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第一年他以州使的身份,与我见面。
他穿着一身玄色的常服,将琅州的情况一一禀报,不是不想念,不是不眷恋,只是在见到知秋所说的师娘,我知道我和姜诉再无可能。
这份惦念,只能深深埋藏在心里。
“先生身为首辅之时,能帮助万云处理政事,区区琅州,又能如何为难先生呢?”、
“琅州州使,万云只怕给你的不够,配不上你的才能,先生。”
我尽量压制自己对他的心思,可难免还是想要和他更近一些。
十六岁即位以来,从被人玩弄于股掌之间的幼稚,到如今能在狡猾的老狐狸之间周旋乃至于全身而退,姜诉教给我的,不仅仅年少时的政略,更有为君的本心。
他与我而言,在见到我第一面向我温和的微笑,在众人对我施以冷眼他独独教我自爱自重,在多年前的秋狩他拥我入怀的温存,在无数个午后的温书,在琅州同榻而眠的每一个夜晚,他都不仅仅是一个先生,不仅仅是一个引导者,更是我的未来想要携手一生的人。
我下定了这样的决心,却输给了姜诉奔向母皇的心。
就连再次动情的人,也是和母皇相似的人。
有的时候会羡慕母皇,能不用侧首就得到姜诉的吻,而我却要死缠烂打,费尽心思,才只敢在他睡着时,吻吻他的唇。
在见到知秋称之为师娘的人,我甚至想自己为什么不多像母皇一些,最起码眉眼、性格但凡有一些相似,那么姜诉是不是会看看我,考虑考虑我?
“陛下言重了。”
“臣为陛下、为幽郃,不管身居何位,都是一样的。”
我看向他,虽然已经免礼,我们面对面站着,可他并不看我,只是低头看着地面。
“先生,宫中新纳了一些侍君,还是你拟的单子,凌姑姑帮着看了看,选君事宜也都是凌姑姑帮着操办的。”
我在说出这些话的时候,死死盯着他。
他知道了会高兴吗?
我按照他的想法来为君,放下了曾经的念想,放下了想要和他厮守终生的执拗,是不是他会觉得轻松一些。
他一定会长舒一口气吧。
曾经的月万云,现在有了自己的侍君和贵君,未来也会有自己的凤君,而他对母皇的感情也从始至终,即使死亡也不能影响。
他一定会欣慰的笑一笑,并轻声告诉我,万云,做的不错。
我猜错了。
在我对面的人听到这句话,并没有我预料中的欣慰,他也没有笑,只是维持着刚才的神情足足有一会,然后反应过来了似的,连忙行礼:“真是恭喜陛下,贺喜陛下。”、
他好像并不开心。
为什么呢?
恭喜贺喜,喜从何来?要说喜,也是世家贵族喜。
“先生既然述职完毕,就去宫宴热闹热闹吧。”
我实在有些倦了,我第一次对他感到倦,这真是一个奇怪的感觉。
这时外侍进来通报,说是贵君来了,我挥挥手,薛似锦从门外进来,姜诉正从门里出去,两人擦肩而过。
姜诉的眼神看向薛似锦,那是一种我从来没有在姜诉的眼中见过的情愫,难言的悲伤的羡慕的复杂地混在一起,稍纵即逝,快到我几乎捕捉不到。
“陛下,似锦选了几套衣服,想让你帮我看看穿什么得体。”
薛似锦在我这里,从来胆大妄为,不用敬语,你我相称,自然熟稔,宫中的旁人颇为眼红。
我点点头:“好,孤陪你去看看,宫宴上不论世家贵族,还是各地州使,亦或是属国质子,那都是齐聚一堂的,你位分高,自然也代表着孤的脸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