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舒垂了垂眸子,掩下眼底的慌张,好在她已经提前预想过,倒是很快便冷静了下来。
如果谢之远当真重生了,那与他见面不过是迟早的事情。
如何应对过去,才是她应该发愁的。
谢之远是个吃软不吃硬的,加上她上一世临死前吐血时见到了谢之远那目眦欲裂的模样,想必他不会希望云舒拥有前世记忆的。
因为若是这般,那他即便重生了,和云舒之间也依旧隔着天堑。
他希望云舒什么都不记得,这样他便可以如同盖世英雄一般出现在云舒面前,将她护在身后,避开前世那些不堪的经历,如同什么都没发生过一样,他们会是最为恩爱的夫妻。
他做梦!
云舒抬眸,看着谢砚,小声叮嘱,“若是他来了,大表哥别和他提起我先前跟你说过的事情行吗?都已经过去了,若是被姨母知道了,怕是会伤心。”
她说的是胡编乱造几年前谢之远去北地轻薄她的事情。
这是她的自由,谢砚自然不会去多说什么。
但也难免会认为她是因为对谢之远的畏惧而妥协,片刻,谢砚道:“你若是不想离开,谁都带不走你。”
低沉的声音听上去像是许诺一般。
云舒微怔。
外头传来红俏和画书的声音,谢砚朝她颔首,抬步便要离去。
“大表哥。”云舒连忙喊住他。
谢砚回头,见她朝自己招了招手,“你过来。”
等下意识挪到了她面前时,谢砚才回神,这好似是云舒特有的能力,让人放松警惕的服从命令。
他又跟随云舒的指令俯身,以为她要和自己说什么的时候,颈间微微一凉。
云舒将祛疤的药膏抹在谢砚那与脖颈处肤色有些差距的疤痕上。
他的伤口并不深,是以疤痕看着并没有那么可怖。
但因为他不怎么在意,这伤口不仅碰过水,除了那次云舒给他包扎之外,后续连药都没用过,所以看上去还是比较明显的。
加上这伤的位置看着较为致命,难免会让在意他的人去担忧他是不是曾因这处伤险些丧命。
左手不怎么好用力,云舒涂抹的时候便随意了些。
微凉的指腹落在颈间,那种古怪的感觉又出来了。
谢砚匆忙起身,哑声道:“不必,你留着用便是。”
“这满满一瓶哪里能用得完,大表哥这伤位置明显,若是被在意你的人瞧见了,怕是要自己猜测你遇到过多凶险的事情了,便是不说,心里也会为你担惊受怕的。”
京中的谢夫人是个很温柔的女子,前世谢砚围猎时护驾受伤昏迷,谢夫人险些没哭瞎一双眼睛。
她的话很有用,谢砚果真不再拒绝。
药抹完,正巧红俏进来,瞧见谢砚愣了一下,“谢大人。”
云舒朝她晃了晃手里的药瓶,让红俏去找了个干净的小瓷瓶,将祛疤药给谢砚分了一半。
……
云舒养伤的这些时日,府上的厨娘变着法的给她做各种滋补的食物。
加上小郡主经常会来找她,每次都会带一些补品。
还有陆明浅,每回过来都会给云舒带聚香楼的烧鸡。
这可谓是云舒的最爱,奈何吃烧鸡不配酒便少了些味道,云舒每每馋的不行,陆明浅却还要在她面前小酌几口。
原本忍一忍便罢,结果昨日红俏给她穿衣时随口道了句衣裳好似紧了些,云舒顿时不忍了,叮嘱外头守着的赵青,要是瞧见陆明浅再带着烧鸡过来,千万别把人放进来。
抱着铜镜照了好半天,云舒确定自己是胖了,脸似乎都变圆了。
欲哭无泪,偏还有个哪怕她吃成小猪,也觉得这头猪无比可爱的红俏在一旁哄着,“小姐如今这才是刚刚好,先前也太瘦了些,奴婢跟你出去都担心风大一些会把你吹走了。”
云舒:“……”
她一脸幽怨,“油嘴滑舌,你少来。”
红俏嘻嘻笑了声,将坠着红宝石的蜻蜓簪替她簪好,“奴婢什么时候骗过小姐。”
任由红俏如何说,云舒坚定不移,再这般吃下去她怕是要将所有的衣裳都重新置办一遍了。
于是叮嘱了红俏去厨房里与厨娘说一声,她往后饮食要清淡些,不要单独给她开小灶了。
云舒没来之前,谢砚对于口腹之欲并不在意,只要能够果腹,并不在意味道具体如何。
忙起来的时候便是干巴巴的馒头也能随便对付两口。
以至于厨娘精心做的餐食完全没有得到过什么正面的反馈。
但云舒来了之后就完全不一样了。
小姑娘长得漂亮不说,先前在厨房里看她给陆明浅准备吃食的时候嘴巴更是甜得很。
吃到好吃的食物就会眯着眼睛格外满足的朝她连连点头,从来不吝啬夸赞。
厨娘恨不得日日待在厨房里给她琢磨膳食。
尤其是她受伤后,厨娘更是心疼坏了,每日的正餐之后还会给云舒单独开小灶做点旁的小食。
听完红俏的话,厨娘十分不赞成,“伤口还没长好呢,云小姐先前那是太瘦了,如今刚刚好呢,再说了,就算要清减,也得等养好了伤再说吧。”
红俏一摊手,无奈道:“我也是这么跟小姐说的,没用,罢了,我还是出去买些东西回来给小姐做酒酿圆子吧。”
厨娘说,“那我炖点清淡点的莲藕汤,这又不胖,云小姐肯定能喝。”
等红俏要走的时候,厨娘忽然神神秘秘问道:“莫不是大人说什么了?”
“大人?”红俏有些不明白,“大人能说什么?”
“你傻啊,女为悦己者容,云小姐跟咱们大人这般相配,除了大人说的话会让云小姐这般在意,还能有谁?不过最近大人又忙了起来,这俩人应该有几日没见面了吧,想来是云小姐担心自己胖了大人心中不喜。”
见红俏目瞪口呆,厨娘继续道:“你回去劝劝云小姐,谢大人不是那样的人。”
红俏心里知道自家小姐和谢大人没什么,但其实也和厨娘一样,觉得这两人还是挺般配的。
她并不太明白,小姐一定要嫁人的话,这个人选为什么不能是谢大人。
而此时云舒的院子外头,赵青正拦着拎着烧鸡和酒葫芦的陆明浅。
“云小姐说了,人能进去,烧鸡不行。”
陆明浅:“……”
她如今已经从对着赵青喊爹的阴影之中走出来了,十分淡定,“为什么?”
赵青:“红俏说云小姐觉得自己最近胖了,要控制一下。”
“胖?”陆明浅唇角抽搐,险些没被云舒逗笑。
知道赵青是个轴的,她也没为难人。
把烧鸡和酒都递给赵青,“新酿的,既然不能拿进去,那就你尝尝回头给我点意见。”
云舒早已经在屋子里竖着耳朵听了。
她一进门云舒的目光就落在她手上,瞧见没有烧鸡才松了口气。
陆明浅没忍住笑了下,“你先前天天往我那拎猪蹄汤的时候可没怕我胖。”
云舒嗔她一眼。
要说胖,陆明浅真不觉得这个字能跟云舒扯上什么干系。
她只觉得如今的云舒像是开的正艳的牡丹一般,恰到好处。
看着看着,陆明浅上手捏了下云舒的腰,两只手一掐,伴随着云舒的惊叫嗤笑一声,“你管这叫胖?”
云舒脸红了下,悄悄朝她凑过去,声音小的跟蚊子在耳边哼哼似的,“我这几天总觉得胸口鼓鼓涨涨的,不舒服的很。”
虽然纤瘦,但云舒该有肉的地方并不少,她是不喜欢某处长的太过丰满的,眼下自然担心若是再这样吃下去,那里还会继续长,到时穿衣裳不好看。
自然不敢多吃了。
陆明浅沉默了好半天,哈哈大笑起来。
整个院子里都能听到她的笑声,云舒气得不轻,连忙去捂她的嘴。
她伤口刚结痂,陆明浅担心拉扯间会给她挣开,没敢动作,任由她恼羞成怒的锤了自己几拳。
反正也不疼。
在家里也闷了这么些时日了,陆明浅把云舒拽起来,“走吧,带你出去逛逛。”
“去哪?”
陆明浅今日心情很是不错,笑眯眯的看着她,“到了你就知道了。”
出了门,云舒才知道陆明浅心情好的原因。
洛王妃生辰宴的酒水已经定下从陆家酒馆采买了。
这其实并不是洛王府看在云舒的面子上,洛王爷对王妃的生辰宴很是看重,加上平日里自己也爱喝酒,便让采购的人将各个酒馆里拿去的酒水呈上,在并不知这酒出自哪家酒馆的情况下,选中了陆家酒馆的桃花醉和竹枝清。
除此之外,洛王府希望她能酿一些果酒,届时放在女席那边。
还有,今日出门的时候陆明浅遇见了二夫人,脸上完全没了往日的傲慢。
没了陆二爷,二夫人养的那两个好儿子都是好色又好赌的,眼下完全是坐吃山空。
陆明浅不过是略施些小计,便让二房的大儿子欠了赌坊里千两白银。
这怕是将二夫人的嫁妆卖了都还不清。
以至于二夫人在家中哭天抢地的痛骂两个不争气的孽子一番之后,腆着厚厚的脸皮打算去求陆明浅。
被陆明浅阴阳怪气的奚落一番,一口气险些没提上来当场昏过去。
陆明浅自然心情大好。
她心情好,云舒也跟着高兴,不过还是提醒道:“你小心着些,免得这些人被逼的狗急跳墙,要不我跟大表哥说一说,把赵青暂时留在你这里吧。”
“不用,”陆明浅摆摆手,“今日之后一直到洛王妃的生辰宴,我暂时应该都会留在酒坊,免得出什么岔子,不用担心,我已经请了一批护院,身手都不错。”
陆明浅做事向来有分寸,云舒也没多说什么。
二人往前走,瞧见西街路口那边许多人挤在一处,吵吵嚷嚷的不知在做什么。
云舒不打算过去,怕挤到自己的伤处。
好不容易结痂了,如今天热了,伤口还容易痒,她可不想因为凑热闹而再次受伤。
但饶是不过去,也很快知道了那边发生的事情。
被陆明浅派过去瞧瞧发生了什么的浮生跑回来,语气愤愤,“真没想到,那杨家父子竟然是这样的人。”
云舒被吸引,“杨家?”
浮生指了指西街那边,“有人在那里贴了很多和杨家有关的事情,纸上写着杨家父子做的事情,还有杨夫人,说她吃斋念佛乐善好施就是为了给自己儿子和丈夫赎罪呢,真可恨,怪不得会被人灭了满门。”
她看了陆晚柠一眼,小声道:“奴婢还听见有很多人骂谢大人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