缘来是你 第11章 你这个负心汉

第三道天雷落下，劈的整个百鸟宫的园子地动山摇，烟雾弥漫。不过，龙王他们已经没心思再去管什么天雷和钦原鸟了，只因他们好巧不巧地听到药君上神和他的辅佐仙官桑景的对话。

敏敏被无忌施了障眼法，在场的仙没有一个修为与无忌相当，在他们眼中，敏敏的样子自然还是桑景。

阿大尴尬的红了脸，心道，原来桑景仙官和药君上神都有龙阳之好，而且两位仙神，看上去感情甚笃。

龙王和王后面面相觑，均从对方眼中读出——死守秘密，装不知道。

无忌愣愣地看着面前的敏敏，看她倔强的模样，不知为何，他心口那千年未有感觉的伤口隐隐作痛，并不是因为他刚刚取了一滴心头血。

她把他看作一切，甚至说出无需天道指引这样的话。无忌眼神复杂，要劝敏敏，却因敏敏这份将他当做唯一的心思红了眼眶。

“无忌哥哥……”敏敏正要问无忌哥哥为什么哭，身后一阵咳嗽声，方才第三道天雷击出的薄雾渐渐散去，露出化作人形的钦原鸟的脑袋。

敏敏想上前看清钦原鸟化形以后是什么样，双眼一暗，是无忌哥哥把她眼睛蒙住了。“无忌哥哥，你蒙住我眼睛干什么？”

看着地上身子**的男子，无忌方才想起他们还在龙宫，他侧目，发现龙王和王后不知什么时候离开了，只剩下一脸尴尬呆站在那的龙大。

无忌暂时放下敏敏刚才对他说的话，他施法，用自己身上的外袍裹住已化形的钦原。

敏敏被无忌哥哥放开，她看清地上还在咳嗽的大叔披着无忌哥哥的衣服，敏敏暗中偷笑，原来无忌哥哥是怕她看到其他男子的身子。

“咳咳咳！”钦原缓过来之后又咳了几声，他挣扎起身，他被困在结界里消耗灵力，今日已经做好灰飞烟灭的准备，没想到那位上神竟然助他渡劫做了散仙，当真是他命不该绝。

看清上神真容，钦原手指无忌，问道：“你是不是叫无忌？那个会看病的神仙？”

无忌挑眉，奇道：“你认得我？”他好像同这只钦原鸟没有关系，天帝说，曾经守护他的钦原鸟早就作古，神鸟作古没有轮回。

确认眼前这个上神是记忆中那个会看病的仙，钦原点点头，对无忌跪下，磕了两个头，谢道：“多谢无忌上神助我渡劫。”

他们钦原一族一向是有恩就谢，有仇就报，恩仇相加就谢完了再报。他与这位上神有血海深仇，这位上神的新相好又害他损了千年修为。不过，两千年前，上神赐他名字，今日又渡他千年仙力助他渡劫，他该先谢上神后再找上神和上神的相好算账。

“行了，谢也谢过了！”钦原鸟从地上站起来，借体内剩余的仙力，把他真身的鸟喙化作一柄二尺长的短矛，说道：“你赐我名字，又助我成仙，我谢过你了。但是我钦原一族和你有不共戴天之仇，我君宝今日还是要杀了你这个负心汉，为我大姐报仇。”

“负心汉？”敏敏很快抓住那名叫“君宝”的大叔话中重点，“你大姐是无忌哥……是神君什么人？”

君宝见那仙官虽剑眉星目颇为俊俏，但他还是对无忌“另结新欢”一事嗤之以鼻。君宝把头扭到一边，哂笑道：“你以为你这仙官和我大姐一个名字就能和我大姐相提并论？呵，上神你真是被猪油糊了眼，蒙了心。”

“你说你的大姐也叫敏敏？”敏敏睁大眼睛，不敢相信钦原鸟的话。

【我叫你“敏敏”，敏敏是‘敏而好学’的‘敏’，你很聪敏。】脑中忆起她化形那日，无忌为她取名字时对她说的话。

敏敏扭头，看无忌哥哥同样震惊。她放心一笑，心头绷紧的弦松了，如果无忌哥哥是因为钦原鸟口中的“大姐”才叫她“敏敏”，那无忌哥哥现在就不会和她一样这般震惊。

龙大站在一边，天雷之中神君和仙官的对话他听了七七八八，现在又听到钦原鸟的话，为防这对仙官有敌意的钦原鸟伤了仙官，他上前说道：“你这只钦原鸟是不是认错了神仙？站在神君旁边的这位是青霖宫的桑景仙官，不是你认识的那个大姐敏敏。”

震惊之后，无忌脸色不善，对君宝说道：“我并不认识你说的大姐，敏敏只是敏敏，不是你钦原鸟一族的大姐。你再胡说，就不要怪我不客气。”

上神仙威不可小觑，刚刚化了散仙的君宝不由自主向后退了半步，可上神说的话听在他耳中简直比骂他祖宗还混账。君宝怒上心头，想到他们大姐的下场，他双目一红，斥道：“我大姐为了你魂飞魄散，你竟然说不认识她，我今天非杀了你不可！”

说罢，君宝拿起手中短矛向无忌刺去，无忌凝眉，挥袖打飞他的短矛，顺便打出阵法，将君宝困在结界之中。

龙大见状，对脸色不好的神君说道：“神君，小仙这就命人把这无礼的钦原鸟关进水牢。”

无忌摆摆手，说：“不必了，他已经是散仙，你们放他离开北海吧！”在他尚记得的千年前的事中，除了他还未化形前那只守在他身边的老钦原鸟，其他并无钦原的影子。

正如他今早对敏敏说过上神记事，上神不会主动去回忆往事，他们与天地同寿，往事一件件回忆怕是要费上数个月甚至几十年。若是上神对成神前的一些执念过于介怀，不仅于自身心境有损，更有可能因为拥有至高神力，在弥补或实现那些执念时扰乱天地间秩序。

可是，这钦原鸟是神鸟，记忆不同于刚成精的精怪，面前这只还是少见地活了两千年的，难道是他真的忘记了很重要的事？

龙大点头，依言命身后蟹将军把在结界里大吼大叫的钦原叉出北海。龙大看了一眼身边神色复杂的仙官，想起今日若不是仙官救命，他的心可就多要被钦原戳出个窟窿来。龙大对仙官恭敬一拜，郑重道：“多谢仙官今日救心之恩，假以时日，阿大定会还仙官大恩。”

敏敏一直在想君宝说的话，阿大忽然对她行大礼，她愣过后才回神笑道：“救你是举手之劳，阿大你拿我当朋友，再说报恩就见外了。”

龙大笑道：“因果循坏亦是天道，就算你不要，日后也会因为际遇让我报答仙官大恩。”

敏敏现出原本声音，对龙大笑道：“那你记得，今日救你的不叫桑景，叫敏敏。”

龙大闻仙官女子声音，又见神君对他点头，他一瞬明了这是神君施的障眼法。想起自家那个喜好美人的父王和宫里那些将相，阿大恍然，未多说其他，只对敏敏点头道“好！”

此桩因果暂了，无忌对龙大道：“劳烦大皇子和龙王和王后说，多谢他们昨日款待，我现在有要事要去八十一重天，令弟只要好好静养，别再偷食辛辣之物，五日后便可痊愈。”

“慢着！”

一股他从未感受到的魔气突然随那声音自身后传来，无忌神色一凛，下意识护住身边敏敏，带她和龙大向后退了数丈。

只见无忌方才站着的地方此刻直挺挺插了一柄短矛，正是君宝那一支。

尘烟散去，他们面前多了一条鲟鱼精，他手提一个油纸包，身后是三个被吓得花容失色的人鱼，人鱼身边站着的正是刚刚被蟹将军叉走的君宝。

“鲟大人？”龙大凝眉，可察觉那鲟大人身上熟悉的魔气，他快步上前，惊道：“保兄，怎么你今天就来了？”先前保兄化作鲟大人带了辣鸭翅来找他们兄弟喝酒，可惜碰到二弟去凡间，保兄才说过几日再来，可他没想到保兄今天会来。

无忌腰背挺直，神眼助他看清那条鲟鱼精的真面目，褐发浓眉，目带凶煞，听龙大唤他“保兄”，无忌双目睁大，惊道：“魔君保保？”

“呵，怎么？过了一千年，你连我都不认识了？堂堂药君，对你自己倒是狠心。”那鲟鱼精把手里油纸包丢给龙大，抹去身上障眼法，露出本来面目。

敏敏这才看清被阿大叫做保兄，能让无忌哥哥这么吃惊的魔君是什么模样。比她高了点，双目深邃含凶光。奇怪的是，魔君身后的几个人鱼瑟瑟发抖，她看到那魔君，又听无忌哥哥念出她的名字，她非但不觉害怕，还因为这魔君名字和她一样是叠字而觉亲切。

“保保？”

保保听到敏敏声音，眨眼移到敏敏面前，无忌大惊，却发现此时保保眼中煞气顿消。

保保双目涌出热泪，他咬牙忍住心头酸楚，颤声问道：“敏敏，你，你还记得我吗？”

敏敏柳眉一挑，奇道：“你认得我？”

见敏敏脸上陌生，保保心中又怒又酸，他发觉无忌在敏敏身上的障眼法，挥手去了敏敏身上的障眼之法。保保怒视无忌，问道：“你这个混-蛋又对她做了什么？”

无忌神色复杂，并不回答保保的话，他因保保方才的话，去试着回忆一千年以前的事。

千年前，他渡劫成神，成神前呢？他渡了什么劫？脑中一片空白，记忆像是被抽走一般，他回忆的终点只停在千年前成神后，他在八十一重天受封做药君的那一天。

他是药君，他知道他被神用一种特殊的法子夺去了记忆，不是篡改记忆，也不是封印，是抽离，那个神知道上神不会随便回忆过往，那个神了解他在想什么，那个神甘愿担着可能招致天罚的危险抽离他的记忆，那个神……就是他自己。

听闻魔君降临，匆匆赶来的北海龙王和王后见到真是魔君，他们双腿一软，双双躲在珊瑚树后不敢出声，一时间未去想为何药君上神身边不见仙官，反而多了一位绝美的女子。

站在人鱼身边的君宝此刻看清仙官的真面目，他激动不已，“大姐，你还活着！”

敏敏脑袋尚清醒，她理清思绪，问保保：“你说的敏敏，和那只钦原鸟嘴里的‘大姐’是同一个‘敏敏’？我和你们说的‘敏敏’长得一模一样？”

保保眼眶通红地问她：“你是不是从药师佛的琉璃灯里化形重生的？”

敏敏摇头，见保保一脸震惊，她解释道：“我不是琉璃灯，我原身是一块五彩琉璃。”

保保转惊为喜，他连连点头，抓起敏敏的手腕，笑道：“这些都无所谓，你就是敏敏。敏敏回来了，阿爹知道一定很高兴，走，哥带你回家见阿爹。”

“等等！”无忌从短暂思虑中回神，听到保保的话，他眼神一暗，一手抓住保保的手臂，迫使他放开敏敏，“不管我忘了什么，不管你和敏敏化形前的一世有和渊源，她现在只是一个普通的灵物，她不能随你回魔界。”

虽然天界和魔界并无仇怨，河水不犯井水，但神魔殊途。若敏敏随魔君去了魔界，保保势必会想方设法恢复敏敏的记忆，只要她被渡了魔气，修了魔道，她便再无成仙可能。

“哼！”保保冷哼一声，杀气和煞气顿生。

敏敏手腕上的手链竟是一瞬张开结界，将保保逼退至君宝和龙大那。

敏敏吃惊地看着无忌哥哥送给她的手链，想起天雷劫来之前，无忌哥哥在手链中渡入的法阵法印。

保保手捂胸口，额上滚下豆大汗珠，他冷笑，说道：“天元结界？一千年过去，你们神族还会用这种卑鄙的结界。不过，本君早就不是当年的魔族太子。”

说罢，保保伸出利爪，祭出他体内魔剑，又抽出一条藤鞭捆住脚边哭哭啼啼的三条人鱼，将魔剑抵在第一条人鱼心口。“你不是和龙大讨要这几条人鱼吗？把敏敏身上的天元结界撤了，不然，我杀了她们。”

“保兄，这人鱼是我……”龙大张张嘴，想和保兄说，这几条人鱼是他不知仙官是神君心仪的女子，所以才自作主张要送人鱼。话没说完，保兄一个眼神看过来，他听话闭嘴。

敏敏站在无忌身侧，眉目间暗藏愠怒，“无忌哥哥，你向阿大讨要人鱼？”

无忌见敏敏误会，慌神说：“我没有说过，敏敏你别听他胡说！”

听到敏敏叫“无忌哥哥”，保保心头火不断往上冒，手中魔剑已经刺进花容惨白的人鱼心口。

魔剑刺破皮肉，未再深入，人鱼哭得梨花带雨，她娇声对药君苦苦求道：“神君救命，救救我。”

保保不为所动，他质问在那犹豫的无忌：“堂堂神君，难道想因为自己私心，害死三条无辜性命？”

敏敏发觉无忌哥哥神色挣扎和眼中不忍，当初无忌哥哥和她说“我不能把一颗心都放在你身上”，她此刻终于体会真面临这样的境地时是什么感觉——心中不愿，却无能为力。无忌哥哥对人鱼们无意，但不会眼睁睁看人鱼们因他而死。

敏敏轻叹，他是神，他做不到见死不救，那就让她帮他做决定吧！

敏敏看向魔君，声音平静地问道：“保保，你要带我回魔界，那你有办法让我想起我上一世的事吗？”

保保思忖片刻，点头说：“只要你跟我回魔界，阿爹和你嫂嫂一定有办法让你想起从前。”

敏敏点头，自己取下无忌哥哥为她编织的手链，放入无忌哥哥此刻凉如冰的掌心，说道：“无忌哥哥，你是上神，你信天意。我们遇到钦原鸟，钦原鸟认识你我，他被你制服又被魔君带回来，魔君也认识你和我，你和我却不记得从前的事。我想，现在是天意要让我们想起过去。”

无忌听出敏敏的意思，他看着掌心手链，慌忙握住敏敏一双手，说道：“敏敏，你不能跟魔君去魔界，至少等我找天帝取回我的记忆，我和你一起去魔界。”

保保面露鄙夷，说道：“我魔界不欢迎你上神大驾。”凭什么他的宝贝妹妹一连两世都要栽在这棵王-八-草的手里？只要他带敏敏回魔界，这棵王-八-草就休想再靠近敏敏一步。

此时，八十一重天太霄宫如星殿，正在陪女儿和天后吃饭的天帝忽闻仙婢匆匆禀报，书房房顶塌了，有一只墨玉盒子从里面窜出来，仙仆们抓不住它。

天帝神色一凛，匆匆和天后丢下一句“不要出殿，速速叫无忌上来。”，便赶去书房。

“无忌神君，速归。”

声音响彻天际，传到海底，无忌抬头，发觉是八十一重天传唤，“帝君？”

敏敏自是也听到了传唤，想是天帝有要事找无忌哥哥，她本不信天意，但如今，由不得她不信了。

“无忌哥哥，你看，天意说来就来。”

敏敏笑得无力，化形下凡头一遭，她竟然要和无忌哥哥分开。可是，听君宝和保保的只言片语，也许上一世害她魂飞魄散的是无忌哥哥，那为何魂飞魄散的她还能重生回三界？她想知道。她不能假装什么事都没发生地和无忌哥哥继续在一起。

“保保，你把人鱼们放了，我和你回去，你让我和无忌哥哥说几句话。”

“无忌神君，速归。”

第二次天音入耳，保保犹豫过后，说道：“我只等到下一次天音传唤。”说罢，他把人鱼拖到离敏敏和无忌更远的珊瑚树下，君宝和龙大随他一起去了。

见无忌不说话，也不松开她的手，敏敏问道：“你不想我去魔界是因为怕我入魔道？”

无忌点头，敏敏又说道：“修魔修仙，我凭自己心意。但是，如果我最后成了魔，你会放弃我吗？”

话音一落，无忌把她的手握得更紧，他急道：“怎么会？”

她这个问题一问，无忌方觉自己竟是从没问过敏敏愿不愿意修仙。他只是自以为敏敏一定要修仙才能和他成亲在一起。可若她真成魔，他又怎么会弃她不顾？一万年来，他只倾心于这一个姑娘，这个姑娘全心待他，要陪他一生。即便敏敏成魔，他也可以为了她被八十一重天放逐，他和敏敏，还会一直在一起。

看他眼神清明，周遭神气缭绕，霞光溢彩，敏敏知道无忌哥哥不经意间因放下执念致使修为进阶。

霞光散去，无忌眼神温润，心绪也平静下来，他对敏敏笑道：“敏敏，你去吧！你修魔也好，修仙也罢，我都在你身边，天罚我来受。”

“无忌神君，速归太霄宫！”

时辰到了，敏敏莞尔，对无忌道：“你放心，如果我想起上一世的事，发现你是为了其他女子才害的我魂飞魄散，那我再也不理你这个负心汉，你就不用替我受天罚了。”

无忌无奈笑道：“哪有其他的女子？”他把手链还给敏敏，说道：“你拿上这个，魔界不尽是魔君能控制的魔。等我拿回记忆，我立刻去找你。”

敏敏伸手，捏捏他的脸，笑道：“你不来找我，我就去找你。”

回八十一重天前，无忌发现看到被魔剑伤了心口伏在地上的人鱼，他心中有愧，俯身为人鱼留下一株祛毒生肌的仙芷草。

无忌温声对昏迷不醒的人鱼说：“对不起，因我之故，害你受伤，他日，我定还你一剑。”说罢，无忌起身，拂袖离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