逾星书斋开业那天,天气难得的好。
秋阳穿过薄雾,把临街的玻璃窗擦得透亮。温星燃穿着件米白色的亚麻衬衫,正踮着脚往门楣上挂红绸带,沈逾白站在下面扶着梯子,眉头微微蹙着:“小心点,别摔了。”
“放心,我当年拍外景爬过比这高十倍的脚手架。”温星燃回头冲他笑,手里的绸带却没抓稳,飘飘悠悠落下来,正好落在沈逾白的肩头。
他顺势跳下来,想去捡,却被沈逾白一把拉住手腕。两人的距离瞬间拉近,鼻尖几乎相抵,温星燃能闻到他身上淡淡的雪松香,混着清晨的桂花香,心里忽然就软了。
“挂好了。”沈逾白的声音低沉,带着笑意,一只手已经把红绸带系在了门上,打得是个漂亮的蝴蝶结。
温星燃愣了愣,才发现自己白忙活了半天。“你故意的吧?”他挑眉,伸手去挠沈逾白的腰,却被他握住手按在墙上。
“别闹,”沈逾白低头,在他唇上轻轻啄了一下,“客人该来了。”
话音刚落,街角就传来熟悉的笑声。静川茶馆的老板提着个青花瓷盆走过来,盆里栽着株墨兰,叶片修长,透着股清雅的劲儿。“恭喜恭喜!”老板把花盆放在门口的石台上,笑得眼睛眯成一条缝,“早就说你们俩投缘,现在可不是应验了?”
温星燃想起静川茶馆第一次遇见沈逾白的场景——当时沈逾白的眼神带着点警惕,像只被闯入领地的猫。那时怎么也想不到,后来会和这人一起开家书店,连店名都嵌着彼此的名字。
“刘老板快请进。”温星燃笑着招呼,“特意给您留了最好的靠窗位,还是您爱喝的龙井。”
沈逾白已经泡好了茶,端出来放在临窗的木桌上。阳光透过玻璃落在茶盏里,碧色的茶叶在水中缓缓舒展,像极了那年茶馆里飘着的桂花香。
“说起来,”刘老板呷了口茶,目光落在墙上的空白展板上,“这‘故事墙’是打算贴什么?”
温星燃这才想起特意留出的那面墙。他原本想贴些读者留言,此刻却忽然有了别的主意。“等我一下。”他跑回后院,从行李箱底层翻出个旧相册,里面夹着张打印出来的照片——正是沈逾白当年在茶馆偷拍的那张侧影。
照片里的他微微扬着下巴,阳光落在脖颈上,连绒毛都看得清晰,眼神里带着点没被世事磨平的锐气。温星燃拿着照片走到墙前,用磁贴小心翼翼地固定好,正好贴在正中央的位置。
“这是……”刘老板凑近看了看,忽然笑了,“这不是你来茶馆那天拍的吗?我就说沈先生那天对着窗外看了半天,原来是在偷拍你。”
沈逾白的耳尖微微发烫,没承认也没否认,只是给刘老板续了杯茶。温星燃看着他故作镇定的样子,心里像揣了颗糖,故意大声说:“可不是嘛,某人当时还装作不认识我,结果偷偷存了我好几年的照片。”
“那叫欣赏。”沈逾白终于开口,语气一本正经,“艺术角度的欣赏。”
“哦?”温星燃挑眉,凑到他耳边,用只有两人能听到的声音说,“那你后来看我拍的写真,也是‘艺术角度的欣赏’?”
沈逾白的耳根更红了,伸手捏了捏他的脸颊:“别胡闹。”
刘老板看着两人打打闹闹的样子,笑得合不拢嘴,又聊了几句就起身告辞,临走前塞给温星燃一包新炒的桂花糕:“你们俩啊,好好过日子。”
送走刘老板,店里渐渐热闹起来。温星燃的经纪人带着团队送来花篮,笑说“以后要常来蹭咖啡”;安塞尔从国外寄来幅摄影作品,拍的是荷兰的风车,背面写着“祝我的缪斯永远自由”;甚至连沈逾白公司的特助都来了,抱着盆发财树,一脸“磕到真的了”的表情。
沈逾白忙着招呼客人,温星燃则在吧台后煮咖啡。磨豆机嗡嗡作响,空气中弥漫着咖啡豆的焦香,混合着新书的油墨味,竟有种奇异的和谐。
“一杯拿铁,谢谢。”有人敲了敲吧台。
温星燃抬头,愣了一下——是王导演事件里帮过他的那位娱记。当年正是她顶住压力,爆出王导演潜规则新人的实锤,才让舆论彻底反转。
“陈记者?”温星燃笑着点头,“稀客啊。”
“来沾沾喜气。”陈记者看着墙上的照片,眼里带着笑意,“真没想到你会开书店。当年拍私密写真时,你说‘想让身体成为对抗偏见的武器’,现在倒是把武器换成了书。”
温星燃手里的动作顿了顿。他确实说过这话。那时的他像只刺猬,浑身是刺,想用最锋利的方式证明自己。可现在,他更想用温和的方式,把那些没说出口的话,藏进书页里。
“武器换了,初心没变。”他把拿铁推过去,杯沿上的奶泡画了个小小的笑脸,“都是想让世界多些理解。”
陈记者看着奶泡笑脸,忽然笑了:“沈总知道你这么会说吗?”
提到沈逾白,温星燃的嘴角忍不住上扬:“他啊,他只知道说‘我的人我护着’。”
正说着,沈逾白走了过来,自然地接过他手里的咖啡壶:“我来吧,你去歇会儿。”他的目光扫过陈记者,微微颔首,算是打过招呼,然后低头对温星燃说,“刚才接到电话,荷兰那边寄来的婚纱照到了,放在后院。”
“婚纱照?”温星燃愣了一下。
“去看看?”沈逾白的眼里带着笑意。
“嗯!”
后院种着几株桂花树,正是开花的时节,甜香扑鼻。纸箱放在石桌上,打开一看,里面是本皮质相册。温星燃翻开,第一页就是两人在荷兰的运河边拍的——他穿着简单的白衬衫,沈逾白穿着同色系的西装,两人手里都拿着本旧书,笑得像两个偷穿大人衣服的孩子。
往后翻,有在向日葵花田的合影,有在市政厅门口的抓拍,甚至还有张沈逾白在厨房煎蛋的照片,他站在旁边捣乱,脸上沾着面粉,两人笑得东倒西歪。
“这张是谁拍的?”温星燃指着那张厨房合影,眼里闪着泪光。
“酒店的服务生。”沈逾白从背后轻轻抱住他,下巴抵在他发顶,“她说看我们俩吵吵闹闹的,像拍电影。”
温星燃靠在他怀里,看着照片里笑得没心没肺的自己,忽然觉得眼眶发烫。他想起刚认识沈逾白时,总觉得这人冷漠又疏离,像座捂不热的冰山。可现在,这座冰山不仅为他融化,还陪他疯,陪他闹,把所有的温柔都给了他。
“沈逾白,”他转过身,看着他的眼睛,“我们好像……把日子过成了故事。”
“嗯。”沈逾白低头,吻了吻他的额头,“是我们的故事。”
回到店里时,夕阳已经西斜。客人们渐渐散去,留下满地的彩带和空茶杯。温星燃和沈逾白并肩坐在地板上,开始收拾残局。
“你看,”温星燃捡起张被风吹落的留言便签,上面写着“愿每个追梦的人,都能遇到愿意等你回家的人”,“有人替我们把心里话说出来了。”
沈逾白接过便签,仔细地贴在故事墙上,就在那张茶馆侧影的旁边。两张纸,一个起点,一个现在,像条无形的线,把过去和未来连在了一起。
关店门时,暮色已经浓了。沈逾白锁好门,转身看到温星燃正踮着脚,往故事墙最上面的位置贴东西。他走过去一看,是张刚洗出来的照片——两人在书店门口的合影,背景是飘扬的红绸带和盛开的桂花,笑得一脸灿烂。
“这样就齐了。”温星燃拍了拍手,满意地看着整面墙,“从茶馆到书店,从陌生人到爱人,都在这儿了。”
沈逾白握住他的手,十指相扣。晚风带着桂花的甜香吹过来,吹动了他们的衣角,也吹动了故事墙上的照片。
“还没齐。”他低声说。
“嗯?”
“还有很多以后的故事要写。”沈逾白的眼里映着远处的灯火,亮得像星星,“比如明年春天,我们去荷兰看郁金香;比如书店周年庆,我们请刘老板来唱段评戏;比如……老了以后,你坐在藤椅上打盹,我在旁边给你读诗。”
温星燃看着他认真的样子,忽然笑了,踮起脚尖在他唇上轻轻啄了一下:“好啊,那我们就慢慢写,写到写不动为止。”
路灯亮了起来,把两人的影子拉得很长,交叠在一起,像幅温暖的画。故事墙上的照片在灯光下泛着柔和的光,记录着一个从茶馆开始,在书店延续的故事。
而这个故事,才刚刚翻开最温柔的篇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