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年的深秋,逾星书斋的桂花树下,摆着两排小马扎。
熟客们举着搪瓷杯,看着投影幕布上循环播放的画面——从荷兰领证时的红本,到书店开业时的红绸,再到去年温星燃拿奖时,沈逾白在台下偷偷抹眼泪的侧影。
七周年的纪念放映,来的都是老面孔,连当年总爱抬杠的黑粉代表,都带着孩子坐在后排。
“说真的,”穿格子衫的程序员小张挠了挠头,“当年我赌你们撑不过三年,现在看来得罚我包场看电影。”
温星燃正给大家分桂花糕,闻言笑着把一块最大的塞他手里:“罚你给书店的WiFi升级,最近总有人说卡。”
沈逾白坐在旁边的藤椅上,手里翻着本旧相册。阳光透过桂花树枝,在他手背上投下晃动的光斑,某页夹着的电影票根掉出来,是七年前两人看的第一场电影,座位号连在一起。
“沈总,”有新来的大学生怯生生地问,“网上说七年之痒是道坎,您……”
沈逾白合起相册,目光落在正在和孩子玩捉迷藏的温星燃身上,他的白衬衫被风吹得鼓起,像只振翅的鸟。“痒了就挠挠。”他说得云淡风轻,“比如现在,他把桂花撒我头发里,我该挠他痒痒。”
周围爆发出一阵笑声。大学生看着沈逾白起身追温星燃的背影,忽然明白那些关于“七年之痒”的讨论有多可笑。是沈逾白记得温星燃不吃香菜的每个细节,是温星燃会在沈逾白看报表时,悄悄把热可可换成温的,这些藏在岁月里的温柔,早把“痒”酿成了“甜”。
那晚的留言本上,有人写下:“原来最好的感情不是不痒,是有人愿意陪你挠一辈子。”下面很快有人画了两个小人,一个举着痒痒挠,一个笑得满地打滚。
第七年,某论坛的匿名帖又被顶了上来。
《赌温星燃沈逾白年内分手,压注100楼》这个开了七年的帖子,早已成了黑粉最后的阵地。楼主换了三任,最新的预测是“沈逾白的母亲回国,肯定容不下儿子和男模特过一辈子”。
“楼上醒醒,沈母十年前就定居荷兰了,上周还来看过书斋”
“我赌他们过年会吵架,每年都有人说沈总不陪温星燃回娘家”
“得了吧,去年除夕的直播你们没看?沈总系着围裙煮饺子,燃哥在旁边捣乱”
小夏翻着这些评论,指尖在键盘上停顿。她知道这些人为什么执着——他们总觉得,像沈逾白这样的“冰山”和温星燃这样的“火焰”,迟早会因为差异而分开。可他们没看到,沈逾白的公文包里永远放着温星燃画的小太阳,温星燃的化妆镜背面贴着沈逾白写的便签“少熬夜”。
年初的时尚盛典上,温星燃压轴出场时,领结突然松了。他下意识地看向台下,沈逾白几乎同时起身,穿过人群递上备用领结,动作自然得像演练过千百遍。后台采访时,记者追问:“是不是七年了,默契反而不如从前?”
温星燃系着新领结笑:“他现在能在我皱眉时就递水,算不算进步?”镜头扫过台下,沈逾白正低头看手机,屏幕上是温星燃刚发的消息:“回家给我煮姜汤,领带勒得脖子疼。”
那晚的论坛里,黑粉们沉默了很久。有人贴出盛典视频截图,沈逾白递领结时,手指在温星燃颈后停顿的瞬间,像在触碰易碎的珍宝。
“可能……真的分不了?”有人迟疑地问。
后来,第八年的春分,逾星书斋的门开得格外早。
温星燃穿着件深蓝色的绒布衫,正蹲在院子里移栽新到的向日葵幼苗。沈逾白站在旁边递铲子,裤脚沾着的泥土蹭到温星燃手背,引得他痒得直躲。“别动,”沈逾白按住他的肩膀,“沾到种子了。”
阳光刚越过墙头,把两人的影子拉得很长。有熟客带着相机进来,笑着说:“又来给你们拍‘年度合照’了。”每年的这一天,她都会来拍张照片,从第一年的拘谨牵手,到今年的并肩种花,相册里的两个人,眼角多了细纹,眼里的光却越来越亮。
“今年肯定没人再说你们要分了。”熟客看着取景器里的画面,“连我妈都知道,能一起种七年向日葵的,分不了。”
温星燃的动作顿了顿:“还有人说?”
“早没了。”沈逾白把最后一株幼苗放进土里,“上个月那个论坛都关了。”
他没说的是,特助上周汇报时提过,最后几个坚持预测分手的账号,都改成了CP粉。有人贴出七年前的赌约,自嘲“输得心甘情愿”;有人整理了两人历年的“撒糖瞬间”,从T台尽头的对视到书店角落的依偎,整整做了五十页PPT。
那天的晚报角落,有篇短文写《从七年之痒到八年之暖:看公众如何接受一段同性婚姻》。作者说:“当爱情熬过了旁观者的新鲜感,剩下的就只有尊重——因为他们用时间证明,有些相守不是炒作,是日复一日的‘我愿意’。”
有天,来了位特殊的客人。
是当年写《顶流模特温星燃傍上资本大佬》的营销号小编,如今转行开了家花店,送来的向日葵盆栽上挂着张卡片:“对不起,当年不懂真爱需要勇气。”
温星燃接过花盆笑:“现在懂了?”
“懂了。”小编看着墙上的照片墙,最新的那张是两人在荷兰补拍的婚纱照,沈逾白穿着温星燃设计的长衫,站在初开的郁金香田里,“去年我和爱人去领证,工作人员说‘像你们这样坚持八年的,很少见’。”
沈逾白端来两杯桂花茶:“不是坚持,是舒服。”
舒服到忘了计较谁洗碗,舒服到他看财经新闻时,温星燃能在旁边看偶像剧,舒服到连沉默都成了享受。
那天的夕阳格外温柔,把院子里的藤椅染成金色。沈逾白靠在温星燃肩上看文件,温星燃翻着新到的剧本,忽然指着某句台词笑:“你看,这里写‘七年之痒是庸人自扰’。”
“嗯。”沈逾白的笔尖在文件上圈出重点,“就像有人总觉得冰山不能和火焰共存,却忘了冰化了是水,能浇灭火,也能滋养花。”
远处的许愿墙前,几个年轻人在拍照。他们举着手机,镜头里的红本相框在夕阳下闪着光,没人再讨论“什么时候分”,只有人说:“希望我八十岁时,也能和爱人这样晒太阳。”
小夏看着这一幕,关掉了手机里的论坛界面。最后那个预测分手的帖子,停留在第八年的第一天,最新回复是楼主的“认输,祝永远幸福”。
风穿过桂花树,吹起两人交握的手上的戒指,发出细碎的声响。温星燃忽然抬头:“你说,他们现在是不是觉得,我们能过到金婚?”
沈逾白合起文件,眼里的笑意比夕阳还暖:“要不要赌一把?”
“赌就赌。”温星燃凑过去亲了亲他的嘴角,“输了的人负责给对方推轮椅。”
第八年的秋天,逾星书斋的故事墙又添了新照片。两个人站在向日葵花田前,手里举着更新换代的红本,笑得像初见那天。照片下面写着:“时间不是试金石,爱才是。”
从此,再没人追问他们能走多久。因为所有人都明白,有些感情不是用年限衡量的,是清晨的热粥,是深夜的灯,是无数个平凡日子里,那句没说出口却彼此懂得的“有你真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