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寻（我要这结局配得上我一路的颠沛流离） 第6章 丹火初凝

空间的剧烈撕扯感尚未完全消退，凡儿便重重坠落在西北荒林的枯枝败叶间，枯枝断裂的脆响在寂静的林间格外清晰，扬起的尘埃在稀薄的日光下飞舞，鼻腔瞬间充斥着干燥的土腥气，与此前冰窟中纯净凛冽的寒气截然不同。这几日靠着野果和捕捉到的小型猎物果腹，但灵气的匮乏让她冰系功法运转格外艰难，每一次呼吸吐纳都如同在淤泥中行进。

她伏低身体，瞳孔微微收缩，紧盯着枯草丛中一闪而过的灰影。指尖寒意凝聚，一道微不可见的冰棱疾射而出——

嗤！

野兔应声倒地，脖颈处绽开一点冰晶，鲜血尚未渗出便被彻底冻结。

她迅速上前，却有三双幽绿的眼睛自林间阴影中浮现，低沉的呜咽在空气中震荡，带着**裸的饥饿与杀意。

她倏然起身展臂，竭力撑开一道威慑的轮廓，三只野狼被这突如其来的气势慑住，脚步骤停，喉间低吼化作迟疑的呜咽。

天际掠过三道流光，速度快得只留下残影。

“咦？“流光中传来一声惊疑，只见最前方那道墨绿色的黑影在空中骤然一顿，凌空掐出一个复杂的手诀，瞬息间便分化出一道分身，继续朝着西方疾遁而去，而真身却如发现了猎物的鹞鹰般，猛地一个急转直下，枯瘦得如同鹰爪般的右手随意一探——

凡儿只觉得后颈一紧，一股无法抗拒的力量传来，整个人便被轻飘飘地拎离了地面。突如其来的禁锢感让她本能地挣扎，她想也不想，扭头朝着那钳制自己的手臂咬去。

“啧，倒是伶牙俐齿。“邪煞子嗤笑一声，左掌随意一拂，一股强大的力道涌出。

凡儿如断线风筝般倒飞出去，重重砸在后方的树干上，她迅速挣扎着起身，背靠古树，眼神如同警惕的幼兽，唇边溢出的一缕血丝也未能阻止她发出威胁的低吼。

邪煞子缓步走近，蹲下身来，破烂的黑袍下摆扫过地面，散出一股混合了多种草药和某种难以言喻的陈旧气息的古怪药味。他那双锐利的眼睛扫过凡儿脏兮兮的小脸和被她牢牢紧握的野兔尸体。

“小狼崽子，你叫什么名字？父母何在？”见凡儿久久不答话，又道：“看你在这荒山野岭与狼争食，想必饿得很了。想不想以后顿顿都能吃饱，再不用跟这些畜生抢食？”

凡儿沉默良久，黑白分明的眼睛里看不出情绪，终是极小幅度地点了点头。

“是个哑巴？还是个痴儿？“邪煞子兀自嘀咕，又凑近深深一嗅，眼中骤然迸发出精光，“没错，这奇香果然源自此女，真是天助我也。”

他打了个响指，一簇墨绿色的火苗应声自他指尖跃出，灵活地缠绕上那只死去的野兔，不过片刻功夫，外焦里嫩的烤肉的香气瞬间弥漫开来，凡儿一瞬不瞬地盯着那团能凭空而生的神秘火焰，瞳孔微微睁大。

邪煞子将烤好的兔肉递给她。凡儿接过去便迅速吃起来——自那块冰冷的石头醒来后，这是她头一次吃到熟食，焦香混着肉味在唇齿间弥漫开。邪煞子盯着她狼吞虎咽的模样，眼中幽光流转，若有所思。

待她吃完，他漫不经心地抹了抹手，自那宽大破旧的袖袍中，摸出三个卷轴来。“小丫头，运气不错，老夫今日便给你一场造化。”邪煞子声音沙哑，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急切，“将你的心神沉入其中，试着用你的精神力去触碰它们，看看你能唤醒哪一个。”

凡儿依言，集中精神力依次探去，左侧和中间的卷轴都毫无反应，邪煞子的眉头微微蹙起。

凡儿最后将手指按在最右边的卷轴上，这一次，当她微弱的精神力探入时，卷轴表面的符文仿佛被水滴浸润的干涸土地，缓慢地、艰难地吸收了一丝她的意念，继而微弱地亮了一下，卷轴悄然无声地展开了一角。

“只能开启最次的‘坤’字卷么？”邪煞子眼底闪过一丝明显的失望，低声自语，“看来资质比预想的还要平庸许多。”事已至此，邪煞子压下心头不快，示意凡儿：“说说，在里面都看见什么了？有没有看到药田，或者丹炉的影子？”

凡儿依言凝神于卷轴，意识沉入一片朦胧的雾气，唯见一枚暗铜色、带有细密鳞纹的指环。她心念微动，伸手一探，那指环便落入掌心，卷轴随之光华尽褪，复归平凡。

凡儿拿着戒指，又指了指已经合拢的卷轴，黑白分明的眼睛看着邪煞子。

“就只得了一枚储物戒？”邪煞子一愣，“连最低阶的‘药灵’都没有显化？”虽说这“坤”字卷是三个中最差的，但放在下界无数小世界中，也绝对是能引起争抢的宝贝，难道是这丫头资质实在太差，所以才看不见？

“哎……”邪煞子长长叹了口气，肉痛地想到那具为了引开追兵而不得不舍弃的分身，耗费了他不少本源之力，若不能将此女培养出些价值，这番亏损实在太大。“罢了，罢了，朽木亦可雕，无非多费些工夫，走一步看一步吧。”

于是，邪煞子老者悉心教导凡儿医药毒理，出乎他意料的是，凡儿几乎一点就透，“总算不是一无是处。”邪煞子捻着稀疏的胡须，心中稍感安慰。

然而，所有的顺利都在凝聚丹火这一关上戛然而止，无论邪煞子如何详细讲解凝聚丹火的心法口诀，如何亲自演示操控火焰的精妙，凡儿始终无法在指尖凝聚出哪怕一丝火星。

此方小天地灵气本就稀薄异常，火脉断绝，凝聚不出丹火，便意味着无法淬炼药材，更别提炼丹了。

“晦气，“邪煞子终是不耐烦地咒骂出声，焦躁地来回踱步，“收拾东西，老夫带你去箕尾山碰碰运气。”

凡儿闻言，默默起身将她这几日采摘晾晒的草药，以及邪煞子丢给她的《本草经》，收入到新得的储物戒中，戒内空间灰雾似乎比往常翻涌得更剧烈些，隐约可见一个巴掌大小、模糊不清的娃娃虚影，正笨拙地分拣着她随手抛入的物品，那枚早就放在里面的灰黑色储物戒，被特意单独搁置在一旁，所有的物件都被整理得井井有条。

“走吧。”见凡儿准备妥当，邪煞子袖袍一卷，裹住她朝着西南方向掠去。

途径轻灵城地界时，即使远远绕行，也能听到城内方向传来隐隐约约的吹打哀乐之声，悲戚绵长，随风断续飘来。“……城……夫人，真是突然……男婴……死胎……”零碎的议论声隐约可闻，邪煞子不欲横生事端，立刻折入更偏僻荒凉的小径。

一路上，邪煞子悉心指点凡儿辨认沿途草木，详述其药性、采摘时节与手法。凡儿凝神细听，默默牢记，每隔一段时间，他便令其服下些许毒草，见她疼得蜷缩颤抖，却只冷然道：“眼下毒草份量与时机构由老夫掌控，日后便须依这卷手札自行服食。从毒草至毒丹，何时增量、何时换药，皆不可错。”他语声低沉，不容反驳，“此乃你立命之本，想要活下去，找到你爹娘，以后过上吃饱穿暖，无人敢欺的日子，你就得忍的住。”

凡儿咬紧牙关，嘴唇苍白，生生将痛呼声咽回肚子里，眼中除了痛楚，还有一丝倔强的火焰在燃烧，她记住了那句话——找到父母，就能衣食无忧。

数日后，一片荒芜的山峦出现在眼前，箕尾山山体裸露，多是沙石，植被稀少，只有一些耐旱的荆棘灌木零星点缀，空气中弥漫着一种燥热的气息。邪煞子带着凡儿在山中搜寻了整整一日，耗费了不少神识，才在一处极其隐蔽的岩浆干涸遗迹深处，找到了一缕即将陷入沉眠、灵智初生的微弱火灵，那火灵呈橘红色，本能地感受到威胁，想要遁入地脉深处。

“哪里跑！”邪煞子干瘦的手掌凌空一抓，一股无形的力量瞬间禁锢住那缕火灵，随即墨绿色的火焰一闪，重重击打在火灵本体之上，橘红色的火苗顿时黯淡了大半，灵性溃散，变得奄奄一息。邪煞子迅速掐诀，逼迫出凡儿一滴心头血，混合着自己的禁制，打入了火灵核心，完成了这道强制性的主仆契约，然后将那虚弱不堪的火灵拍入了凡儿体内。

“感受它，引导它，按照我教你那样。”邪煞子沉声道。

凡儿静心凝神，隐约察觉到某种微弱而温暖的存在与自己紧密相连，仿佛一道无形的纽带将二者系在一起，那存在透出几分畏怯与虚弱，却并未排斥她的意念，她回想邪煞子之前的动作，打了一个响指。

噗的一声，一簇橘红色的小火苗应声从她食指指尖跃出，安静地燃烧着，散发出温暖的热量。

看着这团终于诞生的丹火，邪煞子满意地点了点头，一直紧绷的脸色缓和了些许：“总算没白费功夫。”

他随手聚拢一些干枯的灌木，指尖墨绿火焰一闪即收，篝火便熊熊燃起，木材发出劈啪的声响，火光跳跃，映照着凡儿稚嫩却认真的脸庞。她抱膝坐在火堆旁，清澈的眼眸一瞬不瞬地看着邪煞子，仔细聆听他那沙哑而严肃的讲解，仿佛要将每一个字都刻进心里。

荒凉的箕尾山上，只有老者授课的声音和柴火燃烧的细响，交织在一起，融入渐渐降临的暮色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