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扑通!”在夜里两声巨大的落水声惊动了夜间休栖的鸟,血木染红了大片河面,犹如散在河面的红纱,又像是鬼魅的彼岸花,于氏的身影似乎从河面中浮出,长发披散,面色昏白,身上是大小交错遍布的伤痕,她伸出又长又细的枯瘦手指来扼住他的脖子,目光凶恶。他盯着于氏的眼睛,没有害怕,冬夜寒星的瞳眸,里面只有不甘与怨愤。
“人生一切苦厄,熬到尽头终有报偿,可我的报偿呢?我就是不甘心,日后,我要将所有欺负过我、凌辱过我的人都毁掉,让他们也来尝尝我的痛苦。”
山阴楚觉得自己陷入冰冷的湖水,胸口上的伤口在往外淌血,濒死的困境已经令他身体微微发抖,他的脑袋昏沉,却只能看见于氏那张狰狞的笑脸,他像是被一根线吊在万丈高空,只要稍有疏忽,放开了手,就会摔得粉身碎骨。
他的身体越来越沉,寒风呼啸过湖水,仿佛有各种怨鬼的哀号与残喘全部只贴在耳边,眼底最后浮现的是妹妹那双惶然的眼。再醒过来时,他在一处极其阴暗潮湿的地牢,他没有死,这是他睁开眼的第一个念头。他全身的伤都在发着剧痛,他连一根手指都抬不起来,哦,他忘记了,他的指骨已经被那群人踩断了。
他脸色几近病态的苍白,好像是刚从地狱里拖出来似的,很快,他听到牢门被打开的声音,他朦胧的视线中看见一道月白色的身影,他身材颀长,面容银面具,但他依旧可以感受到那股糅杂了仙气与妖气的清冷,那双眼睛带着层感人的瑰丽,令人不可自控地就要沉溺进去。
“你是谁?”他颤抖着从牙关挤出这句话。“众生皆苦,百家求渡,吾便是你的救世主。”男人沉缓的声音传来。
山阴楚听后不禁冷笑,“可笑,我从不信世上有什么救世主,你到底有什么目的?”
少年的眼睛就像一方乌玉,里面却盛满了深沉的恨意,他极为满意地伸手,粗糙的指腹从他的眼角蹭到眼尾,他掏出一颗药丸逼他吃了下去,他先是身体剧烈的疼痛消失,随后沉浮在一种无可比拟的巨大快乐中,似乎将他人生中的一切苦厄都抹去了,男人微笑地看着这一切,每天都会过来喂他一颗。而山阴楚也很快认识到这种药不对劲,如果不能按时服用,身体就如同百蚁噬心,令人抓心挠肝,他开始拒绝服用,但每次都还是被逼着吃下去。
一年以后,他开始被逼着训练做一名死士,非人的训练每天都会死上百名少年,他有想过逃,但每次无一例外地都被抓了回去,接下来一个月都得不到药丸,巨大的身心痛苦超过了常人所能忍受的范围,于是他不敢再逃,在清醒与迷混之间,他渐渐有些认不出自己,他们要将他做成没有感情的杀戮机器。
鱼琅琊先一步清醒过来,他看着陷入迷混的山阴楚,鱼琅琊发现自己正悬于半空,莲花妖正在吸食他们的精气,她刚刚进入了和山阴楚同一个幻境,变成了他的妹妹。
幻觉里漫长的半生也只不过是现实中一个短暂的片刻。
但现在还不是思考这些的时候,如果不赶紧唤醒山阴楚,他们的处境会很危险,莲花妖通过吞噬精气强大,如果吸食的精气越多便会越难对付。
鱼琅琊眼珠微眨,一道光芒挟着凌风而来,直朝她面门刮来,鱼琅琊手握匕首当机立断割开束缚住两人的藤蔓,两人瞬间从高空掉入冰冷的莲花池中,冰冷的水一刺激,似乎连呼吸带着颤音,周围是伸入木中的长长藤蔓,她清楚地看见,莲花妖从脸庞到脖颈,一寸揭出褐黑虫结的树皮,肩上的长发,更是慢慢化成缕缕枝条,看着与原本美艳的形态完全不同,想来是进入了攻击状态。
鱼琅琊尝试将山阴楚从水中拖出,但奈何他的脚踝已经被缠上藤蔓,鱼琅琊暗中捏符,这些符纸都是乌市玹当初教给她的,其中一道符配以刀剑使用,她暗声念咒,匕首蹿起蓝色火焰,朝那老妖疾冲而去!
老妖侧身一避,长长的藤蔓将莲花池周围的五柱打断,发出巨响,沿途用五石雕砌的木栈道俱在瞬间化作碎屑飞逸,而它因为在周围设了隔音界,外面听不见一点打斗的动静。
这意味着他们只能孤军奋战。她情急下捏了火诀,将纸化作火龙攀上老妖双腿,这回它的下半身便燃起了火,不少花苞都被烧掉了。
紧接着,一道金光横亘,鞘中藏剑犹如有灵之物,嗡嗡作响,只分利刃,金光至今鱼琅琊无法直面,光芒在妖物面前更是爆发如骇浪。
铮然声响,山阴楚再收刀,锁住老妖胡乱飞舞的藤蔓,将其尽数斩断,随着巨大的推力,莲花妖撞向宫墙,但它反应极快,尚未落地就已卸去疾冲之力,蓦然站起,山阴楚猛烈喘息,挽了剑花欺身近前,以绣春刀撩起一道晦暗天幕下的灯月,直取那老妖的咽喉。
那老妖发出一道如鬼泣的鸣叫,只是在瞬间,山阴楚在双掌中焕成发出黑色的噬烟,在莲花妖的身体里盘旋流转,那声鸣叫陡然变了音调,拉得又长又尖锐,仿佛要穿破人的耳膜。
“哈哈哈!你这不人不鬼的东西如今倒‘惩恶扬善了吗?你可是杀了你的生母,你真的是我见过最狠心的人,今朝你来杀我,来日别人来杀你,我的今天就是你的明天!”老妖已经闭上了眼,嘴角边却露出若有若无的笑意,山阴楚当即将法术收了。
火焰倏然而止,他用力将绣春刺进老妖的心脏,用力翻搅,老妖不断挥动双臂要抓向山阴楚,但没等碰到他的袍角,老妖已经在他的噬魂烟中化为了一堆漆漆的齑粉,看得人胆战心惊,只觉得这是什么邪门外道。
还没来得及松口气,一支冷箭从对面的高阁飞出,朝着鱼琅琊直射而去,冷雪浮动在潮冷的空气中,一片飞雪坠过于的眼前,刮过她的发梢,带着压抑的漆黑与不安,那射出的利箭削破飞雪,瞬间就到了她的脖颈旁,她同时反应极快地放出宝石匕首,刀背“砰”地一声铿然脆利之响将箭带回原来射过来的高阁,钉在那枚“海清河晏”的牌匾上。
但同时在宝石匕首直划过箭矢而激发的碰撞之声中,宝砧首的刀锋受损裂口,连带着她一起被巨大的冲击力带出去,跌摔在雪地里,四方骤然在此刻涌上来许多铁骑,是宫兵,他们看见眼前的狼狈景象也吃了一惊。
面前走来的是帝后,雍容华贵的皇后将她扶起,鱼琅琊受宠若惊,她慌张地整理了下自己的湿衣裳,皇后见状恰为体贴地将自己身上的红色大氅脱下来披在了她的身上。“娘娘如何使得?”
她迎着风雪,额发被沾湿后半遮住了漆黑狭长的眼,看着颇有几分英气。
皇后见她如同受惊的小兽般畏缩不好,气又好笑:“怕什么?本宫吹一会风雪就会病了?本官刚才还嫌殿里头炭烧得太旺,过于闷热呢。”
山阴楚简单向奉元帝讲述了一下事情经过,只听奉元帝道:“既如此,之前的宫女失踪案便了,倒是大理寺少卿上奏说城郊真奴寺也有不少香客中途失踪,此事便交由你去办,切莫辜负朕对你的期待。”
山阴楚低首道:“是,只是臣有一言…”他抬头看向奉元帝,随后对身边的太监吩咐了几句,那小太监很快用布帕包着一件东西回来了,山阴楚接过,打开来是一支玄黑金漆箭,是东宫所用的特制箭。然后走向鱼琅琊,轻声道:“请鱼大人认一认,这是不是刚才袭击你的那支箭?”
皇后目光也落在那支箭上,看清楚是什么后眉头紧皱,也不能睁眼说瞎话,于是应了是,山阴楚这才道:“刚才打斗间有此箭暗袭冼马,鱼大人已经不是奴才了,也算是朝廷命官,在臣看来此事绝不可能是太子殿下所为,定有人刻意栽赃陷害,谋害朝廷命官,陷害太子,这可是大罪,还请陛下允许臣查明此事,还东宫清白。”
“敢问你想怎么查?”一道清冷的男声传来,带着与生俱来的矜贵骄傲,引路的几位内监脚步匆匆打眼前经过后,视线里就出现了朱色蟒袍的下摆,玄色朝靴踩过雪地,步履间袍袖摆动,其上的织金暗纹在烛灯下忽明忽暗,面容带着几分冷峻与不屑。
山阴楚当下脸一沉,道:“自然该怎么查就怎么查,太子殿下以为臣会对东宫指手画脚?臣没有此胆以上犯。”
太子道:“孤自然知道山月大人忠心耿耿,想还孤一个清白,只是锦衣卫插手东宫事务,孤难免觉得不快,不若此事交给高唐王来审吧,毕竟是自己的弟弟,也比外人来插手的好。”
奉元帝虚虚咳了两声,转头看向站在人群中孑然孤傲的高唐王,面色闪树不自然:“既如此,豫儿,你自己是如何觉得的?”
鱼琅琊也跟着视线看过去,在一群警冷肃然的士兵中,只他一人玄衣锦袍,整张脸看起来都是清冷漠然的样子,他向皇帝道:“此事还需由太子冼马协助。”
鱼琅琊见众人目光都望了过来,于是也只能向他道:“劳烦王爷了。”
太子不会让依附于皇子的锦衣卫来调查此事,锦衣卫借由此事不仅可以自由出入东宫,还可以出入太子所掌军营调查玄箭,这简直跟埋了颗定时炸弹在自己身边没有什么区别,而高唐王,目前虽明面上是穆玉王的那派,可也知他并非没有依附太子之心,估计太子也是想趁机试探一下他。
关于那支箭,哪来的不重要,别扯上东宫就行,这事说大也不大,说小也不小,刚封她为太子冼马,太子若坐实派人暗杀冼马的罪名,就是不遵皇后,忤逆悖常,同时有心狠手辣之嫌,也可能寒了自己身边腹将的心。鱼琅琊还没有来得及想太多,感觉身上那股被心脉的邪火又烧了上来,隐隐有燎原之势。
鱼琅琊暗道不好,强忍着准备出宫,刚走到仪安门就被奉安侯拦住了,鱼琅琊裹紧衣氅,警惕地看着他。抛开别的不谈,这男人生得还是有几分姿色,毕竟有美艳的卫贵妃当前,只是估计是在女色里浸淫太久,整个人看上去不太精神,有一种风流荒唐又萎靡的气质,鱼琅琊真不明白他是怎么打过夜蛮的。
鱼琅琊听见他的声音冷不禁打了哆嗦,心中暗恼:莫非他早在此外守株待兔!她是什么国色天香,竟也值得他这样等,幸好书中他的结局是谋反被斩,否则她现在都不能心平气和地和他说话。她不想给别人抓到把柄,于是微微俯身行礼:“臣见过侯爷。”上前两步,托肘将她扶起,顺势握手,笑道:“鱼先马生得牡丹国色,本侯见之心生欢喜,不知鱼大人意下如何?”
“侯爷过誉,小的出身卑贱,不过今日胡言乱说几句偶得贵人赏识,怎敢高攀侯爷,臣身体有些不适,臣就先走了。”鱼琅琊越发有些不耐烦,这一桩桩的糟心事到底有完没完,反正遇到这个老色胚,算她完。
奉安侯笑笑:“本侯这里新得了宝贝,想邀请鱼大人一同品鉴品鉴。不知大人可肯赏几分薄面?”
鱼琅琊下意识地推辞:“臣不过卑贱之人,哪里比得侯爷有情趣,臣别说见没见过侯爷手中的宝贝,怕是听都没听过,只怕是会扫了侯爷的兴致,何况以侯爷的身份地位,还怕找不到会赏玩宝贝的知音美人吗?臣知道侯爷是想给臣几分薄面…”可我真不想要这个面子,她在心里暗暗道,忍住面上的鄙夷,她又继续道:“但臣自知没有资格够上侯爷,怕是福薄,消受不起。”
奉安侯看她白里透红的脸颊,只觉得当前的小郎君当真是风流姿态,一袭红色狐皮大氅虽将身子裹得严实,却仍掩不住那风流旖旎的身段,当下一时胸膛发热,将香囊拿在鱼琅琊跟前凑了凑,面色畅快:“此香如何?”
误食迷香,更快激发了身上的行性,鱼琅琊全身瘫软无力被奉安侯抱了满怀,鱼琅琊感到恶心至极,心道真要栽在他手里了,却在此刻身后传来一道沉缓的声音。
“奉安侯。”
她顺着声音望过去,看见一袭长袍的乌市玹,前面是几个提着宫灯的引路宫人,俱是低着头,不敢听多看,如同沧塑的一般,冷雪落了他们满肩。
鱼琅琊再不顾忌什么,推开奉安侯,奉安侯面上是极难看的笑,却也只能松了手,“大人小心些,可别摔了呢。”
他的牙关咬得咯咯作响。
鱼琅琊往乌市玹的身上扑了满怀,他没有伸手扶她,紧紧抱着不松手,玄色狐皮氅软软的毛蹭在她的脸颊上,她感觉十分舒服,何况他如果抛弃自己,她就要面对那个小人难缠的奉安侯了。
乌市玹这时神色淡淡:“听说奉安侯是苍郡将军,虽说已经几年谪守在天奴府,应该也想会苍郡的狼刀子酒,这不,下月沈二公子归京过节,托人给本王寄来好几坛狼刀子,奉安侯不若同时有空过来尝尝美酒?沈二公子年前就下诏封为骠骑将军,听说他还在鬼泣山附近组建了支永课铁骑,几次重击外敌都胜了呢,促使魔族这么快与妖族有和亲的意图,如此说来,本王得一美妻,还是沈二公子的功劳,你说,本王该怎么好好酬谢骠骑将军呢?”
“明月奴本非浪得虚名,本侯也有两三年未见他了,想来他在边郡的鬼龙山下倒是过得畅快,不过本侯已经喝腻了狼刀子,毕竟糙酒,都是边郡蛮妇粗拙而作,与天奴府的精酿比不得,王爷应该没尝过什么好酒,不若改日和本侯到抚花楼去,那里的百年陈酿千金一壶,滋味可别提多好啦,有酒有美人,人生乐事也。”奉安侯的目光微滞,却又含着几抹嫉妒与嘲讽的意味。
乌市玹道,“是吗?那王爷还真不如奉安侯会享受,本王以为奉安侯会喜欢这种烈酒,没成想是喜欢陈酿,可见奉安侯是位内外秀中的人,话说,近来本王诸事繁忙,刚刚本来想与父皇说件事的,可刚才一时竟忘记了,本王已经写成奏折,还请奉安侯代为呈交。”度宣从袖中掏出奏折交给奉安侯,但奉安侯还没接到手就又听乌市玹道:“此事的确是个烫手山芋,做的好便是大功一件,做不好怕是白吃活,奉安侯若是嫌麻烦,扔了便是,本王也省得父皇再忧心了。”
在奉安侯略显怀疑的神情中乌市玹上了马车,度宣扶着鱼琅琊也上了马车,鱼琅琊已经有些神智不清,只隐隐约约看到一双冷漠又多情的眼睛,她自觉得身上有团火在烧,快要将她烧成一团灰。
身上的衣服沾了水,紧紧地贴在身上难受得很,好像一团被别人嚼过的口香糖,抠也抠不下来。
“热…”
马车上置有香炉和炭,此炭名为银丝炭,很耐烧,只需一点就能将整个马车烘得温暖如春。
乌市玹看着她红扑扑的脸蛋,回忆起她在大殿上为自己争辩的景象,她是什么目的?以为自己会成为太子的盟友?光凭上一世他稳坐江山,他就不会视他为友,你究竟是喜欢可以坐上帝位的人,还是只喜欢太子?上一世,你没没营营为他,得到他立后的消息自刎而死,我呢,我对你的好与真心究竟值几何?
他的手抚在她的脸上,额上是突起的青筋,男人的气势如同君临天下,黑褐色的眸子带着几分妖冶又病态的美,在衣色下显得极为撩人。
那我就将你放在他的身边,我要你看着他是如何落败的,而我又是如何登上那至尊之位的,届时你想拒绝我也没有办法。
*
鱼琅琊感觉自己灼痛难耐的身体竟神奇地渐渐舒缓,身体犹如一处被火烧过的荒地,而春雨浸润了这片草不生的荒地。满堂光照下,烛光将她原本就白皙的皮肤添上几分艳丽,西子湖般的迷蒙水色就染在她的耳朵和脸颊上。
“呀,霜婢姐姐,你看她肩上这么有这么深的牙印,看着真是吓人,这么漂亮的肩颈是怎么舍得的呀。”清秀的两个小婢女在伺候鱼琅琊泡药泉。
霜婢看白痴似地看了她一眼:“你十五了什么也不懂吗?教养嬷嬷是半点没尽责。”
“这是情趣,算了,你小小年纪还是别知道好了。”霜婢看着她如此懵懂无辜的眼神又补充道,“你快将她的头发擦干,省得着凉了。”
鱼琅琊迷迷糊糊听到有人在她躲边说话,潮热的气息喷吐在她的耳边,她便睁开了眼,她下意识地要站起来,却因为双腿发软而打了个滑,温暖的泉水将她完全裹住,窒息的感觉猛然传来,她自然无法适应,手脚并用地挣起来,两个婢女惊慌失措地要将她扶起来,谁知她现在的皮肤敏感得很,被她们一碰就如同有道由流淬过似的,令她脚尖都发软,她立刻条件反射地挣开。
幸好这温泉水并不深,她的双脚很快踩上实地,从泉水中站直,用力掸去脸上的水,剧烈地呼吸起来。两个婢女眼皮一跳,似乎是看到什么东西,于是立刻恭恭敬敬地退下了,鱼琅琊正睁开眼而且呼吸顺畅了,下巴忽而托上来一只手,卡在她的脖子和下颌骨处,将她的命脉全方位轻易地完全掌控,从这痴如冰块的温度上,鱼琅琊本能地知道是乌市玹的手。
只是他靠得实在太近,又是泡在水里,里衣一湿就几乎没有厚度,肌肤相贴的触感极为明显,让鱼琅琊浑身汗毛乍起。
鱼琅琊因为吹了风,温泉里加的药材又终于慢慢起用,从先前用神智不清潮热微醺的状态脱离而出,湿透的衣裳黏在身上,形成半透明的颜色,从纱料中隐约可见缠绕起来的裹胸和纤细的腰身,再观那胸口上的衣裳却被蹂躏得一片狼籍。
系带松垮凌乱地叠覆在腰际,大敞的襟口露出白皙的皮肉,左侧的肩口上有一道嫣红的齿印,乌市玹眼眸黝黑深沉沿着湿透的衣衫描摹,视线走得很慢,再往下则被氤氲的水雾气遮掩,但能看见水珠沿着劲瘦的腰线顺流而下,若隐若现。烛台上的烛火静静地燃着,放出暖黄的光,有薄薄凝着水滴的白色雾气氤氲在两人中间,隔着这层慢慢飘荡的雾气,他就这么大胆且阴沉地盯着她。
温泉里的水依然热着,鱼琅琊浸泡其中,却忽然觉得冷了,他抬指解着衣扣,骨节分明的手指轻巧地解开衣衫,光滑细腻却又不失强健的躯体便在手指的动作间逐渐露了出来,细小的汗珠混着水雾气形成的凝珠顺着腰腹线条滑了下去,这躯体健矫飘逸,清雅透骨,浑身上下没有一丝的赘肉,他低着头鼻梁挺如山锋,额发自然下垂遮出漆黑半狭长的媚眼,似乎在蛰伏着的尔不了能落跑的猎物。
他将鱼琅琊的脖子轻抬,大拇指顶指她的下颌骨往旁边撇了一下,粗糙的薄茧在上面不重地在一块地方反复揉搓,而她的脖颈被湿润的白发贴着,在此刻空气里的凉意仿佛也经由头发渗透到皮肤里,水面上的肩膀和胸口肌肤便跟着冒起一颗一颗细小的鸡皮疙瘩。可她也不想看见他**着的躯体,便决定这样顺从地撒过视线,与他僵持着。他笑着:“解得差不多了吧。”
鱼琅琊自觉身上那股恼人的躁热消退了不少,于是点了头。
乌市玹则重新将视线上移,落在那凝着细密汗珠的夸白面庞,依旧是惯有的平缓语调,“听暗卫说你今日在花芜坊,那地刮得很,你去那里做什么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