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逾白站在摄影棚的布景板前时,指尖无意识地蜷了蜷。身上的灰色连帽衫是道具组给的,袖口磨得发毛,领口还沾着点人造血渍——是待会要拍的“车祸现场”戏份专用。
温星燃穿着同款戏服,正对着镜子往他额角贴血浆,指尖的温度透过微凉的胶片传来,烫得他耳根发麻。
“紧张了?”温星燃的声音带着笑意,指腹轻轻按压着血浆边缘,确保在镜头里看起来足够真实,“就躺三分钟,闭着眼就行。”
沈逾白偏过头避开他的视线,盯着布景板上“事故现场”的警戒线:“谁紧张了。”他顿了顿,喉结滚动两下,“早知道是这种戏份,我说什么也不来。”
这话半真半假。上周温星燃拿着剧本晃到他办公室,指着“路人甲被救”的戏份笑:“就当陪我玩场角色扮演。”他嘴上说着“胡闹”,却在温星燃说“人工呼吸的时候我会借位”时,悄悄调开了下午的董事会。
摄影棚的灯光忽然暗下来,追光灯“唰”地打在布景中央的废弃轿车上。温星燃拍了拍他的肩膀:“到你了,沈总龙套。”
沈逾白依言躺在事先标记好的位置,后脑勺垫着道具组准备的软垫。闭上眼的瞬间,能听见温星燃和导演确认走位的声音,夹杂着场务调试设备的轻响。他深吸一口气,试图让心跳平稳些,却在闻到温星燃身上那股熟悉的皂角香时乱了节拍——对方正蹲在他身边整理裙摆,发丝扫过他的手腕。
“各部门准备。”导演的声音透过扩音器传来,“Action!”
沈逾白感觉到温星燃的指尖轻轻按住他的肩膀,力道克制得像在触碰易碎品。接着是布料摩擦的窸窣声,他猜温星燃正按照剧本描写的那样,跪在他身侧做急救前的检查。预想中的俯身迟迟没来,反而有温热的呼吸落在耳廓:“别憋气,待会儿镜头会穿帮。”
他刚要反驳,唇上忽然覆上一片柔软。不是想象中隔着纱布的借位,是带着温星燃体温的、真实的触碰。沈逾白的睫毛猛地颤动,睁开眼时正撞进对方的瞳孔——那里映着摄影棚的顶灯,亮得像落了满地的星子。
“卡!”导演的声音带着笑意,“温星燃你犯规了啊,剧本里写的是人工呼吸要借位。”
温星燃直起身时,耳尖红得和沈逾白额角的血浆一个色。他挠了挠头笑:“太投入了,忘了是客串。”话虽如此,视线却黏在沈逾白微张的唇上,像还在回味方才那个猝不及防的吻。
沈逾白坐起身时,后脑勺的软垫滚到脚边。
道具组的小姑娘跑过来补妆,盯着他泛红的耳根欲言又止,最终还是把“要不要补点腮红”的话咽了回去。温星燃靠在轿车旁喝水,目光时不时飘过来,像只偷吃到糖的猫。
“再来一条。”导演的声音打破僵局,“这次记得借位,别欺负我们沈总第一次演戏。”
第二次开拍时,沈逾白刻意闭紧了眼。温星燃的呼吸落在颈侧,带着点刻意保持的距离,他能感觉到对方用指节轻轻抬起他的下巴,接着是纱布掠过唇瓣的触感——这次规规矩矩地借了位。可不知怎的,那隔着布料的触碰,竟比方才真实的吻更让人心慌。
“很好,这条过了。”导演的声音响起时,沈逾白几乎是立刻睁开眼。温星燃正拿着湿巾给他擦额角的血浆,指尖的力道放得极轻,像在呵护什么稀世珍宝。
“演技不错啊,沈总。”温星燃笑得眉眼弯弯,“比某些专业演员还会憋气。”
沈逾白拍开他的手,起身时踉跄了一下——蹲得太久,腿麻了。温星燃眼疾手快地扶住他,顺势在他耳边低语:“你亲我的时候怎么不脸红,被我亲一下就耳根发烫?”
这话像根羽毛搔过心尖,沈逾白挣开他的手往休息室走,步伐快得像在逃。
路过监视器时,瞥见屏幕里的画面——灰帽衫的路人蜷缩在地上,额角的血迹模糊了大半张脸,只能看清紧抿的唇线。而温星燃跪在他身边,眼里的焦灼比任何时候都要真切,连导演都说:“这组镜头的情绪最到位。”
休息室里,沈逾白对着镜子扯松领带。镜中的人鬓角微乱,唇上还残留着纱布的触感,想起方才那个被温星燃称为“太投入”的吻,忽然觉得耳根又开始发烫。
手机震动起来,是特助发来的消息:“沈总,下午的视频会议推迟到三点,您......”
他回了个“知道了”,刚放下手机,门就被推开。温星燃手里拿着两杯热可可,挑眉晃了晃:“沈总龙套,要不要庆祝下杀青?”
沈逾白接过热可可,指尖触到杯壁的温度时,忽然想起第一次在茶馆见面的场景。那时温星燃也是这样,递过来一碟杏仁酥,笑得像只无害的松鼠。
时光兜兜转转,这人还是老样子,总能轻易撩动他最紧绷的神经。
“谁要庆祝。”他嘴硬道,却在温星燃靠近时没再躲开。
“那你脸红什么?”温星燃的指尖划过他的唇,眼底的狡黠藏不住,“刚才在镜头里,你睫毛抖得像蝴蝶振翅,别以为我没看见。”
沈逾白的喉结滚动两下,忽然抬手按住他的后颈,俯身吻了下去。热可可的甜香在齿间漫开,混着温星燃发间的薄荷味,成了这个午后最烈的酒。窗外的阳光透过百叶窗,在两人交握的手上投下斑驳的光影,像无数个没说出口的“在意”。
电影上映那天,沈逾白包了场。当镜头扫过车祸现场,温星燃跪在地上为灰帽衫路人做急救时,整个放映厅都安静了。直到画面切换,才有熟客小声说:“刚才那个路人,侧脸怎么有点像沈总?”
温星燃笑着没说话,眼角的余光瞥见身旁的人正端着爆米花,指尖却在包装袋上捏出了褶皱。他忽然凑过去,在沈逾白耳边低语:“你看,还是亲我的时候不害羞。”
沈逾白的耳尖瞬间红透,抓着爆米花的手紧了紧,却在黑暗中,悄悄握住了温星燃的手。
散场时,有记者拦住温星燃:“最后那场急救戏,您演得格外动情,是不是有什么特殊的灵感?”
温星燃回头看了眼不远处的沈逾白,对方正被特助围着说工作,侧脸在路灯下显得格外清隽。他笑了笑,声音轻得像风:“因为知道要救的人是他,所以每一个眼神都不需要演。”
沈逾白像是感应到什么,忽然抬眼望过来。四目相对的瞬间,空气里仿佛炸开了无声的烟花。
记者们面面相觑,忽然明白那些捕风捉影的传闻并非空穴来风——是沈逾白深夜出现在摄影棚的身影,是温星燃随口就能说出的“逾白不喜欢香菜”,是此刻两人眼里那抹藏不住的温柔。
回去的路上,沈逾白忽然说:“下次别再让我客串这种戏份。”
“怎么了?”温星燃挑眉。
“太麻烦。”沈逾白的声音硬邦邦的,却在温星燃看过来时,耳尖悄悄泛起薄红,“......而且,被你亲的时候,确实有点不好意思。”
温星燃愣了愣,随即爆发出一阵大笑,伸手揉了揉他的头发:“傻瓜,对着我有什么不好意思的。”他顿了顿,忽然倾身凑到车窗边,在沈逾白侧脸亲了下,“你看,又不害羞了。”
沈逾白的脸“腾”地红了,伸手去推他,却被抓住手腕按在方向盘上。车窗外的霓虹在两人脸上投下明明灭灭的光,像一场未完待续的电影,而他们是彼此唯一的主角。
后来有次整理片场花絮,小雅翻到那段未删减的吻戏,笑着说:“燃哥,这段怎么没放进正片啊?”
温星燃接过平板看了眼,画面里的沈逾白睫毛颤动,耳根红得像要滴血,而自己的吻落得又急又轻,像怕惊扰了什么稀世珍宝。他忽然抬头,看到沈逾白正站在院子里给向日葵浇水,阳光落在他的肩膀上,像幅沉静的画。
“因为这是我的独家花絮啊。”温星燃笑着说,把平板揣进兜里,转身往后院跑,“沈逾白,给我拍张照!”
他举起那台旧胶片相机,镜头里的沈逾白回过头,嘴角噙着淡淡的笑意,眼里的光比任何时候都要亮。快门声响起的瞬间,温星燃忽然明白,最好的演技从来都不在镜头里。是沈逾白嘴上说着“麻烦”却陪他胡闹的纵容,是被点破心思时耳尖发烫的窘迫,是无数个平凡日子里,那句没说出口却彼此懂得的“有你真好”。
这些,才是值得用一生去珍藏的画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