脚用纱布裹了好几层,大夫交代两日换一次药,不可太肆意活动,幸好没有伤及筋骨,养个七八日就能好。
钟毓半靠在榻上,屋子里只剩下自己和兄长,一时间没人开口说话,气氛有些尴尬。
“咳咳~”
清清嗓子,面有犹豫,想着该如何起一个话头。贸贸然开口,觉得太生硬,便试探的咳几声,打破僵硬的气氛,再准备说话。
“怎么?口干了?可惜茶壶先前被你踹翻了,想喝水就暂且忍忍吧。”
孔邑这么问也不是诚心关怀,确定她脚伤无大碍后,那些后怕全都涌上劲来,知道她受不得激,他还是想教训她几句。
一吵架就摔东西踢桌子,打开头不整治好她这个恶习,往后怕不得上房揭瓦,闹得满府满园鸡犬不宁。
钟毓鼓了鼓腮,翻个白眼,嘴皮子无声嚅动几下,孔邑眼睛一直放在她身上,她这番小动作自然瞧的一清二楚,看口型,读出这小无赖说得是“铁嘴鸡”三个字。
“嘶~你打我干嘛?”
后脑勺中了一巴掌,根本不到疼的程度,钟毓摸了摸后脑,气呼呼地乜他一眼,分明是在借题发挥。
“你今天骂也骂了,打也打了,我就算冲撞了你,老天爷也叫我受罚了,”她动了动此刻包的像熊掌一样的脚,接着说道,
“我口无遮拦,说得什么心机深,霸道专横,都是我胡咧咧,大哥就......就忘了吧。
不过谁让你那么说我,我生气也是应该的,谁也不是面团捏的,许你发威还不准我生气?若不是你说话那样叫人难堪,我脚又怎会这样.....”
本来前半截话还挺受用,孔邑紧抿的唇角都快有松动的迹象,等钟毓全部说完,捏死她的心都有。
“呵!我说一句,你总有十句百句等着我,现在反倒打一耙。难不成一生气就摔东西踢桌腿,也是我教导你的?”
孔邑丝毫不让着她,字字句句都显着生硬,钟毓受伤心里本来就郁闷,他还不依不饶,钟毓心里的那点子愧疚全都灰飞烟灭,怒气却腾地生起。
她不顾脚上,快速地坐直身子,白嫩嫩的食指对着孔邑高挺的鼻梁骨,气哼哼地,连鼻孔都气得撑圆了,“我都同大哥道歉了,大哥怎还这般阴呛怪调的嘲讽我,难不成....难不成叫我给你跪下?”
孔邑自记事起,还没人敢这样拿手指着他,孔邑抬手握住她那根软呼呼的食指,陡然用力往上一压,钟毓立马又鬼哭狼嚎起来,
“啊啊啊,松手,大哥你快松手。”
“可还敢无礼了?”
他沉着声音问,手上一丝力也没泄,还是按着她食指,甚至更用力了些。
“不敢了不敢了,再也不敢了。”
钟毓揉着手指,眼泪汪汪的说着服软的话,眼神也不敢再瞄向孔邑,还是有点发怵的。
老老实实呆了好几天,饭桌上每顿餐食都有蹄花汤,吃得她一闻见味都直皱眉,叫柳儿和膳房的人知会一声,往后别炖这个烫了。
“可这是大公子交待的,下人们不敢不听,大公子说这叫......”
“叫什么?”
“说这叫以行补行。”
居然骂她是猪,钟毓咬牙,怕隔墙有耳,不敢说些什么造次地话,上次她也是被整治怕了,打心里有点怕孔邑,只得大力哼一声,以示不满。
“哼什么哼,谁惹你生气了。”
脚步渐近,他好似心情不错,话语里含着轻快,不肖一会就已经移步到桌前。
柳儿唤人端了新的碗筷进来,孔邑净完手把巾帕随意递过去,柳儿接过,缓缓退到外屋去。
这两位主子食膳食不喜叫人在一旁看着,长久以来墨守成规的规矩,柳儿自然知晓。
“没谁惹我,是我烦死这个蹄花汤了,大哥明日叫她们别往我这里送了。”
她樱唇微翘,面有忧绪,说到这蹄花汤三字时,还拿筷子奋力捣了下碗底,看来是真的厌透了这汤。
孔邑勾了勾唇,他最近公务繁忙,也没过来看她,心里不知怎的就有些想念她,匍一进了她屋子,就听她在哼唧唧的抱怨,心里就软和起来。
“好了,不愿喝就不愿喝,嘴巴都能挂油壶了。”
食完饭,钟毓单脚跳到贵妃榻上,身子平躺,双手枕于脑后,受伤的那只脚翘在另一条腿的膝盖上,悬空上下点着,好个潇洒自在的姿势。
孔邑见惯她这般毫不在意形象的模样,也没出口训诫,只要她听话不闯祸,许多事情他都随她自在。
“小姐,该换药了,奴婢先伺候您净脚。”
柳儿端了铜盆进来,水面上还撒了花瓣在里面,铜盆放在钟毓脚下,钟毓起身,柳儿蹲地,解下她脚上缠的药布,再轻抬脚腕,缓缓放进水里。
孔邑坐在她对面,一言不发的盯着那盆中的一双小脚,青紫更甚,却消了肿,两只脚极不老实,互相碰着踩着,水花都溅出盆外。
柳儿蹲在小姐脚边,掌心捧着温水细细替小姐淋着脚腕,再轻轻揉着脚掌,在熟悉不过的本职事务,今晚做的却有些心不在焉。
虽说小姐和大公子是兄妹,可又不是幼孩时期,多少也应该顾及男女之别的啊。小姐净脚大公子丝毫没有避嫌之心,反而还大剌剌的坐在那里。若说小姐本就是大咧咧的粗性子,况且还以男子的身份活了许多年,不甚懂得这些,不知道女儿家的脚男子是随意看不得的。那大公子呢?岂会不知这些道理,居然不顾男女之别,真是叫她觉得怪异极了。
“脚可还疼了?”
脚已经擦干,柳儿端着盆又出去,钟毓脚双臂抱腿,脚后跟踩在榻面上,十根白嫩嫩的脚趾头蜷缩着,疼人又可怜。
“不大疼了,就是走路还不大利索。”
话落,柳儿捧着漆盘过来,漆盘上面放着小瓶小罐,还有白布和一把小剪刀,是准备上药了。
“你下去罢,我来帮她上药就好。”
柳儿身子一顿,还是怯诺诺的开口,“这些小事本就该奴婢来做—”
“我说下去!”
一个区区贱婢这般不识抬举,孔邑敛眉,起了腾腾杀意。
钟毓不知柳儿为何敢忤逆孔邑,眼看孔邑要动怒,怕柳儿受责罚,故作没心没肺的模样,“柳儿你下去罢,好不容易有个差遣大哥的机会,自然不能白白错过。”
柳儿弓腰退下,心里还是藏了一番较量:待公子走后,好提醒小姐要注意男女之别。
“大哥何故要吓唬柳儿,她自小伺候我,对我很尽兴尽力的。”
一边说着,一边自觉把脚伸过去,孔邑将她脚放在腿上,拿了药,轻轻在她脚面上涂抹开。
和他想的一样,她的脚掌还不及他手掌大,握在掌心里,好似没有骨头一样。手半握成圈,套着她的脚腕骨,拇指摩挲着她细嫩光滑的皮肤,渐渐有些心猿意马起来。
“大哥,你可听见我说话呢?”
钟毓踢踢腿,试图唤回他神思,孔邑眼神恢复一片清明,问她何事。
“就是我昨日去给爹爹请安,听见爹爹和张姨娘谈天,说是宋府有意和咱们府上结亲呢。”
结的自然是孔邑的亲,钟毓看他神色未变,好似不甚在意,凑近他后背,拿手戳了戳他背脊,
“大哥,你瞧过宋府千金长什么模样么?张姨娘说那位千金貌美多才,和你很般配呢。”
想着未来要有一位嫂嫂进府,她也有点期待,希望嫂嫂是位好相处的,给她生个侄子侄女,她也好当一回做姑姑的瘾。
“是么?你当真希望我早些成家,给你娶位嫂嫂回来?”
药已经涂好,孔邑手上缠着纱布,替她一圈一圈包好,最后打结时,猛地用了力,疼得钟毓叫唤出声。
“大哥,你就不能轻些。”
她嗔怪,把脚缩回来,悄摸摸的瞪他一眼,
“男大当婚,大哥到了成亲的年纪,自然是时候给我寻个嫂嫂回来了。”
孔邑看她无知无畏的劝他成家,心口里像堵了秤砣,吞不下去,吐不出来,郁结地要命。
“我的事何须你来操心?”
孔邑撇头冷冷瞧她一眼,眸光里蕴着戾气,盯得她头皮一紧,还生了几分尴尬出来。
是了,他的婚事何须她来操心,他如今已是位居高位,朝堂之上有着搅弄风云的好手段,谁不巴结讨好他,哪轮得着她这个没亲没故,整日只知道吃喝玩乐的草包指手画脚。
“唔,原是我多事了,往后我再也不敢了。”
垂头丧气的耷拉着脑袋,钟毓手指抠着贵妃榻下垫着的红锦团丝被面,不再吭声。
孔邑知道她受挫,没心思去哄,此刻他自己都郁气难消,哪还顾得上她。
叮嘱她早些睡下,孔邑一撩衣袍,便自顾离去。
钟毓待他一走,深吁一口气,深觉孔邑愈发古怪,她明明是好心,却朝她那样发脾气,往后和他说话还是要先揣摩一番,省得无缘无故又挨骂。
夜已深,书房里的蜡仍旧还在点着,福顺送了热茶水进去,免不了担心主子身体,
“爷,都三更天了,您要不要歇息?”
烛光映在孔邑俊冷的面容上,眸底清明,并无半分倦意。他将批改的本子随意一丢,靠在梨木圈椅里,双目微闭,两指捏着鼻梁骨,深沉难测的深思模样。
福顺自小伺候主子,知道他这样便是遇到了难事,可到底是怎样艰苦卓绝的难题,竟让爷也这般劳神?
福顺轻手轻脚欲退出书房,门堪堪开了一条缝,稍带凉意的晚风吹进来,福顺被风吹得眯了眼,怕风吹着自家公子,提快速度,半条腿已经跨过门槛,忽听得背后传来孔邑悠悠问话声,惊得他以为自个儿耳朵生了毛病,不然怎会听见那般骇人的话,
“福顺,倘若孔府未来的主母姓钟,你觉得如何?”
存稿都用完了,昨天还不怕死的申榜,但估计也会轮空。姐妹们多多收藏啊,嘻嘻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30章 二十九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