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烬余夜 第12章 Chapter 12

疯狂的笑容，瞪大的双眼，蛇虺也有些不寒而栗。

毕竟这个乖猜的皮囊之下，正是北极那个疯子。

而无论如何，举手投足间完成二者转换的林光霁，才是最让人恐惧的存在。

“至少在目前来看，我们的目标一致，互惠互利，还不到需要竞争的时刻。”

强装镇定，抿一口茶水，不动声色的观察着林光霁的反应：“我也不希望我的敌人会是你这样难缠的对手，那简直就是破天荒的灾难。”

满意的答复，林光霁收敛起锋芒，再度可可爱爱的抱着汽水晃起脚丫，重回一开始蛇虺所疑惑的问题：

“是呀，在如今这般勿忘与人类共存的时代中，身心健康的重要性人尽皆知。”

“若是研究总部敢置我于死地，必将最先失去心理学领域的立足之处。这对于以心理学而闻名的他们来说，无疑是一大重创。”

点了点太阳穴，林光霁微微一笑，杀气隐隐渗出：

“而且，他们在试图坑害我之前，也会顾虑我是否留有后手一事。”

“毕竟，有一些人知道我有收集他人把柄的嗜好，彻底毁掉某个人的人生也不过是流传几句‘蜚语’这样简单。”

“不然，为什么在程首席说出要核查我身份一事后，他们会吓得磕磕巴巴的呢？至少换做我这种一穷二白的人，大不了亦损俱损，还不是怕被我拖下水嘛。”

“我可是他们口口相传的‘疯子’呀。”

蛇虺：“......”

缜密的思维，并不光彩的手段，却在对付腌臜之人时，被他运用的淋漓尽致。

没有所谓的正确与否，只有结果才是重中之重，至少除了受害人之外，大家都会这么想。

“所以，他们眼中的我，就是一颗愈合在伤口之中的钉子。”

透过捏起的指缝看向蛇虺，那眯起的双眼满是狡黠与威胁：

“曾经被当作磨练中炫耀的资本，向人们展示着自身的同时，也凸显着钉子的存在。”

“现在意识到该拔除，却为时已晚，他们早就融为一体了。”

随手撕下一页笔记，林光霁拾起碳素笔，锐利笔尖戳破纸张，将其挑起在蛇虺面前随风晃动：

“这钉子若是不拔，只会在一些剧烈活动的时日感到疼痛，但不免会存在未来某一日伤口溃烂，甚至引发更为严重的情况，都是未知数。”

“可若是拔了，疼痛都是最轻的代价，完全愈合更是需要时间。”

“失去了那枚话题议论中心的钉子，他们也不过是个留有疤痕的普通...哦不，相对来说有瑕疵的人了。”

“所以，综合考量，至少当下，这绝非最优选。”

甩开笔尖，那纸张不挣不扎平躺在桌面，整洁依旧，毫无褶皱。

却在中心有着难以忽视的创口，透出其下玻璃一般晶莹剔透的桌面结构，稍有动作便会撕扯开来，四分五裂。

“研究总部不过是在衡量，是冒着风险，用一时的重度损失换后半生的安稳，还是不痛不痒相互牵制，抱有侥幸心理直到最后。”

将创口圈出，林光霁单手撑脸，透过笔尖如绘画搬描摹着蛇虺那不算柔和的标志五官，一下一下将纸张渐渐挑撕开：

“可我这颗钉子，除了行动受限之外，无非就是在非我擅长的领域多吃些苦而已，但该实现的价值依旧能够实现。”

“这样想来，好像也没有什么损失，对吧？”

很通透的理解，蛇虺点点头满是赞许。

“因此，不到万不得已，我不会有什么大动作。”

“何况，至少目前来看，勿忘学研究总部的人还是拿我没办法，也因为掂量的清自己几斤几两，不能拿我有什么办法，自然也没必要浪费这次宝贵的机会。”

将那份才递来不久的U盘重新推回蛇虺面前，林光霁莞尔一笑，露出那纯良无害的小虎牙：

“这份诉讼也作为一把利器，留给ZT总域就好，未来总会需要的。”

“既然如此，那我们的小专家不妨再分析一下，为什么勿忘学研究总部的那些人依旧会对你出言不逊呢？现在讨好你应该才是损失最小的选择吧？”

循循善诱，蛇虺很好奇这其中的隐情，更好奇眼前人究竟掌握全局到何种地步：

“在明知道林专家是个难得一见的瑰宝时，不借助这份权力加以掌控，反而刻意推远，我都觉得愚蠢。”

“我不否认这一判断，不过...不妨我们带入勿忘学研究总部的角度设身处地的想象一下。”

碳素笔在那页纸张上快速划过，沿着每一条裂纹末端绘制上一火柴人，林光霁为他们逐一标识上职位的名号：

“蛇负责人，如果是你勿忘学研究总部的院长，基于对我现在的了解，处于这般不上不下形势之中，你会怎么做？”

点了点那处创口，林光霁看向蛇虺的眼神满是试探，惹的人轻笑一声，戳戳他的眉心，一副识破模样：

“狡猾的小狐狸，想借这个例子套我的话，以此来分析我的性情如何？”

“蛇的心思可不比狐狸少到哪里去。”

“但你已经回答我了哦。”林光霁窃笑道。

明显的一怔愣，蛇虺紧皱的眉头霎时间松缓开来。

心理学家真的很难缠。

“他们之所以会以疯子这般称呼命名我，一部分原因是我起初真的只是个任劳任怨任人宰割的‘小天才’，不在乎名利，不奢求噱头，一心扑在了心理学上，随随便便一个有价值的研究就能把我哄好。”

“但在长大之后，我掌握了更多的学识，有了更宽阔的眼界，获得的成就与掌控的资源更是不在少数，当然不再像过去那般忍气吞声，他们从我这里讨不到什么甜头了，感到不平衡也正常。”

“另一部分原因，是我从不避讳杀人如麻的勿忘，穷凶极恶的犯人，命中注定的死亡，这并不是一个‘正常人该做的事’，自然也无法将我归类到‘正常人’之中。”

轻叹一声，林光霁忽地难忍笑意，好似回想起什么一般，撑着脸悠然自得：

“但风浪越大，回报就越丰厚，无论是林光霁还是北极，都是这样过来的。”

“看着你讨厌的人渐渐把握住了话语权，恨意的苗头自然就会被埋下。”

林光霁随手在火柴人上逐个打上叉号，戏虐的神情仿佛正在逐个审判那些将他圈堵在众目睽睽之下羞辱的人，宣告他们的死期：

“对于那些居高临下的总部领导者来说，就好比在其他事情上节节败退的人们，突然找到了敌对之人的弱点，自然没有理由不去进攻，只为能够把握时机扳回一局。”

“至少，也能够宣泄一下心中的不满，人类有的时候就是这样直率。”

“而其他平平无奇之人，则是如同墙头草般鼠目寸光，没有风一般的远见，却习惯性的随风而动，到头来依旧顽固在原地，准备迎接下一任新吹来的风。”

“这种高压状态下，我都不曾离开，他们定然也默认了我有需要勿忘学研究总部的什么，当然会愈演愈烈。”

“人心嘛，时而复杂，时而简单，但一切，皆有据可依。”

恐怖。

过于生动形象的解释，以至于蛇虺清晰的看透了林光霁的所有布局，握住茶杯的掌心渐渐渗出冷汗，一时间无法言说的滋味齐齐涌上心头。

幸好ZT总域特立独行，不然还真的留不住他。

“唉...我自以为已经够谨慎了，没想到在你面前处处都是漏洞——”

将喝空的茶杯递给前来添水的雯，指尖相触瞬间，蛇虺猛地一个寒颤，看向她的眼神瞬间锐利了几分，手边纸伞也渐渐由青绿染上血红。

雯自然也意识到了蛇虺的异样，添好水后放下茶壶退到林光霁身侧，手中水晶线已然蓄势待发。

“研究总部的人在这些领域可比我专业的多，不应该看不出你的野心。”

话题顺势而下，林光霁也只是友好一笑，站起身再度拿过一罐汽水，拍拍雯的手让人安下心来离开这里。

不经意的一次底线试探，答案已然不言而喻。

“他们本应该看出来的，但无一例外皆被私欲蒙蔽了双眼，决策与行动满是情绪，不冷静下来就再无破局的可能。”

将那张纸从中一分为二，留下一页撕碎完全，林光霁将它随手扔入垃圾桶，重新坐回沙发：

“虽然已经忍耐到极限，但不想让自己的利益遭受损失，觉得肯定还会有其他人咽不下这口气，没必要自己去当出头鸟。”

“可惜，勿忘学研究总部的其他人都是这么想的，他们就算知道我有野心，也仅限于知道而已。”

“对于我的回答，蛇特等可还满意？”

瞥向桌面那张唯有一个带有狐耳的火柴人半面纸张，蛇虺手边那把纸伞也已恢复完全。

再度抿一口茶水，似乎也比初来总部那时更醇香了几分。

是受心情影响导致的吗？或许也是那个狡猾的小狐狸正在运用某种心理学上的小把戏。

不过心情确实不错。

“没想到啊...本以为程暮寒是带了一只温顺的白羊回来，结果走近些才发现，这是一只披着羊皮的白毛小狐狸。”

利落起身，将纸伞柄外配饰系在手腕，蛇虺缓步走出洽谈室，与林光霁漫步向宽敞明亮的大厅：

“明早九点，去你的队伍那里报道吧。既然选择不公开入队一事，那精神力测试也先搁置，其他评估优先。”

“届时，我也会在，期待你的表现。”

“好，这三位科研人员还请您多给些时间，让他们适应一下ZT16的工作节奏。”

在前台与刘文嬉笑的三人似乎并不在意蛇虺的到来，落落大方的与他挥手打招呼，齐齐站至林光霁身侧，等待下文。

“虽然三位都不是慢热型人才，但总爱探索一些新鲜事物，由此发掘到更多可能，这对于勿忘学这一新兴领域来说是不可或缺的求知过程。”

“所以犯错是无法避免的，但我相信他们会及时复盘并改正，还请不要责怪他们的天马行空，赔偿也会由心理学研究分部全权负责。”

看着眼前忽地平添了几分领导风范的林光霁，蛇虺的表情也柔和了几分，一副附和小大人的模样点点头道：

“这是自然，也希望林专家能够在完成工作之余培养出更多的优秀人才，我会在ZT16为他们提供展示自己的平台。”

“合作愉快。”

简单握手，该做的让步也已经退让完全，优秀的商人当然不能放过这次好机会。

蛇虺微微一笑，不紧不慢道：

“至于那名为‘永昼’系列和‘永夜’系列的对勿忘药剂，如果在总域的扶持下，应该会取得更好的成效，突破眼下心理学研究分部所面临的困境。”

“我们也有无数专业的对勿忘作战人员去在实战中测试这些药剂的效果如何，毕竟对勿忘药剂存在的意义也是要应用于对勿忘作战中的克敌制胜。”

“林专家介意与总域一同开发吗？”

听闻，刚刚收拾好洽谈室走来前台的雯瞬间拽起刘文，那三人也不动声色地向后退步，一个转身猛地冲入休息室，闪开门缝悄悄探出头来。

不用多说，看他们的反应就知道，林光霁的红线绝对就在这里，蛇虺心知肚明。

比起各总域所研发的对勿忘药剂，心理学研究分部的产物简直可以说是绝品一般的存在，却根本不为人所知。

应该说不愧是北极吗，一边改善着勿忘代餐食品作为交易物，一边用交易来的各色样本研发更为强效的对勿忘药剂。

只要他想获利，人类和勿忘的市场皆可轻松掌控。

如果不是刚刚林光霁在带着自己参观心理学研究分部时有所介绍这方面内容，怕是ZT总域也无从抓住这一良机。

但既然他说出口，就代表是有这一意愿，蛇虺不觉得自己有理解错这件事。

“这可是另外的价格，蛇负责人。”

松开手，意料之中的对峙并未发生，林光霁反而在调侃后欣然接受：

“不过，正如刚刚所说，合作愉快，我不介意先给到您永昼系列I型药剂的详细配方，互惠互利。”

“至于永夜系列，就等您有意愿与我更进一步合作那时吧，我们也要为彼此留有退路，不是吗？”

“足够了。”

觉察到林光霁的顾虑所在，蛇虺补充道：

“心理学研究分部所研发的对勿忘药剂效果明显已经远远领先于各总域的自主研发，即使是I型于我们而言也是最新版。”

“何况，身为一名医生，我很清楚药物抗性这一致命影响因素，心理学研究分部想必也有自己的节奏，贸然广而告之无异于是为科研人员平增压力。”

“所以，该药剂的实战应用我只会交予你所在队伍，也就是程特等这四人进行测试。他们有足够的能力去凭借自身实力完成对勿忘作战任务，对勿忘药剂才能更好的发挥它身为辅助工具的效益。”

“当然，有林专家亲自指导，他们的反馈定然也不会差强人意。”

接过林光霁从前台文件夹取来的合同书，蛇虺逐一仔细翻看：

“只是不知道，如果我能在未来帮林负责人开拓一下销售市场，会不会得到更多的优惠呢？”

“这是自然，届时再议。”

利落签好字，蛇虺播去了电话，与相关人员说明这一交易所需要注意的事项。

只是挂断电话刹那，另一通电话应声而来，研究分部正门也恰到好处的驶来一辆越野车停滞于此。

一红色长发男子仅是微微侧头，便像见了鬼神一般迅速升起了副驾驶的窗户。

“......”

好像是那个代言奢饰品的模特。

毕竟这么显眼的红发，除了一些偶像之外，普通人很难驾驭的住，何况那过分健康的小麦色肌肤，根本不可能认错。

看向蛇虺，林光霁眉头微挑，小小的疑惑悄然埋在心中。

“林专家，我还有要事，先回总域了，留步。”

接起电话，阻拦住意图送人出门的林光霁，蛇虺玩笑般揉了揉林光霁毛茸茸的脑袋，步伐稳健走出门去：

“墨特等，你的消息未免也太灵通了吧...”

一改语气，冰冷无比，林光霁捂着自己的小脑袋一头雾水，看着蛇虺乘入那辆车飞驰而去。

“墨特等...消息灵通...”

轻抚自己侧脸的标记，林光霁眼中染上些许郁结。

“还有他的舌头...”

蛇虺那分舌之上若隐若现的刺青让人总觉得错过了什么，可一时间思虑无果，只得轻叹一口气缓步走回办公室：

“看来，有且只有总域是目前唯一的突破口了，希望万事顺遂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