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烬余夜 第11章 Chapter 11

“那个人鱼化形勿忘的血液样本是BX交易来的，只有两管，其中一管刚刚给了你们，拿去做研究吧。”

车内，林光霁倚靠在程暮寒肩膀，摆弄着他的制服衣袖委屈无比：

“它的血液很特殊，离体虽同样能够转为墨绿，但根本不会凝固，还具有一定的活性，这让我很好奇。”

“不出意外的话，他的自愈能力绝对是目前已知勿忘中最强的，所以我才想要得到它。”

“但他...伤害了北极的同伴后，就那样走了，怕是短时间内也很难再寻觅到，寻觅到...也不一定会配合了吧。”

“就是啊，怎么可以这样嘛，明明是救命恩人，却遭到了这样的对待！”

姜雪晴也有些愤愤不平，小太阳一般的她却一时间安慰不出什么有效的话语，毕竟对林光霁还了解甚微。

“谢谢你啦，没关系的，计划失败是常有的事情，我又不是什么神机妙算的天才啦。”

听人有些迷糊，程暮寒下意识抬手轻触林光霁额头，过分温热的体温让他瞬间紧张了几分。

“冉煦，退烧药。”程暮寒示意人打开医疗箱准备药物，却被林光霁挥挥手拒绝：

“很正常的，我的身体不好，过度疲惫后就会发烧，休息一下就好。”

“给大家添麻烦啦。”

“......”

短暂沉默，匀称的呼吸声传来，程暮寒只得轻叹一口气，稍微调整下绷直的身体让人依靠的舒服些，却听前排传来隐隐的惊呼声。

“哇塞...老大好绅士哎...”

姜雪晴捂住嘴疯狂拍照，一旁的冉煦也阴阳怪气附和道：

“是呢，这会儿绅士上了，也不知道是谁上次看我感冒发烧，直接一脚给我踢出办公室去让我滚回家去，别传染了别人...”

听二人在前排叽叽喳喳，程暮寒不语，只是轻轻抚摸过林光霁的小脑袋，眉眼不自主的柔和了几分。

他确实很适合这支队伍，程暮寒如此想着。

起初，原本他们还在就那辆出租车后发现的人类躯骸分析案件，探讨这起拍卖会相关注意事项，只是在抑能装置一事上产生了分歧，大打出手，才导致后续计划完全没有再商议过一分一毫。

不过，也确实借此看到了林光霁的实力如何，解决方式相当巧妙，既给了ZT总域解除北极嫌疑的说辞，又表明了北极对待ZT总域的态度如何。

无论是知情的人类或是勿忘，势必会被二者间的距离感所迷惑，而实际上已然合作的彼此，更会产生一加一大于二的效益。

但这个身体素质...

到达酒店，程暮寒轻松将人抱起，过分消瘦的身躯让他大为震惊。

目测不到一米七的身高，体重似乎都不过百斤，难怪稍微累一些就会发烧，多半也着了凉。

与郑毅三人告别，带着林光霁返回房间，为他换下外衣，程暮寒有些手足无措。

就这样放任他继续入睡？湿透的衣物只会让人更加不适，但仅凭他自己恐怕连更换衣物都很困难，更不用说是洗浴了。

他到底有没有受伤...

“没关系的，程首席，麻烦打开我的皮箱，里面有葡萄糖注射液，我喝上一支就能缓解不少。”

朦胧中，林光霁试图起身，颤抖双臂却根本无从支撑住身躯，若非程暮寒急忙扶住怕是要一头栽进枕头里。

“见笑了...”

接过安瓿喝下，倚靠在人怀里稍作休息，煞白的嘴唇才渐渐恢复了几分血色：

“别那么担心啦，程首席，我确实很脆弱，但不会轻易死掉的。”

再度抚摸过人额头试探温度，程暮寒依旧担忧不止。

虽然林光霁解释过北极只是借勿忘来施展所谓的勿忘能力，但日常没有佩戴相关防护装备，也并未持有奥特瑞的他，这样高频率的与勿忘接触，患上MAL的风险性绝对不容小觑。

可...以现在的检测方式，也仅仅能辨识出已经异变为勿忘的人类，无法确诊患者是否患有MAL，病重到何种程度。

能够肉眼辨识出些许异样的，也就是长期从事这方面的作战人员或科研人员，准确率同样有待考量。

“我也不会异变为勿忘的。”

好似被听到心声一般，程暮寒明显的手一顿，惹得林光霁一声轻笑：

“就算异变为勿忘也无妨，我不会捕杀人类，也没有那个需求，更没有什么必要，反而变向促进我的事业发展了。”

“尝试着信任一下林光霁，程首席，你们所忌惮的从来都只是北极而已。”

“我们不过刚刚认识一天不到，还没有开始了解彼此，不是吗？”

“......”

点点头默认，将林光霁皮箱里的衣物取来，默默看向窗外瓢泼等人更换完全，这才走去浴室拿起吹风机，先行简单吹干头发。

银灰发丝穿过指尖，盈留下些许香氛，似是这暖意让林光霁舒适了几分，渐渐倚靠在程暮寒身上打起瞌睡。

将人抱去自己的床铺，重新放躺在床面，看着他安然休憩，程暮寒难以言喻这份异样感。

确实是刚刚认识一天不到，却总感觉认识了很久一样，没有过多了解偏又像是十分了解。

“因为你在心疼我，程首席。”

林光霁顺理成章的接起了话：“我知道程首席是很温柔的一个人，也很细心，不过喜怒不形于色，这也是作为领导者所必需的。”

“我说过的，这样轻易的放松警惕可不是个好主意，会被狐狸骗到底裤都买不起的。”

“当然，程首席不必为此感到恐惧，只是心理学家的小把戏而已，看破一个人很容易。”

“我们还有很多个未来要好好相处的。”

“乖乖休息。”

疑虑全部被戳破，程暮寒无奈长叹，拿起换洗衣物快步走入浴室，结束这段‘单方面’对话。

不过一会儿，浴室内腾升雾气，林光霁紧紧裹着被褥，那双狐狸眼看向玻璃内晃动身影满是狡黠。

违和感。

如果说这位首席是像姜雪晴或者冉煦那样自来熟的性格，现在的表现确实合理。

但一般的正常人，应该只会像那位郑毅副队长一样，虽偶尔攀谈，但依旧还在适应并接纳新成员的过程中。

何况是这种看起来冷冰冰的人了。

他不止瞒着我一件事。

虽没有证据，但林光霁认为这一猜测十分合理，怕是与之前所提及的这支队伍的秘密有关。

“我期待着，程首席。”林光霁轻笑道。

......

“雯，你看见林专家了吗？我找了一大圈都没找到他，有个文件需要签字。”

刚刚借助谎言与演技脱逃总域的魔爪，才坐入心理学研究分部前台不久，雯便看到那个时时刻刻带着兜帽的大男孩抱着一沓文件冲入自动门，手忙脚乱的四下观望寻觅：

“发消息不回，打电话不接，看监控也没找到去向，林专家不会是被什么勿忘拐走...”

见刘文急得一副要哭出来的模样，雯轻叹一声，抓过他的手轻拍两下让人安分下来：

“ZT总域主要负责人来访，说要和林专家谈谈，现在应该是在十号洽谈室，着急的话我帮你送进去。”

“...谁？”

入夏时分，原本还有些汗珠的脸瞬间完成了从红润到惨白的转变，只听刘文颤颤巍巍道：

“林专家...被发现了？”

“算是。”

随手抛去一包纸巾，在人惊慌接住的同时利落稳接险些散落的文件，一一确认过其中内容：

“不过利益一致，很多事情就没必要戳破，将关系闹僵。”

“替我坐会儿前台，有个预约了BX交易的客人快到了，让它等几分钟。”

......

“蛇负责人，如果可以的话，我希望暂不公开我入职ZT总域一事。”

似是没有预想到这一可能，蛇虺停下了饮茶的动作，看向身侧的林光霁，神情中多了几分不解。

“有一部分原因，是关系到勿忘学研究总部。”

“若是蛇负责人公开加入特殊作战小队那名心理学家是我的话，就等同于ZT总域和K总域彻底结下梁子。”

开启手中汽水，林光霁倚靠在沙发背，耸耸肩似有些无奈：

“本来两座总域的关系就很僵，我们分部和总部的关系更是雪上加霜，何况是研究总部和K总域存在长期合作往来的关系了。”

“我虽然不在意这些事，但担心他们会有人借题发挥，对ZT总域的声誉产生不好的影响。”

眼神飘过，看向思索的蛇虺，那双狐狸眼已然满是阴谋：

“您其实是知道我有多疯的，我看得出来。”

“......”

孩童一般稚嫩的人，行为举止甚至可以说是有些恃才放旷，但确实不得不承认，他的很多考虑与提议都是相当正确的。

“另一部分原因，是涉及到近期发生的几起案件，我认为事情并没有我们亲眼所见的那么简单。”

翻开笔记，林光霁将其中的分析展示给蛇虺：

“可以确定的是，公交车爆炸时，现场至少存在两名DS级勿忘，一个逃之夭夭，一个受重伤下落不明。”

“我怀疑，他们是有借混乱在ZT次域建立勿忘派别根据地的打算，那位特殊通缉近期怕是也不会消停了，还请不要针对他。”

“非常时期，注意力有一只显眼的狐狸去吸引就足够了。”

“至于ZT15正在调查的勿忘骨骼交易案件，我想您应该也已经看清，狐狸是被嫁祸的了。”

“可以，正好我们也为彼此留一条退路。”

看向林光霁脖颈上的抑能装置，蛇虺无奈道：“狡猾的狐狸，坦白就是一句话的事，非得绕个圈子，这项圈怕是一时半会都摘不下来了。”

“确实如此，坦白就是一句话的事，但彼此心知肚明的事情又有什么坦白的必要呢？”

见雯敲敲门作为示意，林光霁接过那些文件一一签好，满不在乎道：“很多事情没必要这样刨根问底的，蛇负责人。”

“像我的小助手们一样，只看表面，不析深刻，很多问题便不再值得苦恼，时间总会给出我们答案。”

“我也蛮享受被人掌控的感觉，何况对象是程首席了。”

脖颈上的装置适时亮起，轻微电流瞬间袭来，刺激的林光霁一皱眉头，略有些不悦：

“程首席，偷听就算了，没必要告诉我吧？”

“......”

毫不意外，那抑能装置失去了光芒，似乎连那紧锢的窒息感也褪去了几分。

按理说，那种细微刺激也不过是像针灸一样，至少对于北极来说，应该在痛感忍耐范围内。

再度打量林光霁眼下的那枚“纹身”，蛇虺的笑容愈发深邃：

“闹归闹，别拆家，总域的设施不便宜，我会向你索要赔偿的。”

“这我可不敢保证，蛇负责人，狐狸要是闹起小脾气来，可是能轻轻松松的端掉一个勿忘派别的根据地呢。”

站起身伸了个懒腰，林光霁如释重负：

“那么就这样，蛇负责人，我不坐班，日常会在研究分部和ZT总域之间往来，还请取消我的考勤制度以及任务指标，体谅一下我的工资。”

“这是自然，毕竟用程特等的话来说，现在的你只是‘林顾问’，并不适用ZT17的行为规范。”

“何况，ZT总域现下的福利待遇可以说是十座总域之中最丰厚的，很多考勤制度也仅是‘制度’，为全身心投入到护卫ZT次域的安危之中罢了。”

“只是两头跑的话...可别过劳死了，林专家。”蛇虺打趣道。

“论忙里偷闲，我说第二，没人敢称第一。”

“很好，这句话我会原封不动的转告给你的队长。”

听人一声咂嘴，蛇虺也只觉愉悦了几分：

“大概是被你们这边的氛围所感染，说话有些口无遮拦了，偶尔也让我来做做客吧。”

“欢迎，毕竟您现在也是我的上司，我的合作伙伴。”

“好，关于起诉一事，确定不需要？”

回忆起程暮寒几人所说明的情况，蛇虺原本温和的表情染上了几分认真：

“虽有所耳闻勿忘学研究总部内部的风气如何，但不曾想已经严重到了这种地步，ZT总域可以为你讨个说法。”

“确定不需要，蛇负责人，我也不想让这件事成为两座总域决裂的导火索。”林光霁摇摇头道。

“可若是胜诉，你在这边的工作应该会轻松不少，为什么要这样忍气吞声？”蛇虺有些不解：“若是我猜的没错的话，你们的很多研究成果也出现过被抢占的问题，不是吗？”

“嗯...”

这是要借这件事挑起争端的节奏啊，看来K总域也做了什么不饶人的事情呢。

林光霁如此想，仅是摇摇头，背着手缓缓踱步起来，一副老态龙钟的模样：

“蛇负责人，我想，您应该有听说过这样一句话。”

“顺势而为，以变应变，变中求胜；借势而为，就势发力，就势取胜；造势而为，以小胜大，以弱胜强。”

“我只是在等一个最恰当的时机而已。”

稍作思索。他忽地补充了一句：“说不准，这个时机就快要到了。”

听闻，蛇虺明显一怔愣，紧接着便笑出了声，满目都写着惊艳与欣赏：

“真是...差一点就被你那副可爱的外表哄骗了。”

略带有一丝宠溺，撑着脸看着林光霁，蛇虺打趣道：

“既然都是一条绳上的蚂蚱，不如和我讲讲你的想法吧，说不定在什么时候，我就能帮你一把，不是吗？”

“当然可以，就算是您在某一日拿这件事来要挟我，我也没什么好怕的。”

重新坐回沙发，林光霁毫不畏惧的探出身，隔着黑纱直视蛇虺那双金瞳：

“一条绳上的蚂蚱嘛，就算死，也至少要扯断同类的一条腿再死掉才说得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