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逾白第一次注意到办公室那盆文竹,是在一个看似寻常的工作日。彼时他刚结束一场长达三小时的跨国会议,耳机里还残留着合作方略带口音的英文,指尖捏着钢笔,指节因为长时间紧绷而泛着淡白。
他起身想去茶水间倒杯冷水,路过窗边时,眼角余光忽然瞥见了那抹浅绿——塑料盆里的文竹长得不算差,枝叶舒展,只是靠近窗台的几缕细叶微微发卷,叶尖还沾着点没擦干净的灰尘,像个被忽略的小孩,蔫蔫地缩在阳光里。
行政部的小姑娘上周来汇报工作时提过一嘴,说“每个办公室都统一配了绿植,好养活,沈总您要是觉得不合适,随时跟我说”。
当时他正盯着报表上的数字,只淡淡“嗯”了一声,没再多问。此刻近距离看着,倒忽然觉得这盆文竹有点“委屈”——塑料盆透气性差,正午的阳光直射在叶片上,盆土表面看着干硬,想来是浇水时没浇透,只打湿了表层。
他没立刻去茶水间,反而蹲下身,指尖轻轻碰了碰最外层的细叶。叶片薄得像蝉翼,一碰就轻轻晃动,卷边的地方带着点焦黄色,不是生病,就是养护得太粗糙。沈逾白皱了下眉,心里莫名冒出个念头:这样养,迟早得枯。
那天晚上,他破天荒地在回家路上绕去了花鸟市场。傍晚的市场人不多,摊主正收拾着花盆,见他穿着剪裁合体的西装,手里还拎着公文包,愣了愣才问:“先生想买点什么?”
“文竹用的紫砂盆,还有透气的营养土。”他说得干脆,没多余的话。
摊主大概没见过这么“严肃”的买花人,一边找盆一边笑:“养文竹啊?这玩意儿娇贵,得散光,浇水还不能多,您是新手吧?”
沈逾白没接话,只盯着摊主递过来的紫砂盆——盆身素净,底部有三个排水孔,大小刚好能放进原来的文竹。他伸手敲了敲盆壁,声音清脆,是正经的紫砂料,才点头:“就要这个,再拿袋陶粒。”
回家后,他把公文包往沙发上一放,没先处理未读邮件,反而蹲在阳台,小心翼翼地把文竹从塑料盆里脱出来。
原土板结得厉害,他用指尖一点点掰开,避免伤到根系,再把营养土和陶粒按比例混合,分层铺进紫砂盆里,最后把文竹放进去,轻轻压实盆土。整个过程做得细致,连花盆边缘沾到的土粒都用湿巾擦干净,活像在处理一份重要的合同。
第二天早上,他让特助提前半小时到公司,把换好盆的文竹先搬到办公室。特助看到那盆文竹时愣了愣——昨天还是普通的塑料盆,今天就换成了精致的紫砂盆,盆土表面还铺了层浅色陶粒,看着比昨天精神了不少。沈逾白没解释,只淡淡说:“放在窗边散光的位置,别让阳光直射。”
行政部的林姐是一周后发现不对劲的。按流程,她该去给各办公室的绿植浇水,走到沈逾白办公室时,刚拿出洒水壶,就看到沈逾白正站在窗边,手里拿着个迷你喷壶,对着文竹的叶片轻轻喷水。他动作轻得很,喷壶的水流细得像雾,连每一片细叶都照顾到,半点没溅到盆土上。
林姐吓得赶紧收了洒水壶,小声说:“沈总,我来浇就好。”
沈逾白回头,看到她手里的洒水壶,眉头微不可察地皱了下:“不用,我自己来。”他顿了顿,补充道,“文竹叶片沾水多了容易闷,用喷壶喷表层就好,盆土不用浇太勤,见干见湿。”
林姐这才反应过来,老板不是嫌她做得不好,是自己上手了。她赶紧点头:“好的沈总,那我下次过来只看看盆土干湿,不打扰您。”说完悄悄退了出去,心里还在嘀咕:没想到沈总看着冷,居然还会养绿植,比她这个“半专业”的还懂行。
从那以后,沈逾白养文竹成了办公室里心照不宣的小秘密。员工们偶尔路过他办公室,会透过百叶窗的缝隙看到他站在窗边浇文竹,动作认真,连平时紧绷的肩线都放松了些。有次新员工不知道,在茶水间跟同事吐槽:“咱们老板也太讲究了,连盆竹子都要自己养,行政部又不是不会。”
这话刚好被路过的特助听到,特助笑着说:“你没看到沈总手机备忘录里的‘文竹养护表’,比咱们的项目进度表还详细,每周三、周六傍晚喷水,每次50毫升,连光照时间都记着,生怕出差时没人照顾。”
新员工听了直咋舌:“这么细?我养自己都没这么认真。”
特助没再多说,心里却清楚,沈逾白对这盆文竹的在意,不止是“细节控”发作。有次沈逾白去外地出差,临走前特意跟他交代:“我办公室的文竹,你每天去看一眼,要是盆土干了,就用我桌上的小喷壶浇50毫升,别多了。”特助点头应下,后来才发现,那喷壶里的水是提前晾好的凉开水,沈逾白怕自来水的□□伤根。
温星燃知道这事,是在一个周五的傍晚。他来公司接沈逾白下班,刚走到办公室门口,就看到沈逾白正蹲在窗边,手里拿着把软毛刷,轻轻扫着文竹叶片上的灰尘。
夕阳透过窗户洒在他身上,把他平时冷硬的轮廓都柔化了些,连嘴角都带着点不易察觉的弧度。
温星燃靠在门框上,笑着调侃:“沈总,您这是把文竹当宝贝疙瘩养呢?我等您下班都等了十分钟了,您倒好,跟棵竹子较上劲了。”
沈逾白抬头,看到他,手里的动作没停,只淡淡说:“急什么,等我扫完。”他把最后一片叶子扫干净,才放下毛刷,起身时还不忘把花盆摆正,确保它在散光的正中央。
“我说,”温星燃走过去,伸手碰了碰文竹的叶片,“不就是盆文竹吗?行政部又不是不会养,您至于这么亲力亲为?”
沈逾白收拾着桌上的文件,声音轻了些:“他们养得也没不好,只是我自己来,放心。”他顿了顿,想起第一次看到这盆文竹时的样子,又补充道,“刚搬来的时候,叶尖都卷了,看着可怜。”
温星燃挑眉,没再逗他,心里却明白——沈逾白看似冷硬,骨子里却藏着点柔软,连一盆被忽略的文竹都能让他上心。后来有次他去花鸟市场,特意挑了盆品相极好的文竹,想给沈逾白换了,结果沈逾白看都没看,只说:“不用,这盆养习惯了。”
温星燃当时还笑他:“你这是念旧,还是跟这盆竹子有感情了?”
沈逾白没回答,却在那天晚上,给那盆文竹换了新的陶粒。
日子久了,这盆文竹成了沈逾白办公室里的“特殊存在”。行政部的林姐每次去检查,都会悄悄带块软布,帮着擦一擦花盆上的灰尘;特助出差时,会每天拍张文竹的照片发给沈逾白,让他放心;员工们偶尔看到沈逾白浇文竹,也不会再觉得惊讶,反而觉得“这样的沈总,比平时亲切多了”。
有次公司团建,大家聊起各自养过的植物,有人问沈逾白:“沈总,您那盆文竹养得那么好,有什么秘诀吗?”
沈逾白手里拿着杯果汁,闻言看了眼坐在旁边的温星燃,才缓缓开口:“也没什么,就是多上心点,记着它的习惯,别忽略它。”
温星燃在旁边笑着补充:“他啊,记文竹的浇水时间比记我生日还准。”
众人都笑了,沈逾白没反驳,只是嘴角微微上扬,眼底藏着点温柔。他想起第一次在花鸟市场挑紫砂盆的场景,想起每次出差时特助发来的照片,想起林姐悄悄擦花盆的动作——这盆文竹,早已不是当初那盆被忽略的普通绿植,它成了办公室里的一点暖意,藏着大家心照不宣的默契,也藏着他自己都没察觉的,对生活的温柔。
后来有次,行政部统一更换绿植,林姐问沈逾白:“沈总,您办公室的文竹要不要换盆新的?这盆都养了两年了。”
沈逾白摇头,目光落在那盆文竹上——枝叶比刚来时茂盛了不少,翠绿的叶片在散光下泛着光泽,紫砂盆被养得愈发温润。他轻声说:“不用换,这盆挺好。”
是啊,挺好的。就像他和温星燃的感情,就像他和员工们的默契,不用刻意改变,不用追求新鲜,只要用心呵护,就能慢慢长成想要的样子,在岁月里,透着安稳的暖意。
那天晚上,温星燃陪沈逾白回办公室拿文件,看到那盆文竹,又忍不住逗他:“你说,要是这盆文竹会说话,会不会跟你抱怨‘每天被你管得也太严了’?”
沈逾白没理他,却在关灯前,又看了眼那盆文竹,指尖轻轻碰了碰叶片,动作温柔得像在触碰一件珍宝。
窗外的夜色渐浓,办公室里只剩下文竹的浅绿,和空气中淡淡的暖意。有些东西,不需要轰轰烈烈,只要细水长流的呵护,就能成为心底最柔软的牵挂——沈逾白懂,温星燃懂,连办公室里的每个人,都懂。
爱人如养花,顺着对方的特质养。写这个番外其实也是想说白白是个很念旧的人。正文里写过白白认床,不知道大家记得不,认床也是想暗示他念旧。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106章 番外十二:浅绿文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