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陪读是李留薇家的二公子和薛家的女儿,日复日,年复年,我从没想过往日里传的纸条,逃的早课,挨的戒尺,塑造了一个与传统礼仪截然不同的人格。
“万云,我得走,你明白吗,我们要走。”
他们一起拉着手,五指相扣,坚定的眸子让我不自觉僵直了身子。
我下意识后退,震惊中有些无措:“你……们……”
“我爱他,他也爱我,但是在幽郃,冠以世家的名号,我们注定无法相爱。”
面前的人声音铿锵,他们相爱足足以两个人一起对抗全世界,做好私奔的打算,唯一值得告别的人,是一起同窗的我。
“你们被抓到,会被打死的。”
“万云,看命运,上天说,我们注定在一起,生死都是。”
他们太过坚定,坚定到哪怕做足了最坏的打算,也是死也要死在一起。
“等你遇到一个人,他的喜怒哀乐都能轻易牵动你的心,你的喜怒哀乐也能轻易牵动他的心,你就知道,爱这个东西,是无法言语的,但它能指引自己心的方向。”
他们私奔了,放弃显赫的身份,放弃锦衣玉食的生活,遁入平常百姓的人群中,消失不见。
薛家的人和李家的人找疯了都没找到,家中出现此等孽女孽子,除却羞辱门楣之外,更多的是朝中党派对立子孙却相爱的滑稽。
姜诉也找疯了,他手底下的学生干出这样的事,实在有伤风化。
我的陪读又换了人,这两位主倒都是沉稳性子,诗书礼义,射御骑史,我从他们身上学到不少东西,只是偶尔还是会想起私奔的陪读。
他们是那样坚定,做出这样的选择,只是为了所谓的爱。
那么……
“先生,爱是什么?”
他教我政略,教我阵法,教我兵书,教我书画,唯独不曾教过我爱。
可能这并非是他的教学范畴,但想起私奔的人告诉我的话,我看向姜诉,心无法控制一般剧烈地跳动,我不止一百次想,这种感觉算不算爱呢?
他在指引我的心。
“万云……”
“你有喜欢的人啦?”
他温和的眉眼里带着点八卦的探究,笑得春风阵阵,刮动我心中的柳条,来回摇摆,我被他看的有些无措。
他是我的先生,传道授业解惑,我很少这样逃避他的目光,唯独现在,他的眼神让我下意识不敢去看。
喜欢的人……
远在天边,近在眼前。
先生,你是否喜欢我呢?
这种已经有答案的问题,我不会蠢到再问,李留薇说起父亲的事情,怨言多来自于母皇和姜诉。
他们是幽郃历史上能称得上是君臣佳话的传奇,为人君者,固国安邦,为人臣者,善断伐谋,君臣之情,拳拳之心,才能有如今的繁荣的幽郃。
在母皇的名字旁,总是要跟着姜诉的。
我的喜欢小心翼翼,他的探究并未深入。
在我见到李留薇所说不堪的事实,我的喜欢变了质。
皇奶奶驾鹤西去,灵堂前母皇和宗室皆披麻衣,一身缟素,为皇奶奶守灵,母皇本就体弱,又因国事操劳过度,送走宗室后,她疲倦极了。
偌大的宫殿,月光倾泻而下,寂静孤冷,她整个人靠在姜诉肩膀上,抬头望月。
“姜诉,你说我还能看见我们计划中的幽郃么?百姓安居乐业,世家用心做事,不再有尔虞我诈之斗,也不再有颠沛流离之民。”
姜诉的声音还是那般沉稳坚定,我似乎能闻到他身上淡淡的檀香。
“陛下,会的。”
母皇的头缓缓垂下去,声音也越来越小:“姜诉,我觉得我撑不到那一天了。”
姜诉的身形不稳,但也只是一瞬,他一只手搂住母皇的腰,逾越了规矩与礼节,侧首吻了母皇的唇,情真意切:“阿芜,你会看到那一天的,我哪怕肝脑涂地也会让幽郃有那一天。”
他说的那样恳切,带着爱恋,我看到他眼神里的汹涌的情感,那是与私奔陪读的薛李两人如出一辙。
那是爱。
但不是属于我的爱。
是属于母皇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