缘来是你 第22章 花谢（1）我骗了你

花谢（1）我骗了你

无忌没等到君宝回答，一身狼狈的太子出现，他发现太子竟已是上神之身。太子见到无忌就立刻施法带上无忌和神农鼎离开无归。

站在云头的无忌不管太子带他去哪，他抓住太子肩头，厉声问道：“敏敏呢？敏敏在哪里？你们对她做了什么？”

太子脸色苍白，只对他说：“她在南禺山，我现在就带你去找她。”

无忌失了平日温和，再次质问：“从我进虚实秘境到现在，到底过了多久？”

太子尽量让心绪平静下来，但看着好友眼睛，他心虚了，“虚实秘境，一日……即百年。当年天书示警，说的是千年后妖帝投毒，三界会遭逢大难。”

“一月前，妖帝率领众妖攻打天庭和魔界。后来他们落败，妖帝把万种毒药和断肠草毒混在一起投向三界，父神用全部修为把妖帝封印在虚空。但妖毒和断肠草毒仍在，现在人界没有生灵存活，靠药君的化毒丹和敏敏的心头血，仙魔两界里剩下的仙魔还不到五成……”

从听到太子说‘一日即百年’开始，无忌就没有听进太子后面说的话，他的双手不住颤抖，他，他又让敏敏等了一千年。

“当年，天书示警后赐了解救之法，只有神农鼎炼化神农草草芯制成解药，才能救活三界。敏敏知道以后，说你给她的神农草芯已经和她魂魄融在一起，只有用天火才能把她魂魄里的神农草芯提炼出来。”

听到太子说了解救之法，无忌呼吸一窒，想起君宝刚才说天族要把敏敏烧了。他再也无法冷静，怒道：“你们放了她，我也有草芯，你们拿我的草芯去炼解药。”

太子摇头，说道：“你原来的那一颗草芯，才是天书上说的，沾染神农大神心头血的草芯。你已拿到神农鼎，提炼草芯的仪式已经开始了。”

“……”

说话时，太子已经带无忌飞到南禺山附近。

南禺山，他知道那个地方。他曾和敏敏来过这里，敏敏告诉他，南禺山附近有凤凰和鹓雏（yuān chú），是个极有灵气又有仙气的地方。她曾想把钦原鸟带来南禺山，没想到钦原鸟们却喜欢无归那种安安静静，离人界和魔界都近的地方。

无忌来到南禺山上空，发现在山顶上的保保被天元结界困住，保保脚边躺着一只伤重昏迷的白狼，保保对着空中的火球怒吼，还在用力砸纹丝不动的天元结界。

看到距他百尺的空中发生了什么，无忌几乎不能呼吸。药君站在天火聚成的火球前，不断往火球里投天火。天火烧毁了敏敏的真身，只剩下一颗暗红的心，敏敏的魂魄附在那颗心上，药君仍不肯停手。

“敏敏！”无忌用尽力气唤着敏敏的名字，他脑中一片空白，只盼望着快点到她身边。

一切只发生在一呼一吸之间，火球里的心被燃尽，一颗暗红的草芯从敏敏的魂魄里分离出来，药君撤了天火。失去草芯的敏敏魂魄像是一片花瓣，缓缓地落下。

明明只有眨眼即到的距离，无忌却感觉他走了一辈子那么久。他接住敏敏的魂魄，发现敏敏魂魄的心口有个窟窿。

无忌立刻掏出自己真身里那颗草芯，填补敏敏心口的窟窿，他的草芯闪了闪，什么也没发生。他的草芯救不了她的魂魄。

“无忌哥哥，你回来了！”敏敏躺在她最熟悉的温暖怀抱，慢慢睁开眼，好像千年前，他去采药，她在琉璃屋里开门迎他回家时一样，她神情惬意，语气轻松。

“敏敏！”意识到自己救不了她的无忌眨眼间泪流满面，他语无伦次地哭道：“敏敏，我回来了，你不是要罚我跪蔷薇吗？我回来，敏敏……你……”话未说完整，他已吐出一大口血。血穿透她的魂魄，落在他衣衫上。

敏敏听他提起蔷薇，她笑了笑，说道：“我不会照顾蔷薇……我来这里以前，家门前的蔷薇都谢了。”敏敏只觉自己的身子很轻快，她看无忌哥哥难过地吐了血，她想哭，却没有泪，因为她只是一个要消失的魂魄，她这株蔷薇，也要谢了。

无忌闻言，立刻释放出他所有的仙力，他们周围立刻出现大片大片红蔷薇盛开的幻景。

“好美！”敏敏侧目，看了一眼周围的蔷薇，又立刻去看她头顶的无忌哥哥的脸庞，她有点看不清，“无忌哥哥，好像有点黑。”

无忌颤抖着拿出他袖袋里的琉璃灯，没有灯引，他就将自己的血灌进去点燃。“敏敏你看，有光了。”

虽然她能看到一点点光晕，但敏敏还是点头微笑，说道：“一千年前，我和你说，等你从秘境里出来，我就努力修仙。其实，我骗了你……”

“这一千年，我没等到你，也没有修仙。没有你，我一点也不想修仙成神，我也不想心怀三界众生，明明我心里想的只有一个你。无忌哥哥，我是不是很坏？”

无忌伸手轻抚敏敏的鬓角，他涕泗横流摇头，又点头，道：“敏敏，下辈子，我们不修仙，我们一起做人，修妖，成魔……”

敏敏似觉自己连微笑的力气都要失去了，她轻声说：“你要活下去。这次，换你来等我。等我，转世重生的那一天……无忌哥哥，等到那天……你会不会……已经忘了我？”

被天火烧灼过的魂魄只有魂飞魄散，原本她可以修补天火带给魂魄的伤，可现在，她自己都要永远消失了，又有谁为她修补魂魄呢？她唯一放不下的，只有现在这个哭得像孩子一样，不停对她说“不会”的无忌哥哥。

让她再骗他最后一次吧！因为，她想让他活着。

敏敏已经完全看不到眼前那张脸，连最后一点思考都在一点点消失，她还有什么想对他说？

曾经，三丰老头告诉她，身死是离世，魂飞魄散是陨灭，被所有生灵忘记才是真正的死亡。在这三界之中，谁都可以忘记她，只有她唯一心心念念的无忌哥哥不可以！

“无忌哥哥，别忘记我……”她的无忌哥哥到底有没有听到她这句遗言，敏敏已经完全不知道了。

无忌双臂仍然保持拥抱的姿势，他抬头，看身边琉璃灯还亮着，幻景里的蔷薇花开得正艳，和他一起看花的敏敏呢？

“敏敏？”无忌嘴唇哆嗦着，喊了一声，没有回应，血从他嘴角流出。

“敏敏？”无忌又叫了一声，周遭寂静得可怕。血泪模糊了他的视线，在脸上留下两条殷红血痕。

“敏敏？”无忌狠狠抹去脸上和嘴角的血痕，睁开双眼继续张望四周，什么都没有。

敏敏说要他等她重生，要他别忘记她，然后，敏敏……魂飞魄散了……她又在骗他！魂飞魄散，灰飞烟灭，敏敏哪来的三魂七魄去找重生路？

从未有过的绝望和悲伤袭来，却让他想通了很多事。

两千年前，是他告诉太子他曾经用草芯救了敏敏；一千年前，药君青牛教他有杀伤力的法术，因为青牛早就知道虚实秘境里凶险，他也会听天帝安排去拿神农鼎；他听天帝的话去找神农鼎，好让药君去炼化敏敏的心。

从他上了天宫就被安排算计，一步步，都朝着那些神预计的方向。但追根究底，是他害死了敏敏。

太子站在无忌身后，发现幻景中的红蔷薇一眨眼都变成黑色，迅速凋零，而跪在地上的无忌忽然笑了。

“敏敏，要是你从没有和我相识，该有多好？”

“要是我两千年前死在槐江里，该有多好？”

“哈哈哈，敏敏，哈哈哈哈，敏敏，你死了，我怎么办？我怎么还活着？”

想通一切的无忌又陷入一片混乱，他到底是为了什么才拼命活到现在？

神农大神予他神力和心头血，他有了强大的力量；自有了灵识，他竭力吸纳神农大神遗留在种子里的力量；他破土发芽，太师父守他五千多年，他应承太师父，化形后用自己的力量守护三界生灵；他渡劫化形，与敏敏重逢后，他也答应敏敏与她永不分离。

现在，他真正想保护的，珍爱的，全都不在他身边了。这一切，只是为了那些所谓的天命，三界生灵。妖帝为祸又如何？断肠草毒又如何？便是三界遭逢大难，万物凋零，甚至天地相合，重归混沌，他和敏敏，终究是在一起的。

一股恨意，涌上无忌的心头。

太子察觉无忌周遭变化，脸色大变，立刻提醒他：“无忌，一念成魔！”

成魔？无忌看着站在身边的太子，冷笑，这个一直在算计他的“好友”还会担心他是不是成魔？

“敏敏既已魂飞魄散，我成魔又如何？”他一开口，声音沙哑粗粝，早已不是平时那般温和。

保保化作原身，以他全部的力量终于打破困住他的天元结界，他脸色惨白，双眼血红。此时见到无忌即将成魔，他冷笑数声，道：“好！无忌，你要弑神，我来帮你！”

“我不用你帮！”无忌怒吼一声，杀气戾气暴涨，“神魔仙妖人，我全都要杀光！”

青牛手握那颗暗红的草芯，拦住要上前阻拦无忌的太子，说道：“这是心魔劫，渡即成神，不渡成魔。”

太子神情焦急，无忌是仙草，成神才是他天命所归，若要成魔，那无忌从此万劫不复，这绝不是敏敏想看到的结果。“无忌，你不能成魔！”

无忌闻言笑得有些癫狂鬼魅，被血染红的眼中藏着不屑，“不能成魔？难道我成神是遂了天意，成魔便是违天吗？”他的心魔被他的恨意无限放大，他谁的话也不想听，只想杀，杀尽一切。

无忌看到青牛，杀意顿起，他怒道：“把敏敏的心还给我！”话音一落，无忌眨眼行到青牛面前要抢青牛手里的草芯。

太子眼疾身快，挡在青牛面前，硬生生接下无忌一拳，他咳出一口血，问道：“无忌，你要毁了敏敏救下的三界吗？”

“你们毁了我的三界，我为什么要看着那些凡人仙魔复活？”无忌完全失去心智，全凭心中杀意和魔性催动，他正要再抢草芯，苍穹之上传来阵阵佛音。

全身无力瘫在原地的保保一瞬感觉胸口灼热非常，眼看那金黄佛光越来越近，保保把晕厥的阿韶护在怀里，咬牙怒道：“现在才来还有什么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