武青娘和上次梦境中相比长大了些,此刻她坐在院中绣着香囊,旁边放着几个已经绣好的成品待明天武父就会顺便带着这些小东西去集市交易。
武青娘绣完最后一针在院子左等右等就是不见父亲回来,她收好东西锁上院门向着唯一一条小路小跑着寻找父亲的身影。
前两天都在下雨,地上湿漉漉的。武青娘踩到一坨稀泥滑倒在地上,脑袋不偏不倚重重砸在一块石头上。
武青娘痛的快昏厥使劲摇摇头视线清醒了些,她慢慢站起来拿出手帕捂住正在流血的额角。她知道她现在是要多狼狈有多狼狈但现在肯定是顾不上这些了。
她拿袖子抹了一把脸上的泥水继续沿着这条已经走过无数次的小路寻找着父亲的身影。一阵凉风吹过,武青娘有些混沌的脑子清醒了些。
本该凉爽的清风却混杂着丝丝血腥,武青娘已经分不清血腥气是来着自己还是别处。泥水浸透了衣裙一阵又一阵的寒意慢慢爬上她的全身。
随着她的步伐血腥气越来越重了,终于她在一颗树下看见了她的父亲。“爹!”武青娘沾满血的手帕掉在泥坑里早已看不出原本的样貌。
武青娘顾不上被血糊住的左眼赶忙去查看父亲的情况。刚看见父亲时她以为父亲是在树下歇脚,等她走近了才发现父亲早已没了气息,两个箩筐还有外衣都不见了。
这一看就知道是遭山贼了,除了颈部那道已经泡的发白的刀口,还有身上大大小小的伤。让她最痛心的是父亲的十根手指均向不同方向诡异的弯曲。
结合手掌上的擦痕她明白父亲不肯交出箩筐,在被杀害前被残忍的掰断了所有手指。“爹……我求你再看看我……”武青娘发疯般揉着左眼:“一定是因为血流进这只眼睛的缘故!”
但就算她把这只眼睛扣下来也改变不了父亲被山贼杀害的事实,终于她不在折磨那只已经被她揉的发红的眼睛。她感觉脸上湿漉漉的,已经分不清是血是泪还是泥水。
她不知道自己到底是怎么把父亲的遗体带回家的,为父亲擦洗干净身上的泥水后她将父亲埋葬在两年前就病逝的母亲旁边。
做完这些她才感觉到脑袋一阵一阵的钝痛,武青娘给自己简单处理了一下脑袋上的伤又坐在院中装作什么都没发生过,但身上的血和泥骗不了她,她现在就剩下自己了。
武青娘默默收好自己绣好的那些锦囊,明日她要向她父亲那样去集市赶集。
翌日她在集市学着其他人的样子叫卖着,不一会儿手上的香囊所剩无几。武青娘把剩下的两个香囊送给两边的大娘拜托她们帮自己明天占个位置,她在与大娘告别后径直向家跑去,家离这里实在是太远了她必须在天黑之前到家。
武青娘捂紧篮子小跑着,但还是被人盯上了。当她拐进一个路口时一团香粉撒在她的脸上,顿时武青娘身体不受控制的倒下了,意识存在的最后一刻她听见了:“可惜了,是个破相的……”
当面前再次出现漩涡时姜霂燎明白又到起床的时间了。他像昨天一样听到人都走了后又变成月吟阁的婢女打算继续找人询问小青的喜好,在阁里绕了一圈无果后听见了老鸨的怒吼:
“你以为是谁让你可以穿金戴银这么久?忘恩负义的贱人!我供你吃供你喝结果供出来个白眼狼!”
紧接着就听见“噼里啪啦”像是装满东西的盒子掉落的声音。
老鸨房间门口原本围了一圈人,但在盒子落地后全部四散而逃,姜霂燎也被人群挤走。这一天整个月吟阁都很压抑没有人愿意和姜霂燎搭话,毕竟没有人愿意在这个时候触霉头。
姜霂燎不得不放弃了找人搭话的想法只能等晚上再次去梦里寻找想要的答案。等再次熬到店里最忙的时候他想像昨天那样偷偷返回首饰盒,可刚打开门就看见小青一个人坐在房间里。
小青看着姜霂燎她的表情没有什么变化“进来吧。”小青说着指着前面的垫子。姜霂燎进屋坐下一眼就看见了后面碎掉的首饰盒,结合他之前听到的声音大概知道小青给自己赎身失败了。
小青看姜霂燎半天不说话给他倒了杯茶道:“你这小丫头以后机灵点,不然可有你好受的。”姜霂燎只认为是在提醒他下次她不一定救的了他,只能连连点头保证自己下次不会了。
小青看他这呆样忍不住笑了:“你倒是有趣,大家都在观赏新花魁的第一场表演,你不去凑热闹和我在这里聊天?”
姜霂燎:“新花魁?紫晶?那你呢?”小青苦笑道:“明天城东头的张富商会接我回去。”姜霂燎脑中不禁响起昨天那些婢女的话:“小青姐年纪大了……”“新花魁紫晶……”
姜霂燎不死心的问道:“那你的……”小青道:“还剩些够用。”她当然知道姜霂燎想问什么,从进门开始这个小丫头就一直盯着她身后。
听着楼下的欢呼声小青悲凉的看向窗外叹了口气:“年年复年年。”随后她又看向姜霂燎思考片刻从袖子里拿出一个小金钗:“这个给你,就当我们交了个朋友。”
姜霂燎看了看散着头发的小青又看了看她手上失去光芒的金钗还是接下了金钗。小青看见他接下了金钗笑了“谢谢。”
“出去看看吧,这么热闹的场面可不多见。”姜霂燎听到这句话一口气喝完手中已经冷掉的茶临走时还是忍不住问了一句:“你后悔吗?”
小青也放下了手上的茶杯:“没什么后不后悔的,我今日不去找她赎身再过个一两年也是同样的结局。”她把姜霂燎的杯子收好又道:“我们这样的最后的结局不都是要么被卖掉要么死,起码……起码我终于离开这里了。”
姜霂燎站在门口欲言又止,咬了几下嘴唇最后蹦出几个字:“祝你好运。”说完他还是没忍住偷偷看了小青一眼,月光下一滴金莹的泪划过上扬的嘴角。
姜霂燎关上门月吟阁里挂满了红灯笼,楼下舞台上一名身着紫衣的少女翩翩起舞宛如一只紫色的蝴蝶。
四周都是喝彩的人,老鸨在一旁嘴都快笑烂了,她手上的金戒指正是小青首饰盒里的其中一个。
姜霂燎看着楼下那群没有眼珠的人也不知道他们在乐什么。他还在想自己的容器会不会也被这个老鸨拿走时只见眼前再次出现那个漩涡,不过这次他睁开眼睛发现自己居然已经回到金簪里了。
姜霂燎想出去却怎么也出不去,很快他明白了和那天晚上一样他只能在一旁看着,但以后只能看着那他要怎么去找自己要的东西?
等武青娘出现在姜霂燎视线里时已经微微显怀了,正在丫鬟的搀扶下慢慢在屋里散步。姜霂燎想看的清楚些可眼前又是一黑,他心里忽的生出一股不好的预感。
眼前的光明还未出现就听非常清脆的一声,什么东西摔碎的声音。姜霂燎听见这个声音心越来越慌,挣扎许久他始终无法从金簪出去。
武青娘嘴角开始往外冒血,相比于上一刻的她现在更是瘦了一大圈。武青娘捂着肚子在地上蜷缩起来,血很快染红了白衣的下摆。
武青娘在地上躺到黄昏才恢复了些体力即将落山的太阳给予了她最后一丝温暖,她坐在地上双眼无神的拿手帕擦着地上被她打翻的药,待手帕被浸透她偷偷来到了水井旁边将那条还在滴水的手帕系上石头丢了进去。
武青娘原路返回到自己的房间,夕阳照亮了整间屋子。她没有关门,默默坐在自己的梳妆台前打开了新的首饰盒把里面的首饰全部到了出来。
她这一倒姜霂燎终于可以从金簪里出来了并且已经变回了自己原来的穿着。武青娘对着铜镜一枚一枚把金簪金钗什么的往头上插,全部插上后似乎还有些不满意,她掏出一小盒朱砂那是她之前看到别人偷偷藏的刚才回来随便挖回来了。
武青娘对着铜镜用手指沾了些朱砂涂在已经苍白的嘴唇上她趴在桌子上抚摸着铜镜,她已经有些看不清铜镜里自己的脸了。
武青娘笑道:“这个样子像我家旁边的那个小湖,明明好清澈但就是照不清。如果照的清我就不会掉下去了。”她轻轻抚摸了一下她头上的金钗又道:“阿娘……如果是现在的我,是不是就有钱可以给你买药了呢?”
最后那只沾了朱砂的手轻点在了铜镜的镜面上,冰凉的触感让她满意的闭上了眼。
姜霂燎拿起那面铜镜,铜镜闪过一阵鲜红色的光这让他更加确信这就是他要找的东西。拿到铜镜的他站在门口,屋内的武青娘像睡着了一样安静,静止,唯有裙摆上的血珠“滴答,滴答”述说着什么。
姜霂燎抱着铜镜回到客栈,江慕弦:“你那是什么表情?你要的东西不是已经拿到了。”姜霂燎:“回去吧……”江慕弦:“也是你这身衣服也太突兀了。”
江慕弦打了个响指那扇门慢慢从地里升出来,姜霂燎打开门进去里面依旧是各种各样的镜面。江慕弦进去后也变回了原来的穿着,他道:“你不吐了?”
姜霂燎摇摇头:“我想试着走完。”没走多久就变成江慕弦拿着铜镜一个人走着,不过时不时口袋里传出“呕--”的奇怪声音。
出了镜子迷宫江慕弦把姜霂燎放出来道:“给我吧。”姜霂燎把小铜镜给他,江慕弦把小铜镜放在铜镜镜面上,很快小铜镜沉下去了随后铜镜发出一阵凄厉的尖叫。
“她没事,磨合一下就好了。”江慕弦道。姜霂燎捡起镜子:“对不起啊兄弟,耽误你这么久。”江慕弦:“你看看现在几点。”姜霂燎扭头看向医院的电子钟看了一会儿:“半个小时?我在那边呆了好几天,这边就半个小时?”
江慕弦:“所以其实你还可以交差。”说完就把镜子迷宫的门重新打开一把把姜霂燎扔进去后关上了门。
姜霂燎一下子被摔的头晕眼花,不过被扔出去时还是侧了下身铜镜没有被摔到。他环顾了一下四周才发现自己居然已经回到店内了,其他的人有说有笑根本没人发现他什么时候躺在这里的。
“不好意思借过一下。”姜霂燎来到一处货架很快就看到了他要找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