缘来是你 第23章 花谢（2）我要忘了你

来者是东方十恒河沙世界的药师琉璃光佛祖。

太子大步上前，求道：“求佛祖助无忌脱离心魔。”

药师佛对无忌说道：“阿弥陀佛，汝杀气深重，成魔非花灵所愿。”

“什么非花灵所愿？”保保捂住心口，颤巍巍地站起，双目通红地指着那几个神佛，说道：“你们只顾天意和凡人，这一千年，你们在天上高枕无忧，不去找成昆，大难临头才来找敏敏。你们有谁问过敏敏心里真正想要的是什么？”

“敏敏！”听到保保提敏敏，无忌恢复一点神智，血泪很快又从眼眶中流出。

太子摇头，对魔君说道：“人界凡人不计其数，成昆可以掩藏妖气化作任何一个凡人。盘古开天后这十几万年，天书预言从未出错，一定会成真。一千年前，无忌进入虚实秘境后，我已经告诉过敏敏天书预警的全部内容，还承诺她天族会在这一千年里答应她任何要求。她很平静地接受了这个事实，也不让我告诉你。而她提的唯一一个要求就是让天族在她灰飞烟灭以后照顾无忌和钦原一族。”

“阿弥陀佛。”药师佛目露悲悯，不置一词。

保保再也忍不住眼中的泪，一拳砸在地上，哭了出来。

无忌听完太子的话以后双膝一软，跪在地上痛哭：“敏敏，你不该遇见我。”

“汝与蔷薇花灵相遇是缘；汝救她，是情；她身亡，是劫；汝点燃七宝琉璃屋里的琉璃灯，是转机；吾经此处，是我佛慈悲。蔷薇花灵尚有一线生机。”

药师佛说罢，手指微抬，倒在无忌的琉璃灯飞至佛前。

那盏还盛着无忌鲜血燃烧的琉璃灯陡然熄灭，血色烟雾包围了莲花状的琉璃灯。温暖佛光照进血色烟雾，血雾渐渐变成半透明的白雾，莲花状的琉璃灯改变形状，成了一盏蔷薇花苞状的琉璃灯。白雾缭绕在灯旁，渐渐形成一个女子的轮廓，又很快飞进那一盏透明的花苞状琉璃灯里。

在看到琉璃灯变化时，围在无忌周身赤色魔光已减弱大半。被心魔侵蚀大半神智的无忌搓了搓眼睛，眼神逐渐清醒，“敏敏？”

保保识出琉璃灯上女子轮廓是他的妹妹，只是心口缺了一块，他忍着灼痛靠近药师佛，看到那白雾钻入琉璃灯中，“这白雾和灯是怎么回事？”

“佛祖，这是……”太子也不解地看向佛祖。

“阿弥陀佛，蔷薇花灵的魂魄已尽在琉璃灯中。”

佛祖话音刚落，围绕在无忌身边的红光尽数散去，取而代之的是五光十色的仙气。一念不过刹那，待万千光华尽散，从腾腾仙气中走出的是风姿无双的上神。

霞光铺满的天空，祥云带来了细雨，雨水中有清淡的药草味，这场温柔的雨治愈保保身上的伤，抚平白狼身上大大小小的伤口，为太子洗去神色中的疲惫。

有雨滴落在霞光之中满身血污的上神身上，为他拭去脸上血迹，又有几滴雨浸入上神心口处狰狞的伤口里，令上神心口处的伤口慢慢愈合，只留下一道无法抚平的疤痕。

无忌无心去看他愈合的伤口，他更没有在意身后出现的奇花异草，他把全部注意放在离他几步远的琉璃灯上。他一步又一步，迈向佛祖面前承载他全部希望的琉璃灯。

“敏敏！”无忌轻柔地喊出敏敏的名字，期盼灯中魂魄能有所回应。

佛祖微笑不语，又点出一块五彩琉璃，置于灯座之上。无忌看着琉璃灯一点点与五彩琉璃融成一体后，灯中魂魄心口上的空白已经被填补好，魂魄显示出敏敏的模样以后又消失了。

“敏敏？”无忌看不到琉璃灯里的敏敏魂魄，只剩下几缕不成形的残魂，无忌顿时慌了神，急急望向佛祖。

佛祖说：“花灵的魂魄过于微弱，尚需置于琉璃中调养。”

无忌想把那块琉璃拿起来，却被琉璃外佛光形成的屏障挡住。

佛祖微笑，道：“如今的三界，没有她的养魂之处，她要随吾去极乐世界。”

无忌站起身，说道：“我和你一起去！”

佛祖说：“汝身负天命，待汝心魔尽除，完成天命，诸仙神归位，方能再见花灵。”

恢复精神体力的保保还是不敢靠近药师佛，但他听药师佛要带敏敏走，他扬眉，怒道：“什么狗屁天命？你直接说敏敏要多久才能回来？”

佛祖微笑，道：“天机不可泄露，望魔君日后戒嗔戒怒。”说罢，还未等无忌阻拦，佛祖就带着琉璃一起消失在无忌面前。

太子看着无忌，说道：“无忌，三界里的断肠草毒还未解。”

无忌看了一眼从药师佛来时就一言不发的青牛，神情冷漠地说道：“你们不是已经拿到了神农鼎和草芯？我这棵神农草对你们天族还有什么值得利用的地方？”

青牛听了无忌的话，又见太子面露惭愧，他怒上心头。他手握草芯，上前斥责无忌：“你身为仙草，只关心你的敏敏，那你可见过现在的人间是什么模样？你怪我们利用你拿神农鼎，又趁机取走花灵魂魄里的神农草芯，那你又知不知道，你的敏敏有望重生，帝君却耗尽修为，用自身血肉魂魄把妖帝封印在虚空，即便天地重开，他也回不来？”

“你对太子心存芥蒂，不相信他说的话。要不是太子成神后把剩下的修为都渡给那个花灵，她根本撑不到天火炼化出草芯。我现在就在这告诉你，这个计划是两千年前我和帝君想出来的，你要怨，就全怨在我身上。等你炼出解药，我随你处置！”

无忌转头，这才发现太子此时脸色苍白，刚才，太子在修为见底的情况下接了他一拳？无忌轻叹一口气，声音平静地问道：“为什么要我来炼解药？”

太子松了一口气，指着远处神农大鼎，说道：“父神陨灭前就命我将炼药一事交由你来做。神农鼎非修为极高的神魔不可用，药君和太上老君这一个月不断炼制化毒丹为众仙神解毒，修为所剩无几。魔界的魔医圣君也同样用大量修为炼制抵御断肠毒的药。现在三界之中，只有你的修为能开启神农鼎。”

保保抱起地上昏迷的阿韶，冷哼一声，说道：“看来，你们还是有用得上这棵草的地方。”

“王上！”怀中白狼恢复意识，保保忙低头回应：“阿韶，我在。”阿韶阻止药君炼化敏敏身上的草芯时被药君和太子打伤，好在他们只把阿韶打回原形昏迷不醒。如今借那棵神农草成神的药雨，阿韶身上的伤已经好了七七八八。

“敏敏呢？”

保保双目一酸，哽咽道：“敏敏没事。”

阿韶心头一松，嘀咕：“峳……”

阿韶太过疲累，说话声太轻，保保没听清她说完“有”之后说了什么。他再问时，阿韶已经沉沉睡去。

保保与阿韶离开时，无忌已经走到神农鼎面前。保保看着无忌和太子与药君并行的背影，嘲讽一笑。这就是神，只要敏敏能回来，这棵草就会放下一切，轻易原谅那些满腹算计的天族。

而他的妹妹，前前后后等了这个神两千年，现在被封在琉璃里陷入长眠，不知何时才能再回三界。想起敏敏受过的苦，保保心中打定主意，只要他妹妹重归三界，他绝不会让妹妹再栽在那棵王/八/草手里。

青牛对无忌说道：“解药要以你的血液为药引，用你神力化成的神火将神农草芯炼化成药汁，解药一成，四海龙王就会前来，为三界降雨。”

“我知道如何用神农鼎炼药。”无忌神色平静，在虚实秘境找到神农鼎时，他的脑中已经自动浮出神农鼎的用法。

青牛将草芯交到无忌手中，无忌看着掌中暗红的草芯，双眸再次涌出泪来。他取了天上地下独一无二的神农鼎，间接害死敏敏被天火焚身差点魂飞魄散。现在,他还要拿妻子的心炼药,悲伤又可笑。

无忌把草芯放入神农鼎中药壶，又将他的血滴入药壶之中，他看着一滴滴鲜红的血淹没敏敏的心，心里冒出一个奇诡的念头，如果他就这样任由自己的血流尽，他这副残躯会不会离世？身死以后，他是不是可以去极乐世界见到敏敏？

药壶里的血多到要溢出来，太子见无忌心神恍惚，忙出声提醒，无忌才止给自己止了血。

青牛神色严肃，道：“炼药需要心无旁骛，你心思不纯，你到底在想什么？”

无忌闻言，似是突然惊醒，想起刚刚的念头，他吃惊不已，他怎么会冒出那种想法？是他的心魔作祟吗？不，他现在还不能死！

无忌神色一定，趁他还清醒时，立刻放出神力在神农鼎下点燃。他盯着神农鼎下的熊熊烈火，回忆起和敏敏在一起的过往。两日过去，他回忆到天火灼烧敏敏时的画面。悲痛袭来，鼎内忽然冒出一股红光，把他打飞数丈远。

这是他第一次尝到炼药时被反噬的滋味，全身都在疼痛，但和失去敏敏的痛相比，这些皮肉疼不算什么。

太子和青牛一直在无忌身后看他炼药，炼了两日，只剩一日即可炼成，不想无忌忽然被反噬，他们急忙上前扶起无忌。

“王/八/草，你怎么这么没用？”远处传来保保的声音。

只见保保落在无忌面前，丢给他一颗发光的白色草芯。

无忌摊开掌心，发现那颗白色草芯上有一点暗红。他大惊，“这是神农大神的心头血？这颗神农草芯，你从哪弄来的？”

太子和青牛亦是十分震惊。

保保往地上啐了一口，骂道：“全都是混账天意！你现在不是少一颗草芯吗？拿住这颗‘心’，给我好好练出解药。再练不出来，我杀了你！”

无忌无言把这颗草芯放到心口，草芯顺着心口的疤痕进入无忌的胸腔。

太子不解，“为什么不把这颗草芯也一并放进去炼解药？”

青牛摇头说道：“无忌那颗草芯完全被神农心头血覆盖，足够化解这次的剧毒。但这颗草芯只沾到少许神农大神的心头血，药力不足。”

现在忽然多出一颗神农草芯，还是在妖帝被封印，他们开始炼化无忌那颗草芯，敏敏也得救之后。难道日后还会生出变故？太子抬头看了一眼天外天，凝眉不语。

保保没好气地说：“要是药力足够，我早就拿去救我妹妹，何必拿过来便宜你们？”

无忌不管身后那几个神魔的话，他重回神农鼎前，再次释放出神力点燃大鼎。这次烧了几个时辰，他又尝到了反噬之痛，这次的痛，蚀骨锥心，甚至令他的头发变成灰白。

似是不甘心，又似是残余的心魔作祟，无忌推开阻拦他的青牛和太子，第三次点燃神力炼药，不出意料，他又被神农鼎弹开。

无忌趴在地上，手指几乎嵌入泥土之中。三界之中，找不到比他还没用的上神了吧？敏敏，如果你还在，你会怎么说我？不对，敏敏现在不在了，敏敏的心在神农鼎里，等着被炼化。

保保气急，骂道：“你这个混/蛋/,是打算让我妹妹白白牺牲吗？”

挨过反噬的痛，无忌再次从地上爬起来，白发垂到肩头，他低头看了一眼，苦笑之后又在掌心点燃神力。

无忌正要把神火投向神农鼎，太子挡在他面前，额间青筋暴起，怒道：“能用的神农草芯只有一颗，你失败了三次，现在是打算炼出毒灵，把三界毁到只剩下你一个你才甘心吗？”

无忌从未见过太子这样生气，他混乱的脑袋再次清明，他低头看沾满泥土和血迹的手，远处吹起一阵清风，为他送来两片花瓣。这些花草是他成神时长出来的。

看着掌中花瓣，他想起从前。他和敏敏曾经过凡世号山，发现号山有一片很美的花田。当时，敏敏把几片娇嫩的花瓣放在他手心里。敏敏挑了两个大花瓣贴在他双目前，他笑着拿下花瓣时，敏敏变回原身躲在花丛中间，他一下就找到敏敏。敏敏在他怀里又拿花瓣遮挡他的眼，还笑称“这叫一花障目”。

无忌拈起两片花瓣，遮挡在双眼前，又立刻拿下，他环顾周遭，身后有花田，花田里没有红蔷薇。

无忌放开手里的花瓣，扑通一声跪在太子面前，求道：“求天帝教我抽离记忆的术法。”

对不起，敏敏，我要忘了你，因为我想活着等到你重生。

太子显然不希望无忌将记忆抽离，以术法令上神遗忘，不是上神自己战胜心魔，此举是逆天而行，不知会引来什么天罚。“非如此不可？”

“非如此不可。”回答的是青牛，青牛对太子道：“三界现在只有一颗沾了神农心头血的草芯，经不起他继续折腾了。”

保保怒视跪在天帝面前的无忌，以魔气化出一把魔刀，指着无忌道：“神农草，你给我听着，从今天起，我魔族和你势不两立。要是你失去记忆后还去找我妹妹，我一定不会放过你！”说完，保保在他和无忌中间划了一道沟壑，怒气冲冲地转身离去。

自己动手将自己的记忆一点点提出来，滋味并不好受。有关敏敏的一切一切，他一点点忘记，到了最后，连敏敏这个名字，他也记不住了。

无忌睁开眼时，发现药君和太子站在他面前，他还记得他在虚实秘境取了神农鼎出来以后就成了上神。后来，他取出自己真身里沾了神农大神心头血的草芯交予太子，他要用神农鼎炼出解药化解弥漫在三界之中的断肠草毒。

“太子，青牛师父，草芯呢？我要立刻炼药。”

太子掩下神色中的哀伤，默默将墨玉盒子收进袖中，对无忌笑道：“草芯我已经替你放进去了，药君也帮你放了血进药炉，你还要什么来炼药？”

无忌放心一笑，对太子的话丝毫不怀疑，他引出自己的神力点燃，道：“现在你只需要叫齐四海龙王，不用半个时辰，我就能炼出解药。把药汁放入龙王的降雨神器里，三界之内，凡药雨所到之处，因断肠草毒死去的所有生灵就都能重新活过来。”

半个时辰后，太子拿到了无忌递过来的药壶，药壶里是清澈见底的药汁，没有一丝颜色，也没有一丝杂质。

见无忌手捂心口，太子忙关心道：“你没事吧？”

无忌摇摇头，笑道：“没事，心口有些疼，我还以为以我的神力炼出解药后还能剩下一小半来，没想到现在只剩下半成，看来是我修为不够。你别管我了，快去降雨救命。”

太子勉力笑过，令青牛带无忌回青霖宫休息。

电闪雷鸣后，三界飘雨，毒气净，万物复生。

第二日，太子登基成为新一任天帝，药君退位，遁入空门，追随十恒河沙世界的药师琉璃光佛祖修行，八十一重天上新一任的药君由此番救了三界不计其数生灵的神农草——无忌担任。

自此，上古终结，三界迎来和平繁荣的时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