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是一年再添丁,贵君的宫殿人进进出出,来的人端着带着血的水盆换了又换,听人说,是难产。
听到宫殿内传来痛苦的嘶吼,宫中其他的侍君脸上都有些不知所措,他们在等,等着母皇。
我会想起我的父亲,留薇说的很潇洒随性的人,他当时也是这样一盆一盆地流着血,散着精力,是否也这样痛苦不堪?
母皇来的很急,刚下朝匆匆赶来,一身朝服都没有来得及脱下,姜诉站在母皇身后,一直都是这样守护的姿态。
“安胎的医官日日搭脉检查,怎么会是难产!你们医使司是干什么用的?”
我和弟弟本来在国子监温书,他想念贵君得紧,想要回来,我带着他偷偷溜回来,就看到母亲正大发雷霆,殿内乌泱泱跪了一大片,每个人头上都是几层冷汗,连连说着什么臣该死之类的话。
“医使司在场的太医全部尽全力救治,其余的人去请医使司医术精湛的太医来,告诉他们现在的状况,一定要保住贵君和孩子!”
我在门后只听到他正在有条不紊地说着,关于救治,关于孩子,关于贵君,姜诉显然比母亲要沉稳,他做着不是一个首辅该做的事情,他挡在母皇身前,为她挡住母皇本该承受的风暴。
弟弟什么时候跑出去找父君我都没有发现,等姜诉在我面前,我还是有一瞬间的怔愣。
“万云,这个时候,你应该在温书。”
他的声音还是那样的平淡,但是有种莫名的威严,我下意识往后退了半步:“先生,他会死吗?”
我望着往日里被贵君宫人欺辱的门口,那些冷嘲热讽还历历在目,偶尔会碰见贵君,或是不屑的眼神,或是一个泛滥的白眼,但他现在混着血污躺在床上,痛苦的哀嚎,绝望的嘶吼,甚至连性命都堪忧。
“不知道,万云,你现在应该在温书。”
他的语气还是那样,不疾不徐,不高不低,引导式的肯定,让我有些乏力。
“先生,今日万云知错,往后不会再耽误功课。”
姜诉点点头,朝着国子监的方向示意,我自知该去温书,姜诉像是读懂了我的心思,在我抬脚走出两三步的时候叫定我。
“万云,你父亲和陛下……都很爱你。”
“如果回到当初,他还是会做出这样的选择,因为他想要你看看这个世界是怎样的。”
我微微一怔,看向姜诉,他还是那副沉稳恬淡的模样,骨子里的傲气从眉眼破锋而出,深邃的眼一下能把我望穿,他那颗聪慧玲珑的心根本没有猜不透和掌握不了的人和事,包括我,包括母皇。
“先生,万云知道了。”
去往国子监的路上,我脑海中总是会想起素未谋面的父亲,想起姜诉,想起母皇,想起李留薇,我深深呼吸,闻到空气中下过雨泥土的味道,抬头看见绿意盎然的柳枝,正在随风摇曳的招手,一阵微风吹来,凉凉的,让人贪婪地想要再吸入一点。
远处淡青色的幼枝,正努力抽出新芽,那抹绿让我想起姜诉。
我最近不知道怎么,老是会莫名其妙想起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