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逾白发现温星燃有个小怪癖时,两人已经在书店住了快一个月。
凌晨三点,他结束视频会议回到卧室,借着月光看到温星燃正蜷在床尾,手里捏着本翻旧了的《小王子》,睫毛在眼下投出细碎的阴影。听见脚步声,温星燃迷迷糊糊地抬头:“你回来了?”
“怎么不睡床上?”沈逾白走过去,替他掖了掖滑落的毛毯。床尾铺着块厚厚的羊绒垫,是温星燃特意让人定做的,说“看书累了就能直接躺”,结果最近半个月,他几乎天天窝在这里睡。
“床上太暖了,容易睡过头。”温星燃打了个哈欠,把书往旁边挪了挪,拍了拍垫子,“你也来躺会儿?这里能看到窗外的星星。”
沈逾白失笑。他这人向来认床,换个枕头都睡不安稳,更别说窄窄的床尾。但看着温星燃眼里期待的光,还是脱了鞋,小心翼翼地在他身边躺下。羊绒垫果然柔软,带着温星燃身上淡淡的皂角香,混着书页的油墨味,竟比卧室的香薰更让人安心。
“你看,”温星燃伸手,透过窗户指着天边最亮的那颗星,“那颗叫‘启明’,我拍外景时记的,说它是最早亮起来的星。”
“嗯,”沈逾白应着,目光却落在他被月光照亮的侧脸,“以后别睡这里了,容易着凉。”
“知道啦,管家公。”温星燃笑着往他怀里蹭了蹭,像只找到热源的猫,“等书店走上正轨,我就把垫子撤了。”
沈逾白没再说话,只是收紧了手臂。窗外的星光落在两人交握的手上,戒指反射出细碎的光。他忽然想起刚结婚时,特助一脸担忧地说“艺术家脾气都怪,您得多担待”,那时他只觉得是小题大做,现在才明白,所谓“磨合”,不过是把彼此的小怪癖,都酿成日子里的甜。
书店的账本第一次引发“冲突”,是在一个雨天的傍晚。
沈逾白坐在吧台后,指尖在计算器上飞快跳跃,眉头越皱越紧。温星燃的记账方式堪称“随心所欲”——进货款记在餐巾纸背面,会员充值写在书签上,甚至有笔“读者捐的旧书”,只画了个歪歪扭扭的笑脸。
“这怎么行?”沈逾白把一沓餐巾纸推到他面前,语气带着商人的严谨,“至少要分‘营收’‘支出’‘库存’三类,每笔账都得有凭证。”
温星燃正用马克笔在留言本上画小猫,闻言头也没抬:“我看得懂就行呗,反正也不指望书店赚钱。”
“那也不能这么乱。”沈逾白拿出空白账本,想重新誊写,却被温星燃按住了手。
“沈逾白,”温星燃的语气认真了些,“你有没有觉得,太规整的东西,就少了点人气?”他指着墙上的故事墙,“你看那些照片、便签,歪歪扭扭的才好看。账本也一样,等我们老了,翻到这张餐巾纸,就会想起那天进了批绝版诗集,你为了砍价跟批发商磨了半小时,多有意思。”
沈逾白看着他眼里的光,忽然就懂了。他习惯了用数字衡量一切,却忘了日子不是报表,那些看似混乱的痕迹,才是最鲜活的记忆。
“那……”他拿起笔,在餐巾纸的空白处画了个小小的对勾,“这样算不算‘凭证’?”
温星燃愣了一下,随即爆发出一阵大笑,笑得眼泪都快出来了:“算!沈总画的勾,比公章还管用!”
那天晚上,两人没再管账本,就着昏黄的台灯光,把餐巾纸、书签上的字迹一一抄在笔记本上。沈逾白写字工整,像打印出来的一样;温星燃的字龙飞凤舞,还总在数字后面画笑脸。写着写着,沈逾白忽然发现,温星燃把“进书款”写成了“买故事的钱”,而自己竟觉得,再贴切不过。
温星燃拉沈逾白看艺术片,是在一个雪夜。
片子是黑白的,节奏慢得像蜗牛爬,讲一个老画家在孤岛上画海浪的故事。沈逾白窝在沙发里,手里捧着平板处理邮件,眼角的余光却总被屏幕吸引——不是因为剧情,而是温星燃看得太专注,睫毛随着画面轻轻颤动,像是在替画里的海浪眨眼。
“这个镜头的构图,”温星燃忽然开口,声音很轻,“用了三分法,你看海天交界的线,正好在画面三分之一处。”
沈逾白抬眼,果然如他所说。他从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记住了这些,只记得温星燃第一次给他讲“黄金分割”时,也是这样神采飞扬,手里拿着本杂志,恨不得把每个字都刻进他脑子里。
“后面会切到画家的手。”沈逾白随口说,目光依旧落在平板上。
温星燃惊讶地转头:“你怎么知道?”
沈逾白指尖一顿,才发现自己竟真的在看。他合起平板,靠在沙发上,语气平淡:“猜的。”
片子播到画家临终前,终于画出满意的海浪,镜头缓缓推近,最后定格在他沾满油彩的手背上——那里有块小小的疤痕,像片微型的海浪。温星燃忽然叹了口气:“我以前拍写真,总想着要‘完美’,连毛孔都要修掉,现在才觉得,疤痕和瑕疵,才是故事啊。”
沈逾白想起他锁骨上的小疤——是拍外景时被树枝划的,当时他还发了脾气,说“破相了要赔偿”,现在却总在穿低领衣服时,故意露出那点痕迹。
“你的疤痕,”沈逾白伸手,指尖轻轻拂过他锁骨的位置,“比任何勋章都好看。”
温星燃的耳尖红了,往他怀里缩了缩:“就你会说。”
片子结束时,雪已经停了。窗外的世界一片洁白,路灯的光落在雪地上,反射出温柔的光晕。沈逾白起身煮了两碗姜汤,加了红糖,甜丝丝的带着点辣。
“明天去看画展?”他问,把碗递过去。
“好啊。”温星燃眼睛亮了亮,“你不是说看不懂抽象画吗?”
“但你喜欢。”沈逾白的语气自然得像在说“明天会出太阳”,“你讲给我听,我就懂了。”
温星燃看着他,忽然觉得,所谓“磨合”,从来都不是谁改变谁,而是我愿意走进你的世界,你也愿意迁就我的习惯。就像他学会了在沈逾白工作时,悄悄把温牛奶放在桌角;就像沈逾白记得他看电影时喜欢吃焦糖味的爆米花,每次都会提前买好。
夜深了,两人窝在沙发上,听着窗外偶尔传来的落雪声。温星燃的头靠在沈逾白肩上,手里翻着白天没看完的诗集,沈逾白则在看他随手画的账本,时不时指着某个笑脸问“这笔钱买了什么故事”。
月光透过窗帘的缝隙照进来,在地板上投下长长的影子,像两个依偎在一起的音符,谱写出最平淡也最动人的旋律。
日子还长,他们的磨合,才刚刚开始。但没关系,只要身边是彼此,再琐碎的烟火,也能酿成最甜的糖。
哈哈哈,认床的白白。燃燃可以治。燃燃说:没了我你可怎么办啊?
账本的事,燃燃是故意逗白白的,算准了白白会帮他兜底。可惜,白白啊,一本正经,没看出来自己被逗了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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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3章 烟火磨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