逾星书斋,门轴“吱呀”一声响,打破了巷口的安静。温星燃正要弯腰捡起身旁被风吹倒的“营业中”木牌,目光却突然顿住——门的正中央,蜷着一团雪白的影子。
那是猫,一只通体雪白的猫,毛发蓬松得没有一丝杂色,像刚被精心梳理过,连耳后最容易藏灰的绒毛都干净得发亮。
它半眯着琥珀色的眼睛,瞳孔缩成细缝,透着股生人勿近的冷意,爪子却刻意踮着,避开地上散落的枯叶和温星燃昨晚随手放在门边的旧棉布拖鞋——鞋上沾了点巷口的泥土,白猫的爪子连碰都不肯碰,姿态矜贵得像位挑剔的贵族。
“哪来的小家伙?”温星燃放轻脚步走过去,指尖刚要碰到猫毛,白猫却忽然抬眼。可它没摆出戒备的样子,反倒从喉咙里漏出声极轻的“咕噜”——不是警告,更像一句松口的许可,默认了这份靠近。
只是这份默许没持续多久,它既没凑过来蹭手,也没留在原地,反倒转身就往旁边的吧台跳。动作轻得像片飘落的羽毛,落上温星燃昨晚没收拾的账本时,还特意收了收尖尖的趾甲,只用软乎乎的肉垫,轻轻扒拉了下摊开的页脚。那一页恰好记着 “进《小王子》精装版10本”,是温星燃昨天跟供应商反复确认、特意敲定的品类。
温星燃愣了愣。这猫的动作太奇怪了,不像普通流浪猫那样警惕或黏人,反而透着种“熟悉这里”的笃定。
趁着白猫扒拉账本的间隙,温星燃弯腰从吧台底下摸出个塑料碗,倒了些牛奶推过去。白猫凑过去闻了闻,就往后退了两步,琥珀色的眼睛盯着碗沿,像是在嫌弃材质。温星燃见状,又转身取来个骨瓷茶杯——那是沈逾白常用的款式,杯沿描着圈淡青花纹——白猫才犹豫着凑过去,小口舔了两口,喝的时候还特意避开杯沿,只碰最干净的内侧,喝完后还用爪子抹了抹嘴,洁癖得过分。
“你这习惯,倒跟某人有点像。”温星燃失笑,指尖轻轻碰了碰白猫的耳朵,它没躲开,只是偏了偏头,耳尖的绒毛蹭过温星燃的指腹,软得像团云。也正是这凑近的动作,让温星燃瞥见了它脖子间的异样。目光顺着猫耳往下移,白猫脖子上挂着枚极小的银圈,细得几乎看不见,内侧刻着个极小的“逾”字,字体遒劲,和沈逾白签合同的笔迹有几分相似。
这个发现让温星燃心里咯噔一下。他想起两人在荷兰领证时,沈逾白戴的素圈银戒内侧,也刻着彼此的名字,当时沈逾白还说“刻得小一点,低调”。难道这猫是哪家丢的宠物?可看它的样子,倒像是自己找到这里来的。
上午的客人渐渐多了。有熟客看到吧台上的白猫,笑着打趣:“星燃,你什么时候养宠物了?这猫长得真俊,跟沈总似的,连眼神都冷冰冰的。”白猫像是听懂了,抬头看了那客人一眼,尾巴轻轻扫过账本,正好停在“沈逾白”三个字旁边——那是温星燃昨天记的“沈总送茶叶两罐”,特意用红笔标了重点。
温星燃的心又动了动。他把猫抱到临窗的沙发上——那是沈逾白每次来都要坐的位置,垫着块深蓝色针织毯——白猫立刻蜷了进去,眼睛盯着窗外的向日葵花田出神。那片花田是沈逾白去年捐的,此刻正开得灿烂,金黄的花盘迎着阳光,像铺了满地的星星。白猫看了一会儿,忽然用爪子拍了拍沙发扶手,那里放着本沈逾白上次没看完的《财经周刊》,页码正好停在他标注过的“新能源项目分析”那页。
傍晚关店时,天已经擦黑了。温星燃收拾好账本,转身想把白猫抱到门外——他想着猫可能只是暂时停留,说不定主人正在找它——可白猫却死活不肯动,爪子紧紧扒着沙发毯,喉咙里发出委屈的“呜呜”声,琥珀色的眼睛里竟泛起了水光。
温星燃没办法,只好拿了个干净的纸箱,铺了块自己的旧毛衣,放在吧台旁边,算是给它搭了个临时窝。
睡前,温星燃给沈逾白发了条消息,附了张白猫的照片:“店里来了只流浪猫,洁癖又傲娇,跟你有点像,脖子上还着‘逾’字,你说巧不巧?”过了会儿,沈逾白回复了个“嗯”,后面跟了个“注意别让它掉毛在账本上”的表情。温星燃看着屏幕笑了,低头看了眼纸箱里的白猫——它正盯着手机屏幕,尾巴轻轻勾了勾温星燃的裤脚,像在催促他快点回复。
夜深了,书店里只剩下台灯的暖光。温星燃靠在沙发上看老电影,白猫跳上他的膝盖,蜷成一团,呼吸均匀得像在睡觉。电影里出现雨景时,白猫突然往他怀里缩了缩,爪子紧紧抱着他的手腕,动作熟稔得像做过千百遍。温星燃低头看着怀里的白猫,忽然想起沈逾白每次出差,睡前都会给他发消息说“别踢被子”,语气冷淡,却藏着掩不住的在意。
这只猫,到底是谁?为什么会带着刻着“逾”字的银圈,找到这家书店?温星燃摸了摸白猫脖子上的银圈,指尖划过那个“逾”字,心里忽然生出个荒唐的念头——如果这猫真的和沈逾白有关,那它会不会……就是沈逾白?
这个念头刚冒出来,就被温星燃压了下去。他摇摇头,觉得自己是看电影看糊涂了,可怀里的白猫像是察觉到他的心思,轻轻蹭了蹭他的下巴,喉咙里的“咕噜”声又响了起来,温柔得像在安抚。
窗外的月光透过玻璃照进来,落在白猫雪白的毛发上,泛着柔和的光。温星燃抱着猫,忽然觉得这个夜晚格外安心,就像沈逾白在身边时那样。
他不知道的是,此刻白猫的眼睛悄悄睁开,琥珀色的瞳孔里映着他的侧脸,像在认真记住这个画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