息，缓步走入小区之中：

“我已经摸清他的行动轨迹，最多明天就可以实施，希望你不要拖我后腿...”

“ZT18的新任首席，谷浩先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