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寝宫的时候,称琅州州使宿醉今晚在宫中歇息,便遣散了众宫人。
我将他抱在床榻上,月光皎洁,倾泻而下,柔柔散在他的脸庞,显得人柔和。
好像又回到了多年前一起在琅州并榻而眠的日子,有时候我会缠着他讲我一点也不感兴趣的政略,有时候也会耍无赖要他给我捏捏肩捶捶背,他睡着的时候就会想现在这样,呼吸浅浅,睫毛微颤。
自从母皇走后,他总是做梦,梦里光怪陆离,我牵着他的手入眠,他会好些,不再光怪陆离,但还是做梦。
此刻他紧皱着眉,呼吸渐渐急促,额上不知从什么时候起冒了一层薄汗,他抓着我的手,像是抓着救命稻草一般。
“陛下……陛下……”
我当然知道他说的是母皇,可还是俯下身:“孤在,姜诉,孤一直都在。”
我不知道他做了什么梦,只觉大抵是噩梦,他伸手握住我的手,片刻的温存让我心神不宁。
我知道自己该离开了,但还是不愿意放手。
“陛下,臣错了。”
他不知何时醒来,泪水已经打湿了枕边,眼眶很红,脆弱、破碎、无辜尽数展现,我从未见过姜诉这幅样子,他完全卸下了平日里的严肃威仪,或是温柔,我头一次见到他的弱态。
“陛下,臣……”
他显然还想再说什么,我低头吻向他的唇。
大胆的,姜诉,我就是母皇,不要让自己痛苦,有什么想说的,想做的,就在此刻做吧。
怯懦的,姜诉,请不要在这个时候清醒,一直混沌下去吧,让我再当片刻的母皇。
唇齿交缠间,缠绵而缱绻,那是一直在思念的爱人,是决堤的情感,尽数爆发。
四目相对时,懵懂中情动,那是执着惦念的人此刻就在眼前,是多年压抑的心,终于找到了归宿。
他搂着我,我吻着他,从唇瓣到鼻梁,从脖颈到肩头,腰间尺,肩头痣,多年来想要的东西以一种卑劣的方式得到了。
即使下作,即使不齿,但我是幸福的。
第二日,我迷迷糊糊醒来,揉了揉眼睛,旁边并没有我想看到的人,那个眼眶红红的,一声声说着自己的过错,脆弱的破碎的姜诉不见了。
直到宫人进来,我提及琅州州使,才知道姜诉一早就走了。
走的很急,很匆忙。
又留下一封信,宫人交给我,我展开后,入目即:
展信安:
陛下,远赴幽都,参加宫宴,同僚提及陛下皆为称赞之语,诉便知陛下如今羽翼渐丰,深谙君王之道,诉实为欣慰。
望谅琅州诸事繁多,先行请辞。
山高路远,诉自知陛下挂念,也望陛下保重身体。
见字如面。
第一封信,是去琅州任职。
一来是一部分朝中人针对他和李留薇大发厥词,我为护他,二来是他为逃开我,我给了个选择,让去琅州任州使。
在他看来,区区琅州州使,比当今首辅还有吸引力。
第二封信,是去琅州任职。
宫宴饮酒颇多,是对母皇的思念,还是对知秋的怨怼,我的出现消解他的无措,但超出距离的亲昵,让他只能逃避。
在他看来,我毕竟不是母皇,醉酒之事,更是荒唐。
他一定这样想,不愿面对我,所以鱼水之欢只字不提。
“薛贵君求见。”
宫外有内侍传报,我揉了揉眉心,将姜诉的信放下来,折好放在自己的枕下,起身让宫人更衣,点了头便让薛似锦进来了。
“陛下,下侍濮允有喜了。”
他刚进门便神色匆匆,本该是好事,却并没有半分好的意思,只有焦急。
薛似锦的这话,我兀的生出自己有些对不起姜诉的意思,心中莫名有些不是滋味。
自从纳侍君入宫,今天这里坐一坐,明天那里呆一呆,都是常有的事情,我会有个自己的孩子,但我没想过这样快。
濮允是谁?
我甚至都不记得他的名字。
但薛似锦既然能说的出,只怕是宫中万千侍君之一了。
“有喜不是好事?怎么如此慌张?”
“陛下,宫中有人谋害皇嗣,濮允已孕六月有余,未曾传医官诊脉,只是藏着,今日被发现,宫中议论颇多,录事记录乃是三月前有陛下临幸的记录,依规要行杖杀之刑。”
有喜,是有谁的喜?
皇嗣不容有误,世家多少双眼睛盯着谁会是皇长子或皇长女的父君,又有多少双眼睛盯着宫中哪位侍君会先诞下皇嗣,我不焦急,他们自然焦急。
濮允……
是谁呢
想了半天没想起来,我等宫人将用最后一根簪子固定好我的头发,缓缓起身:“那去看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