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最后一次见母皇,就是在母皇告诉我不要记恨的时候,从那后我被派往琅州安抚水患民情,姜诉陪同一起前往,刚到琅州的地界,母皇薨了。
姜诉听闻这个消息,整个人怔怔地站在夕阳下,一动也不动,神情悲痛夹杂着无奈,混着不知名的情愫,看的我心里又是一阵不是滋味,那根挺拔的翠绿的一直顽强生长的竹子慢慢弯下腰,双手盖着脸,但我能看到他的泪水顺着指缝滑出。
“陛下……”
姜诉的声音嘶哑,哽咽着吐出这两个字。
“先生,母皇她……”
“我们即刻启程回幽都。”
琅州靠近幽郃偏东,再往东就是鹭绛,那是我和母皇争辩是否要开通经济往来的地方,母皇派我们此行来这里,也是这个用意,若是知道母皇如此情况,怎样我都该陪在她身边。
“陛下,你的母皇不能陪着你一起走了。”姜诉将双手放下来,他的眼睛有些红,可能是刚流过眼泪,还带着舟车劳顿导致的红血丝,疲惫极了。
只是,那根竹子又挺起来了。
陛下。
虽然是同样的两个字,但我很确定,他第一声叫的不是我,第二声才是。
我皱起眉,只觉这两个字有些不合适:“先生……”
“传位诏书就在我这里,你的母皇让我们出京前往琅州,只怕不仅仅是要考察你的功课。”姜诉的眼神中哀伤占了大多数,他看向我,好像看着我能够有些力量,顿了顿接着说,“万云,未来我会陪着你一起,去见证一个兴盛繁荣的幽郃。”
我在当下并未领会姜诉的深意,除却失去母皇的怅惘,更多是迷茫。
对他第二声陛下的迷茫。
母皇说身处这个位置,注定要牺牲很多东西。
只是我的东西,实在是少得可怜。
从琅州到幽都的行程说长不长,快马加鞭,只消半月,说短也不短,我和姜诉整整花了一个月左右,才来到幽都的城外,成群的黑衣人训练有素,招招致命,若非从琅州调用了凌姑姑的部分毒士精锐,我和姜诉都活不到今天。
接应我们的人叫洛青辰,他看起来对我颇有微词,总是和姜诉在一起小声说话。
原来这就是把阿凌折腾的够呛的皇女,看起来很年幼,这怕都不到成年。
你们一路都有人在追踪,几次刀光剑影,真是得好好感谢感谢月凌。
我跟你们讲,不光是月凌,我们春香苑为了这位也是付出代价甚多,这可是得罪了不少客人,这些银子,大人你可得跟我还清楚。
还有还有……
洛青辰喋喋不休,丝毫没有停止的意思,姜诉蓦然回首,我们四目相对,他轻轻笑了一下,我有些不好意思快步跟了上去,这时姜诉对洛青辰说:“陛下会记住你和庆王,也会记住春香苑的众人,真金白银,良田千顷,自然不会少了你们的。”
他不顾洛青辰瞪大了眼睛,长大了嘴巴的惊讶模样,慢慢道:“谢谢公子送我们回京,此后的路,我们自己来走,一路叨扰了。”
我和姜诉步伐加快,挥手告别,洛青辰在我们身后良久之后发出了仰天长啸:“不是吧!”
姜诉拉着我的手,他的手握起来有些粗糙,除却常年执笔上谏,还有在地方修建长堤,为务农的百姓干农活的缘故,中指第二个指关节的茧更后一些,摸起来很硬,其他的茧大大小小,他分明握着我的手,却像是在握着我的心。
“万云,我们回来了。”
“万云,从此刻起,你将不再是一个皇女,不再是大街上平平无奇的少女,而是我们幽郃的天子,这片国土的主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