仿佛被人点了穴,福顺悬空还未落地的脚定了一下,慢悠悠的收回去,脑子里犹如跑马灯一样快速思考,身子缓缓转过去,
“奴才—”
“罢了,你出去罢。”
孔邑未抬头,手撑眉骨,仍旧是原先的姿势,只觉得刚才自己的问话可笑万分:他决定的事情,何须他人指点?
钟毓,他势必要留在身旁。
“喂喂喂,你怎么回事?挨主子训了,丢了魂一样?”
府里平日同福顺关系不错的小厮凑到跟前来,用肩膀撞他,一个劲地追问。
福顺神思还晕乎乎地飘着,被来人这么一打搅,伸腿过去就是一脚,“别他娘的烦,爷爷我想事情呢。”
小厮撇撇嘴,只当他在装模作样,书都没读过几页,还想学大公子深不外露的招式,当真以为自己几斤几两,呸一声,甩着膀子离开。
“小姐,院外有位公子求见,说是傅府的公子,您看—”
“噗!”
端着茶盏刚含进嘴里的水如数喷出,钟毓呛得鼻口难受,一时间咳得停不下来,
“千万...咳咳咳...拦着..就说...就说....咳咳...我身体抱恙,明日去他府上寻他。”
如临大敌的模样,生怕不保险,钟毓坡脚蹬蹬蹬往榻边跑,掀开被子就忘里面钻,盖的全须全尾,头发丝都没往外露一根。
柳儿不知傅楚和自家小姐的关系,况且自她伺候小姐以来,也没见过这位傅公子,见小姐这般躲藏,以为是来找小姐寻仇来的。柳儿跑出去,照搬出小姐的话,叫小厮把人拦住,万不可叫傅公子进了小姐的院子。
“身体抱恙?无妨,我进去就是。”
小厮横着两胳膊虚虚拦着,他知道傅楚自个儿得罪不起,又必须保全了小姐的身份,满脸陪笑,心里急得团团转,盼着赶快把这傅公子打发了,
“唔,小公子身体不适,刚躺下休养,小主子说了,明日去您府上拜访,您就....就先回去吧。”
傅楚感觉说不出的怪异,他好不容易回来了,钟毓竟然避而不见,这小厮的惶恐面上显得清清楚楚,还说钟毓什么钟毓身体抱恙,简直胡扯!
信里说得好听,什么挂念他,原来都是唬他不成?枉他一回都城,回家整歇半日就往她这来,她倒好,随便遣个人就想把自个打发了。
傅楚心有不快,冲着钟毓的院子喊话,
“钟毓,你给我出来!”
说罢,就要折了小厮的手臂,直接硬闯,他到要好好问问钟毓,为何如此。
“傅公子,傅公子,您息怒,息怒。”
在这档口,福顺也终于赶来,抱拳作揖,来时话他都已经编排好,现在说得也顺溜,“咱们小公子前些日子伤了脚,加上夜里吹了风,身子实在是不适,怕把病气过给您,您就见谅。”
傅楚明白,今日无论如何也是见不成钟毓了,他冷哼,朝钟毓院子方向狠瞪了一眼。
钟毓,你对我竟这般无情。
再说钟毓,外面的动静她听得一清二楚,以为傅楚真要硬闯进来时,后背激出一层热汗,幸而福顺来了,把人糊弄过去。
“小姐,那位傅公子与你有怨么,你怎那般躲着他?”
看那位公子相貌不凡,着装讲究,按说应该不是跋扈无礼之人啊。
钟毓这会儿刚从被窝里钻出来,以手做扇,扇着憋红的脸,长吁一口气,
“是我自小的好友,不过我还未告知他我是女儿家的身份,此刻我这幅打扮,怎能见他?”
虽说迟早都要让人知道,可她还想以这男子的身份再多过些无拘无束的日子,况且现在不告诉傅楚等人,也是存了恶作剧的心思,等爹爹寿辰那日,她一身女子打扮,定能吓坏那些人。
钟毓知道傅楚回来大概也就是这几日的事,哪料他来得这般突然,说好明日去看他,竟觉得时间难熬起来,恨不得一眨眼就到第二天,好快些见到傅楚。
福顺把事情如实禀告了大公子,孔邑听后没甚表情,淡淡说句知道了,换下朝服,去了钟毓院子。
“明日要去傅府?”l
钟毓正把傅楚托她代养的小龟从盆里拿出来,它主子回来了,自然要把它还回去。
“唔,傅楚回来啦,大哥大概也知道了吧。”
一提到傅楚,她眸光都好似亮了,笑得眯起眼,只顾着摆弄那只又丑又呆的憨龟。她一心一意全都在与明日傅楚相见这件事上,做事的动作都带着几分轻快,看在孔邑眼里,着实觉得刺目。
“你是女子,理应记住男女有别,他虽说是你幼时好友,也不可太过亲密。”
压下酸意,他用再正派不过地语气交待她,知道她的性子,吃软不吃硬,他若是强硬不准她与傅楚相处,钟毓怕是又要胡闹起来。
“哼,什么男女之别,我又不是痴傻的,懂得大哥是什么意思,”
她不喜孔邑这样叫她提防傅楚,傅楚从小与她关系最好,两人也算臭味相投,在她心里,傅楚地位本就是其他人不能与之相比的。
“可傅楚不一样,我可是和他拜过把子的,要当一生一世的兄弟。”
说罢她自己都笑了,一想到傅楚知道自己是女子时目瞪口呆的傻样,不知道还肯不肯再喊她一声毓哥儿。
呵,好个一生一世,这四个字着实刺激到孔邑,唇角压着,面有不虞。
“明日午时之前回来,你不顾忌旁人议论,总要顾及孔府的脸面,难不成叫人以后知道你一个女子成天和傅楚厮混,你觉得脸上有光?”
瞧瞧,他这说的叫什么话,什么叫厮混,她与傅楚在一起时也没有做过什么越距的举动,怎到了他眼里,凡事与她占了边的,都变得极不靠谱一样。
钟毓本来好好的心情一下子无音无踪,她性子本来就说不上多好,更何况孔邑这一晚上就没说过几句让她顺心的话,钟毓气性上来,反唇相讥,
“那大哥也是男子,怎不顾男女之别,成天进我的闺房如入无人之境,怎就不怕旁人议论是非?难不成只许你州官放火,不许百姓点灯?”
好个伶牙利齿,孔邑咬着腮,拍桌而起,腾腾怒意升起,恨不得掐死面前这个还敢抬着下巴与他对峙的大胆小女。
“钟毓,你简直无法无天!”
他一声厉喝,屋子的奴才自觉全都退出去,钟毓见他火冒三丈,心有戚戚,却不肯软下身段,强撑着与他叫嚣,
“大哥往后可别再来我这处,反正你我本就不是血缘至亲,省得往后叫人知道大哥日日来我院子,折损了你在外面的名声,说你不懂何为男女之别。”
越说越离谱,钟毓明知这话说不得,可嘴就是不受控制,噼里啪啦停不下来。
“混帐东西!来人,戒尺拿来,我倒要看看是你的嘴硬,还是尺子硬。”
孔邑许久没有这样大动肝火,一怒之下,便要对她动用“刑罚。”
大公子一发话,谁敢不听,柳儿见人去取戒尺,急得要绞碎手里的帕子,福顺倒是机灵,凑到她跟前言语几句,柳儿听罢一刻也不停留,直奔主院去。
是了,现下只能把老爷请过来,小姐才能免受皮肉之苦。
“你要打我?你凭什么打我,我不过顶撞几句,你却要掌我的嘴,未免太心黑!”
钟毓哪会乖乖等着挨打,孔邑此刻森冷暴戾的样子也决不是说出来吓唬她的,钟毓跟头小牛似的不管不顾地外屋冲,还没跑到屏风前,已经被孔邑横腰拦住。他的胳膊十分硬,箍得她腰疼,钟毓手脚乱扑腾,嘴里还在乱喊乱叫,像只待宰地小猪。
“爷,戒尺拿来了。”
夺过戒尺,命人把钟毓按坐在圆凳上,使其乱动不得。
抬手将她下巴抬高,孔邑俯身欺近,扯出一抹冷笑,用戒尺在她颊边轻拍几下,徐徐开口,“钟毓,你服还是不服?”
钟毓早就怕了,凭他的手劲,仅一板子估计就能叫她吐出满嘴血来。可现在服软,这么多人看着,岂不是更丢脸。
服软还是不服软,这厢正天人交战纠结之际,终于等到孔云峰过来,钟毓登时挎下肩膀,暗自喘了口气。
“住手!住手!我看你们简直是在胡闹!”
孔云峰胳膊被人搀着,许是刚才情绪激动,喊了一句后连连喘着粗气,小丫鬟忙抚着老爷的后背顺气,深怕有什么闪失。
“爹爹,大哥要对我动手。”
钳制着钟毓的奴才也都松了手,钟毓一甩肩膀,撇开她们的手,往孔云峰身边跑去。
知子莫若父,孔邑鲜少这样动怒,怕是钟毓说了什么做了什么,才叫他这样动气,孔云峰心里一盘算,待钟毓刚到跟前,作势唬着脸,
“钟毓,怎么惹你大哥生气了?快去赔不是,你大哥不是计较的人,讨个饶,就当没这回事儿了。”
钟毓心思多活泛啊,爹爹这是铺台阶给她和孔邑下,可当着这么多人面呢,她怎么开的了口。凑到爹爹耳边支支吾吾的说了句话,孔云峰都忍不住气笑,抬了抬手,下人们都退出去,他身子一年不如一年,站了这么会儿,有些吃力,小丫鬟搀着他坐到圆凳上。
“大哥,我....我给你赔不是,你就大人有大量,饶了我这一回,”
宛如一只小兔子,钟毓走了几步路,还差一小截距离时,小蹦到孔邑跟前。像儿时一样,每次犯错和他讨饶,钟毓都是这样抱着他腰腹,再仰头细细观察他神情是否有所松动。
孔邑垂眼看她,钟毓堆着毫无诚意的假笑,仰着脑袋,也正目光灼灼地盯着他,
“当真不原谅我?”
他不为所动,戒尺仍握在手里,手臂垂着,戒尺贴在他腿边上,钟毓看见那根戒尺就发怵,索性从他手里拽了去,远远仍在一边,再握着孔邑的手往自己脸上拍,“好啊,那大哥就打我巴掌吧,成不成?”
倒是没想到她会来这一招,跟他使起了苦肉计的伎俩,孔邑嗤笑一声,眸子里得讥诮更甚,懒得戳破她这些鬼心思,甩开她的手,拂袖而去。
只是离开时,在她耳边冷冷丢下一句话:
钟毓,我孔邑何曾忌惮过旁人的言论?
彼时钟毓还未能理解他的话,只满心庆幸终于逃过了一顿皮肉之苦,并未放在心上。倘若她能早些看出端倪,揣摩出此番话语的意思,往后也就不会被他拿捏得无处可逃。
今天码字时,想起本山大爷小品里的一句话:七天憋出八个字,哈哈哈哈,根本就是我的真实写照。今天码了一章,不出意外明天应该还会更的,后天俺就不知道了。话说我的点击真的惨,首章点击才三百多,哭晕在厕所。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31章 三十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