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应逾带着陆厘从医院出来的时候,天色已经暗了,已经入秋的傍晚吹起的风带着凉意。
住院的这段时间,季敏的病情已经基本稳定。
陆应逾这段时间确实很忙,还去国外出了一趟短差,回来得空了才带陆厘来看了季敏,病房不像家里那么轻松自在,但今天季敏见到了儿子和孙子,心情确实好了不少。
陆辞岳让陆应逾多带陆厘来看季敏,陆应逾也默认了。
在车上扒着车窗缝的栗子看到陆厘终于看到盼头了,直往他身上蹦。
“乖。”陆厘把栗子抱到身上,甩着小短腿,一边看窗外的景色。
父子俩还有一只猫在黎琛宇家楼下等了好久,才看到黎琛宇叼着根冰棍慢悠悠地出现。
一个月没联系,黎琛宇脸上带着惊讶,步子放慢了一些,
“你们怎么突然…”
很久没见,陆应逾头发剪短了一些,又恢复了往日的意气风发,和上次那个有些狼狈的模样判若两人。
“黎老师,我们想你了呀。”
“喵。”
陆厘和猫都说了话,陆应逾轻轻抬起嘴角露出一个不明显的笑。
上一次的争吵还历历在目,两人气氛微妙,但都只字不提。
黎琛宇走进楼道,感应灯应声亮起,三楼的灯比别的楼层的都更亮,因为陆应逾之前找人来修过,还亲自换了一个更亮的灯泡。
“下课这么晚吗?”
黎琛宇叼着冰棍开门不太方便,回答支支吾吾的。
陆应逾从他手里拿过钥匙开了门,黎琛宇才腾出手拿冰棍,“跟同学去玩了。”
陆应逾点了点头,环顾屋内,感觉没有任何变化,他扫了一眼玄关处的支架,没看到上次落下的钥匙。
“你们吃过了吧。”
“嗯,在医院吃过了。”
黎琛宇倒水的手顿了顿,“对了,你妈妈没事了吧?”
陆应逾接过杯子,“嗯,没事了,只是需要静养。”
“那就好。”
陆厘从客房里跑出来,“黎老师,我的小夜灯怎么不见了,那我晚上睡觉怎么办?”
陆应逾抬起头,看着黎琛宇从自己的房间里拿出那个小鸡形状的小夜灯,才松了一口气。
“之前停电我就拿到自己房间里了,还给你吧。”
陆厘抱着小鸡又钻进客房。
没觉得一个月的时间有多长,好像什么都没变,但又有微妙的变化。苏城的天气就很多变,那时还是盛夏,就在这一个月的某一天就一脚踏进了干燥寒冷的秋天。
陆应逾之前留在这里的背心和短裤穿在身上都有些单薄了,他洗完澡发丝还凝着水珠,滴落在他的大臂上,顺着肌肉的线条滑落。
如果只是这样的打扮完全看不出已经三十岁了,混在还在校园打球的男大学生里都是最出挑的那一个。
“我跟…”
黎琛宇打断了他,“晚上我跟陆厘睡吧,那张床你们俩睡太挤了,应该睡不舒服。”
陆应逾点了点头,没再说什么。
黎琛宇把自己的房间让给了陆应逾,轻手轻脚地走进客房。
却发现陆厘正睁着大眼睛对天花板发呆,看到黎琛宇进来一脸惊喜地爬了起来,“小黎老师,你怎么来啦?”
“几点啦,你怎么还不睡?”
陆厘看着黎琛宇钻进被窝,“你不跟我爸爸睡啦?”
黎琛宇咽了咽口水,敲了敲他的脑门,“小孩子怎么那么喜欢管大人的事。”
小鸡夜灯散发的光晕把整个房间都笼罩在一片透明的黄色当中,连黎琛宇都开始对着天花板发呆。
“黎老师,不是我要管你们大人的事情,是你们这些大人做事弯弯绕绕,你们不急我看着都累。”
黎琛宇笑着说,“你不弯弯绕绕,你之前说喜欢小美,你追到人家了吗?”
陆厘轻轻叹了一口气,“这不是一回事,小黎老师。”
黎琛宇安静地听他继续说。
“就像爸爸,明明经常去看奶奶之后,连他的心情都变得好多了,可是为什么不早点和好呢,一定要有人受伤才肯低头吗?”
“陆厘,你是在爱里长大的小孩,很多事情没有你想象的那么简单的。”
“对了,小黎老师,我明天开始又要去访学了,你能帮我照顾一下栗子吗?栗子一定很爱你,如果不是你,爸爸根本不会让我养栗子。”
陆厘突然爬了起来,跪坐着看着黎琛宇,认真地说。
“好啊,多冷啊,快到被子里来。”黎琛宇又赶紧把他拉进被子里。
第二天陆厘和他的行李箱早早地被林特助送去了学校。
家里只剩下陆应逾和黎琛宇两个人。
“晚上我有应酬,可能会晚点过来。”陆应逾抿了一口咖啡。
蹲在地上在给栗子铺猫窝的黎琛宇抬头愣了一下,“嗯,好,我应该会在家。”
陆应逾喝完最后一句口咖啡,拿起公文包起身走向玄关。
栗子喵得一身窜出猫窝,跟到门口仰视着陆应逾,又转过身对着黎琛宇叫了一声,好像在叫黎琛宇过来。
黎琛宇顺着看了过去,陆应逾也看着他。
他起身走过去。
“晚上见。”
“路上小心,再见。”黎琛宇垂下眼睛,淡淡地说。
直到陆应逾出门,门锁重新落上,屋内恢复了原有的安静。
黎琛宇蹲下,栗子舔了舔爪子,又伸出爪子够了够黎琛宇的膝盖,黎琛宇伸出一根手指和它轻轻击了个掌。
陆应逾来五湖新村的频率不再那么高了,即使过来也只是安静的坐着,两人对过往都默契的闭口不提。
微妙的情绪像有一层若有似无的迷雾挡在他们中间,让他们不再逾矩,也看不清对方的面目。
客房的床实在太小,黎琛宇每次都会把自己那间房让给陆应逾睡。
黎琛宇提过让他来之前说一下,可以提前晒晒被子,但陆应逾还是说没事,然后继续应酬或者加班到半夜想来就来。
有一天,陆应逾在小区门口看到一个卖烤红薯的老头,才意识到原来又一年冬天,一年都过去了。
他下车,哈着热气跑到摊位旁边,在黑黢黢的锅里挑了一个个头最大的烤红薯。
他拎着烤红薯走到单元门口,和裹得结结实实的黎琛宇撞了个正着。
“应逾哥?”
他轻轻抓起黎琛宇冻得通红的手,把暖和到有些烫手的烤红薯,放进他的手心。
“怎么都不带个手套,冻死你。”
他不知道这一年过去,他们两个人的关系更近了还是更远了,可是他知道黎琛宇再吃这个烤红薯的时候,不会再像那次一样你一口我一口的喂他了。
天空是深蓝色的,路灯像是一根巨大的蜡烛,发出的光晕也像是冒着热气,就这样无声地点亮这个初冬的夜晚。
陆应逾张了张口,不知道要说什么,却突然觉得有什么东西落在他的睫毛上。
“下雪了!”
黎琛宇激动地抬起手,落下小雪珠子一碰到手心立马消失了。
“应逾哥!下雪了!”
陆应逾慢慢抬起头,也看见若隐若现的白色小颗粒。
苏城的冬天是很少会下雪的,去年那么冷都没有下雪,黎琛宇是一个在南方长大的小孩,看到雪激动地跳了起来。
居然还是一个天真到看到雪就许愿的小孩。
陆应逾笑了笑,他猜不透黎琛宇会许什么心愿,但是他不介意也迷信一次。
就许愿我家小孩的愿望可以实现吧。
*
跨年夜前夕,黎琛宇正愁不知道该怎么陆应逾说他第二天晚上要和池彭去兼职会晚点回家,让他不要等他吃饭。
正好也收到陆应逾要应酬的短信,心里愧疚感少了很多。
乐团里的人给池彭介绍了一个跨年夜国际拍卖慈善晚宴乐器伴奏的活,能赚不少钱。
慈善晚宴的宴会厅里光筹交错,上流人士推杯换盏,整个大厅里散发着淡淡的奢靡的香味,每个细节都彰显着格调与尊荣。
而黎琛宇的表演就在一个置于角落舞台的一台施坦威三角钢琴,虽是在聚光灯下,但只是无人在意的点缀而已。
晚宴的第一个流程是鸡尾酒会,配乐是池彭他们的爵士乐队,侍者托着香槟和鱼子酱在宴会中穿梭,宾客们在悠扬婉转的爵士乐中寒暄,而黎琛宇在休息室候场。
池彭趁着中场休息的时候偷偷溜到黎琛宇的身边,一脸惊喜地说,“阿琛,我看到你哥了,天呐,好帅…”
黎琛宇睁大眼睛,“真的吗?他确实说今天有应酬…”
黎琛宇还想拉着池彭问点什么,池彭又溜走了,“不说了,我要赶紧回去了…”
终于等到慈善拍卖的议程,黎琛宇走上属于他的无人在意的角落里的舞台,一束光堪堪照在他和钢琴身上。所有宾客都还在把酒逢迎,可能都没有人发现音乐的空白。
真正受人瞩目的舞台上陆续展出藏品,从从未公开过的艺术家画稿到历史艺术品,苏富比明星拍卖师一锤定音,整个宴会厅回荡着恭喜赢家的掌声,气氛愉悦。
直到最后一件拍品被安保送上舞台,灯光调暗,拍卖师戴着白手套从保险箱里拿出压轴藏品。
“先生们女士们,接下来这件拍品,是今晚唯一一件,能让时光倒流的珍宝。”
“The Phoenix Tear。”
一枚醒目的红钻在聚光灯的照射下折射出迷人的光线,全场安静。
“5.02克拉天然Fancy Red红钻,GIA认证‘血焰’色级。它的价值不只在于克拉数,而在于,每一百年,地球才会诞生一颗这样浓郁的红钻。”
投影上展示出证书投影。
“接下来让我们回到过去。1926年,印度卡普尔塔拉王公为悼念爱妻,秘密委托De Beers切割这颗原石。当印度独立时,它随末代公主流亡欧洲,60年来从未公开展出,
直到今夜。”
助手用紫外线灯照射戒指,红钻突然泛出血色光晕让台下的众人暗暗惊呼,伴随着钢琴声发出动荡的嗡鸣声,让氛围陷入沉重又不喧宾夺主。
“卡地亚为它设计了‘凤凰涅槃’戒托,使用了再生铂金熔铸了广岛核爆后的幸存银器。”
拍卖师举起戒指,陨石部分在灯光下呈现出金属结晶的纹路。
“捐赠者要求匿名,但我可以透露,她戴着这枚戒指签下了离婚协议,如今决定让痛苦化作希望。成交价的50%,将用于资助战乱地区的妇女创业基金。您不是在购买珠宝,而是在重写300个女性的命运。”
“起拍价280万美元。请注意,每次举牌都是对历史的注解!”
拍卖师的话术在空旷的宴会厅里绕梁,短暂的安静之后陆续有人举牌。所有人都不傻,但即使只是夸大粉饰的噱头,也大有人会为它买账。
第一轮竞价后已经进入千万级角逐,拍卖师又开始施压,“还有加价的吗?或者我们该让这枚’凤凰泪’在次流落民间吗?”
钢琴声都加快了节奏,配合着宴会厅里所有人屏气凝神的紧张感。
直到落锤声将所有人的心都落了地。
“Sold!17号!恭喜17号买家陆先生!您刚刚赢得本世纪最凄美的爱情见证!”
“各位,我们都是这个美好故事的见证者,陆家誉恩集团公子和凌氏银行千金的佳话将成为经典。‘凤凰泪’的故事始于失去,而您二位的爱情,却让它重获圆满!”
陆应逾抬了抬手里的香槟向周围宾客和拍卖师致意,在众目睽睽下凌淼淼亲昵地笑着凑到陆应逾耳边轻语,顺势在他的侧脸亲吻了一下。
所有人都向这对令人艳羡的情侣报以热烈的掌声和祝福,却不知道凌淼淼的耳语是一句,“得罪啦。”
也没有人在意到钢琴伴奏错了一个拍子。
只有陆应逾抬眼时,余光瞥见角落里那个熟悉的身影,人声鼎沸之下两人隔着鸿沟目光相撞,心跳骤停。
ok let’s 添加参考文献!
印度确实有这位卡普尔塔拉王公,但钻石来历虚构的,对于亡妻去世的年份网上说法很不一致,不要当真。但是这位王公确实送了妻子很多很多珠宝。
然后这么大红钻肯定也是虚构的,参考了世界上比较著名的5.11克拉的“穆萨耶夫红钻”。
因为全球顶级红钻极少出现在公开市场,拍卖流程、价格主要参考了最近的一次重要红钻拍卖,2024年5月的Philips日内瓦春拍,拍品“阿盖尔凤凰” 1.56克拉,被英国珠宝商以成交价423万美元竞得。
卡地亚戒托我胡诌的。
以上。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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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3章 第 43 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