缘来是你 第8章 老牛吃嫩草

一晃又三日过去，这三日，青霖宫上下的仙仆仙婢都围着苏沐殿前的七宝琉璃屋一动未动。只因三日前半夜，起夜上茅厕的茯苓不小心看到神君和敏敏手牵手一起进了七宝琉璃屋，再没出来。

成仙前加成仙后这几百年，茯苓前前后后看了少说也有千余本话本子。尚美之风，千古有之，他们的神君是看敏敏长成大美人，终于动了凡心，所以火速带敏敏双修？

惊喜于这个发现，茯苓也不瞌睡了，她变了一只板凳出来直接坐在琉璃屋外，打算明日神君和敏敏从里面出来，做八十一重天里第一个听到“药君有心仪的女子”这个惊天消息的小仙。

然而，茯苓没想到，她这一坐，就坐了三日，不止如此，她所有的同僚，包括那个臭冰山桑景都很“讲义气”地陪她一起等。

琉璃屋内，敏敏放下手中黑棋，抚掌笑道：“无忌哥哥，我赢了。”

无忌无奈放下拿捏半晌的白棋，笑道：“我只教了你两遍，你就能赢过我，被司命神君知道，他要天天抓你陪他下棋了。”

敏敏娇哼一声，笑道：“我让你教我下棋书画，是为了以后陪你解闷，你想下棋，我能陪你下一年的棋，我才不管其他神仙爱不爱下棋。”

无忌似觉敏敏这话说得不对，但他一时又因他心中温暖而不愿多想。她要自己教她上古文字，教她下棋写字画画，全是为了他。几千年过去，他从来都是为其他仙神看病，少有仙神为他费心，眼前的姑娘就这样轻易做到了。

无忌温和笑问：“你读遍了我书房里的藏书，现在又学会下棋书画和法术，你还想学什么？”

敏敏认真想过后，把脸凑到无忌面前，笑道：“无忌哥哥，我读遍百家修仙法门，却一直找不到我最想学的双修之法，你教我。”

无忌闻言，蹭地站起身，他俊脸一红，结结巴巴地说：“现在不行。你是灵物……我，我是神，我们不能……等你成仙以后，我再去和帝君禀明，我们成婚后，再……”

敏敏见他如此局促羞窘，只觉有趣得很，双修之法她虽仍不知道，不过，这会儿看到无忌哥哥这模样，就算让她费些年岁修炼成仙，她也有这份耐心。

见敏敏笑看自己不说话，无忌的脸更红，他挥手撤了琉璃屋结界，留下一句“天应该亮了，我回殿梳洗。”匆匆出屋。

看到围坐在门前的一众仙仆仙婢，被敏敏的“双修问题”问得脸红心跳的无忌顾不上问他们在这干嘛，一个闪身“逃”回杏林殿。

桑景怀里还揣着今日收到的急信，他还没空去多想神君和敏敏在琉璃屋里发生了什么，当即闪身便去杏林殿送信。

神君脸色过于红润地从琉璃屋里出来，还“害羞”地飞回杏林殿，而敏敏则是慢了神君几步，精神奕奕、笑容满面地踏出琉璃屋，茯苓和其余仙仆仙婢们眼珠子都快掉下来了。

桑景不在，茯苓脑袋更灵活，说话也更直白了些，“我知道了，神君是因为自己老牛吃嫩草，还吃了三天三夜，他被我们这么多小仙发现，所以才不好意思地逃了。”

敏敏耳聪目明，她听到茯苓的话，虽不明白其中深意，却还是大方笑道：“茯苓，要是无忌哥哥吃了我，你们现在还能看到我吗？”

三日不见，茯苓发觉敏敏皮肤更加莹白，不仅头发浓密不少，就连周身散发出的灵气都比三日前更多了。茯苓诧异聪明的敏敏竟然没听懂她话中深意，她猛拍脑门，想起敏敏虽然读遍了神君的藏书，也读完她的江湖话本，但还没读过她的珍藏话本。

既然敏敏长大了，那她自然是要与敏敏有福同享，毕竟能拿下清心寡欲的药君，敏敏可是八十一重天头一个。若是敏敏日后嫁给神君，她以后可就是照顾过上神妻子的贴身仙婢，这位阶可是一下就升到和八十一重天伺候天帝的仙婢们一个等级了。

想到就去做是茯苓一贯作风，她拉住敏敏的手腕，目标直奔她的卧房。

敏敏脸不红心不跳地读完茯苓抱给她的一小箱话本，半日都过去了。

“无忌哥哥是不是还在杏林殿里？”

从杏林殿出来的桑景见到敏敏朝这边来。今日清晨，他追去杏林殿，亲耳听到已经一万多岁的神君脸色微红地告诉自己，“我对敏敏有意，他日敏敏飞升成仙后，我便和帝君禀明娶她为妻。”

他原是上一任药君书案上的一支笔，千年前，神君接替他原主人的位置，成为青霖宫的主人。彼时，他已具灵识，神君发现后，另换了一支笔，还将他放置在青霖宫里灵气最充沛的蔷薇篱笆附近。

自那时起到他化形飞升时的百年间，他每夜丑时，都会看到神君准时从杏林殿出来，或在院中散步，或是坐在那棵没发芽的老泡桐树下，独自读书，自己与自己下棋到天明。

他化形飞升做了上仙后，自然而然在青霖宫当差，他问神君是否要他在每夜丑时过来陪神君说话或是下棋？

神君摇头，说这是不知什么时候得的旧疾，要不了命的毛病，不必在意。

他知道，神君是不愿意给他添麻烦。

在青霖宫当值九百年，他看神君对每一位仙神都面带微笑，听登门求医的仙神说自己的病痛，说自己心中悲喜，但他却从未听到神君对其他仙神说出内心悲喜。只因神君是药君，众仙神都默认神君不会生病，神君是与天地同寿，是连难过和悲痛都不会有的药君。

今日，听到神君和他说心仪敏敏，他很开心。有神君心仪的敏敏陪伴，以后漫漫长路，每一个长夜，神君不会再孤单。

见敏敏走到自己身边，桑景对敏敏的态度极为恭敬，“神君收到北海急书，刚离开不久，他让我传话说……”

桑景还未说完，眼前一道暖光闪过，敏敏已经飞出青霖宫了。

敏敏从未离开过青霖宫，桑景心急，随敏敏的方向追了上去。

“无忌哥哥！”

腾云才出青霖宫几百里的无忌转头看到敏敏追过来，他停下祥云，问道：“敏敏，你怎么来了？我不是吩咐桑景……”

敏敏秀眉一扬，气道：“你把我丢下，自己下凡去北海，我也要和你一起去。”

无忌无奈，把他手里的请帖递给敏敏看，说道：“我不是去游玩，北海派使者说，三皇子的病情忽然恶化，我要亲自去看看。我最慢明日就能回来，敏敏你安心在……”

敏敏扫了一眼请帖，把它推到无忌胸前，上前一步，一字一句地告诉他：“我、也、要、去！”

想到北海有不少喜欢美人的王族，无忌与面前的敏敏对视，又不自然地别过眼，轻咳一声，说道：“不行！”

敏敏柳眉一蹙，快步走到无忌的背后，扑到他的身上，像孩子闹脾气一样，气道：“你不带我去，我就赖在你身上。”

后背忽然贴上来的柔软身子，让无忌整个身子都僵了，他只觉每日可以自行调息控制变化的身下一处，现在有苏醒之势。

“神君。”

无忌躬身，握住她柔软的胳膊，防着她摔下云头，听到桑景的声音，他红着脸，挥手让桑景回去。

桑景会意后强忍住笑，对神君行了一礼便回青霖宫去了。

无忌僵硬地对背后敏敏说道：“敏敏，我带你去，你下来。”

“我累了，无忌哥哥你背我！”敏敏得逞后，趴在无忌肩头，不肯下来。半个时辰前，她已经把茯苓藏的所有话本子都读完了。如何对心仪的男子主动直接地表示喜欢，她也从话本里学过了。举一反三，她很擅长。

她鼻尖正好蹭到他的颈后，无忌浑身一酥，差点念个决把敏敏从背上挪开，可他却舍不得这份柔软。

敏敏把鼻尖凑到无忌颈窝轻轻吸嗅，没有察觉到无忌身体继续僵直，她笑道：“无忌哥哥，你也是从药草修仙成神的，我猜的对不对？”

无忌默念几句清心咒，他放下敏敏，又后退一步，这才顶着红晕渐退的脸问道：“你怎么知道？”

敏敏双眸澄如仙露琼浆，她得意一笑，道：“我前几日看到书上说，把灵力注入眼睛中可以看到凡人看不到的东西。我照做以后，发现茯苓和其他姐姐们都是书上写的药材，桑景是一只发光的毛笔。”

“昨夜在七宝琉璃屋里，我趁你在想棋路，偷偷用灵眼看你真身。虽然我只看到一团白雾，不过，你身上有一股很好闻的药草味，和茯苓他们的药味不一样。所以，我猜，你也是药草修炼成神的。”

无忌惊讶地执起敏敏的手腕，发现她体内灵力并没有暴涨，她能看到比她多活了九百多年的桑景真身，是因为她是从极乐世界里出来的吗？

“无忌哥哥你放心，我现在不会发困，我也能控制好自己的灵力。你快告诉我，你是什么药草？”

和敏敏在一起待了几日，无忌的笑容开朗许多，他微笑牵起她的手，竟与敏敏开起玩笑：“我现在不告诉你，等你修炼到可以看到我真身的轮廓，我再告诉你。”

敏敏回握住他的手，笑道：“好！”

北海氐羌宫，两位小婢女在窃窃私语，“听说，三皇子殿下的病情愈加严重了呢！”

“咦？不会吧？前些日子，王上不是连九重天的药君都请来了？我听侍候三皇子殿下的鸢姬说，殿下已经好转了。”

“殿下本来病情是有所好转，可是不知道为什么，殿下三日前病情加重，今日更是连水都喝不进了。”

“啊？有这般严重？可是，若是药君开的方子都无法治愈，那这三界还有谁能治得了？话说，殿下到底得的什么病，怎会到现在都没好？”

“唉！谁晓得？王上和王后看得紧，只许几人侍候。我还听说昨日鲟大人从凡间买回殿下最爱的辣鸭翅给殿下下酒，结果平白挨了王上处罚，我们这样的下等婢女，还是少打听吧！”

“嗯，你说得对！对了，不如我们去问问鸢姬姐姐，看看殿下病情有没有新进展啊？”

“好啊好啊！等我！”

两个小婢女走后，两道光落至氐羌宫前，正是敏敏和无忌。

敏敏化形以来第一次出青霖宫，也是第一次看到大海。纵使对海中风景和周遭鱼虾蟹都充满好奇，可想到无忌哥哥要去给病人看病不能耽误，她便把要和无忌哥哥游海底的想法放到心底。

站在以水晶筑成的大门前，敏敏看无忌拿出拜帖，以法术把拜帖打入门内。

等候水族开门时，无忌伸出手指，在敏敏身上施了个障眼法。

水晶门上映出自己现在的模样，敏敏转了一圈，一脸探究地看着无忌，说道:“难道氐羌宫里有无忌哥哥你以前的情人，你怕她看到我，所以才把我变成桑景？”

无忌嘴角抽了抽，奇道：“你这都从哪本书上学来的话？”

敏敏笑道：“你先告诉我为什么用障眼法？”

桑景这副模样，并不适合露出这样狡黠的笑，无忌将神力注入双眼，他隐去他不想让北海那些好色的水族看到敏敏的心思，对敏敏道：“你第一次出门，我不想在氐羌宫待太久，为了避免不必要的追问，我才把你变成桑景。这个障眼法只有修为同我一般的神仙才能看清你真实的相貌。”

说罢，见氐羌宫的水族已经把水晶门打开，无忌又不放心地补充了一句，“敏敏，进去以后，你要尽量扮成和平日的桑景一样。”

“嗯！”敏敏郑重点头，稍稍回忆下平日桑景训斥茯苓的模样，她拍拍脸蛋，理理衣服，挺直背，沉声说：“走吧！”

无忌点头，被守门的水族引路去见龙王时，他对走在身边的敏敏传音，问道：“敏敏，你还没告诉我你看的是什么书？”

敏敏忍住脸上的笑，传给无忌的声音却透着调皮，“无忌哥哥，会骗人的生灵都要长得好。茯苓说我长得比很多八十一重天的神女还美，我有说过你告诉我原因，我就告诉你我读的书名了吗？”

发觉自己被敏敏骗了，无忌诧异后正想说几句。

“神君和仙官亲临，小王感激不尽。”前方路上头长龙角的中年男子疾步向他们走来。

无忌颔首，未和北海龙王再客套，直接问道：“三皇子现在情况如何？”

“我儿现下是水肉不进，不知我儿还能不能撑过这个冬天。”说着说着，龙王悲从中来，竟是拉着身后美人的手哭起来。

被龙王握住手背擦泪的妖娆女子忍不住出声提醒：“王上，冬天才刚刚过去。”

敏敏打量过站在那个长的龙飞凤舞的红鼻子大叔身后的六七位美人。环肥燕瘦，各有千秋，她扭头，看了一眼正和龙王说要去探病的无忌哥哥，忽地明白无忌哥哥给她施障眼法的深意。

无忌发现敏敏在见了龙王几个美人后，就眼中含羞地看自己，他害羞心思被发现之余，又暗自庆幸自己开了神眼，可以看到敏敏此时面带羞红的动人模样。

无忌轻咳一声，对敏敏道：“桑景，我去给三皇子看病，你在客厅稍候片刻。”

站在龙王身边的那位女子见到跟随药君前来的仙官大人先是盯着她们姐妹，又笑得古怪地去看药君，她是北海王后，后宫之主，神君带仙官亲自给她小儿子看病，她如何能怠慢贵客？

王后接了无忌的话，对“桑景”说道：“仙官，我这就安排侍女带您去俪泉宫稍作歇息可好？”

“无……”敏敏一着急，差点喊出无忌的名字，幸亏她反应快，立刻改口：“神君，小臣跟您同去。”

龙王和王后的神情立刻紧张起来。无忌摆手，笑道：“不必了，若是病症未出现特别的变化，我们也不会在此长留。你如果觉得闷，就劳烦北海的侍女带你去氐羌宫外看一看水族？”

无忌看到敏敏眼中失望，心中不忍，不过，三皇子那病虽然没什么大不了，北海这些龙族不想让太多仙神知道。而且，敏敏一姑娘家，去了也不方便。

王后松了口气，在心中对神君的提议大加赞赏，她热络地走到有些失落的仙官跟前，说道：“仙官莫失望，我们这北海虽说不如天上美景琼楼无数，却还是有不少独特的景致。我家阿大平日喜欢游山玩水，正巧他现在在宫里，我让他带您去转转可好？”

敏敏想起自己现在在扮演桑景，她又恢复先前的冷面，点头说道：“有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