君令是昨日下的,今日姜诉已经收拾了包袱前往琅州,我连他的面都没见上。
到他府上的时候,大门紧闭,一两个丫头背着包袱出来,行了礼就说大人遣散了大家,要前往外地任职,此去再无归期,还专门留了几锭银子让各自讨个生路。
他可真是个好人。
走的时候就连家奴的苦楚也看在眼里,我只觉讽刺,避我如避虎蛇,对他人倒是大方温情。
我实在觉得奇怪,从前母皇还在世的时候,他教我温书,还是母皇走了,我登上帝位,都曾向他说明我的心意,山有木兮木有枝的情诗,还是红豆成串的盘珠,他只是轻轻淡笑,说万云,你还小。
不知从哪一次开始,他只义正言辞地说,他是我的先生。
现在宁愿去琅州,也要逃开我。
宁愿不要首辅之位,也要离开我。
只是玩笑话,他却当真,连夜收拾包袱要离幽都远远的。
我一想起自己的决定,对比一下他和李留薇靠在一起的肩,跪在地上执着的样子,觉得发配到琅州挺好的。
最起码,在琅州只有百姓了。
“陛下,这是大人给您留的信。”
我感慨着,身旁人向我递过来姜诉写的信,拆了信封就看到他写的:
展信安:
陛下,臣领命前往琅州,路途遥远,故行走仓促,未得拜别,实乃遗憾。
然臣倍感欣慰,陛下深知民为邦本,因而治天下之才可堪重任,唯一担忧,朝堂世家根基深厚,切不可操之过急,且要勤勉于政,万不能以个人好恶行事。
叮嘱繁多,只怕叨扰,陛下保重。
他的字并非遒劲霸气,疏密得体间尽是拳拳之心,并无半点私情,看得我一阵烦躁。
原先还能说几句先生,如今倒是只有君臣了。
只怕叨扰……
我倒是希望他能叨扰多些,连个面都没见上,只留下这几句话,言辞恳切,要是我再计较,倒成了我以个人好恶行事了。
没有闲庭散步的雅致,看完姜诉的信,不由生出怅惘,回宫的路上碰到了薛似锦。
他一手拿着风筝,一手正拿着糕点,急匆匆往前赶,看到我连忙招手:“陛下!陛下!”
听得我一阵刺耳,两三步过去就捂了他的嘴,压低声音:“你是想让全幽都的人都知道孤在这吗?薛大人平日里这么教你的?”
他一点也不惧怕我的威压,兴冲冲朝我摇了摇风筝:“陛下,我找人讨到容易放的风筝,颜色也好看,你要不要和我一起?整日看书,一点意思都没有。”
“那这么说,你是背着薛大人偷跑出来的?”
“嘘!”薛似锦的眼睛眨呀眨,做贼心虚望了一眼薛家的方向,“这要是被我老娘知道了,肯定赏我一顿家法。”
“我那日进宫,陛下可是让人带着我赏花呢,所以我想陛下肯定和母亲不一样,不会逼着人做不愿做的事,对吧?”
他的小狐狸尾巴摇啊摇,赌我会和他一起放风筝。
我莞尔道:“好啊,孤不告诉薛大人,也陪你一起去,你拿什么报答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