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次见到夏卓措已是去年夏天下着小雨的那天午后,那时她卷缩在帐篷内角落里一声不发……
土匪安排年龄较小的我们一起去放牧,后来好几个月里我们都在小山丘那里牧牛。土匪担心我们逃走,因此土匪头子每天派一人来监督我们,可那人也就是躺在草地上睡觉,偶尔抬起头看看我们是否还在。那段时光无非是那三年里最轻松的,后来发现正是那段时间我和小达瓦同时喜欢上了夏卓措。
那时正值夏季,地上长满了各种花草,牛群有丰富的鲜草吃便不再乱跑,很多时候我们可以坐在同一个地方一上午,夏卓措刚好会编织花圈,我和小达瓦各自采来野花拿给夏卓措,她会把野花编成花圈给我们戴在头上,有时趁土匪沉睡,夏卓措会轻唱山歌或者来上一段舞蹈……
在那期间的某个夜晚我感觉到小达瓦在翻来覆去,很久都没睡,我就问他:“你在干嘛呢,怎么还不睡?”
“我在想一件事情。”小达瓦靠到我说。
我问他:“什么事?”
他沉默许久后才跟我说他喜欢夏卓措,还跟我讲明天他准备跟夏卓措表明心意。他先我一步说出喜欢夏卓措,我只好装作不在意,还跟小达瓦说:“可以啊,那你去跟人家表白,大晚上想着有什么用。”后来想想这话更应该讲给我自己。
那天晚上小达瓦睡的比我早,反而是我在后半夜还想着小达瓦明天要跟夏卓措表白这件事睡不着觉。
第二天凌晨天还没完全亮,早早醒来就听到小达瓦起床的声响。他小声叫了我几次,但是我没回应他,假装还没醒来,之后他就走出帐篷,许久不见回来。
等天已经完全亮起来,我正解着拴在柱子上的牦牛,不久,小达瓦和夏卓措从一顶小帐篷里走出来,他们朝我打了招呼,走过来一起解开牛绳。小达瓦是个直率的人,平时会把所有心事挂在脸上,今天也不例外,他来到我身边耸下脸说:“唉,她说她有喜欢的人!”那天,小达瓦脸上没再有过笑容。
听到他讲夏卓措已经有喜欢的人时,我不知道该开心还是难过,从那以后一种复杂的情绪一直包裹着我,一直到最后夏卓措选择选择离开我们。
几个月的时光很快过去。秋末,土匪们开始着手建造房子,我们几个不得不跟一起牧牛的轻松时光告别。
由于我身体虚弱,建房子期间高强度的劳作几番压垮我身体,时常倒在地上醒不来,在第一次晕过去的那天傍晚,我正准备躺下睡觉时夏卓措找到我说:“我听说你今天晕过去了,现在感觉怎么样?”
“现在没什么感觉,已经没事了。”我告诉她说。
我好奇她从哪里听说我晕厥的事,便问她:“你听谁说我晕过去的?”
“哦,是下午我听到有人在讨论你晕倒这件事了。”她跟我讲。
“我给你带了一点吃的,你把这些吃完,身体会好一点。”说完她把手里捏实的糌粑团递给我。起初我是婉拒,她见我不愿接受她这番好意,就说:“我平时只用照看牛群,不会很累,吃的也少,这些她吃不完,你不吃就要浪费了。”
“那好吧,谢谢你!”我接下她手里的糌粑团。
她原本正经的脸上泛起一抹笑意,说:“那你好好休息吧,我得回去了。”随后跑出帐篷离开了。
刚才的场景都被小达瓦看在眼里,夏卓措走后他朝我露出一副尴尬的笑容,然后背着我躺下去睡觉,我给他分糌粑团他也不吃,也不肯跟我讲话。
后来,每次我有什么困难的事夏卓措都会先知般找到我,在她力所能及的范围内帮助我。
有次因土匪不肯放我去解手,一没忍住弄脏了裤子,正好被夏卓措瞧见,傍晚她找到我说:“你把裤子脱了,我帮你洗干净了再拿过来。”
“不...不..,不用你洗,我已经洗过了。”我觉得害羞,吞吞吐吐的拒绝了她,并且尽量离她远点,虽说我是已经洗了一遍,可还是有那味儿阵阵飘在我周围。
尽管我已经拒绝她帮我洗裤子,但她还是执意帮我洗,最后还是把裤子给了她。
不知是何种原因,平日里夏卓措非常照顾我,这就让我对夏卓措的爱意越来越浓,可是我不知道该怎么同时面对她和小达瓦。因此,我一直接受着夏卓措对我的好,却从未对她表明我喜欢她这件事。
第二天一大早夏卓措拿着洗干净的裤子找到我说:“给,帮你洗干净了。”她讲这话时刚好面朝太阳,这一刻她的笑容是金黄色,是温暖的阳光。那一刻我有说我其实很喜欢她的冲动,可我又想到了小达瓦,于是又一次把那句喜欢咽回肚子里了。我接过裤子一直跟她道谢说:“谢谢夏卓措,麻烦你了。”
“没事啦!裤子还是有点湿诶,你看看现在能不能穿。”夏卓措提醒我说。
“能穿,现在天热,裤子湿点刚刚好。”我打趣似的说。她听到我这么说后脸上露出浅浅的笑容,低下头像是羞涩,又抬起头温柔的看着我,两手交叉着放在身前,迎着光说:“那就好,太阳出来该去干活了。”她指着我手上的裤子又说:“早点穿上吧!”
早上我只穿有曲巴,下半身虽是被曲巴遮挡着,但是风一吹,还是会感觉到下半身凉飕飕。
夏卓措一走,我就钻进帐篷内赶紧把那半湿的裤子给穿上了。
不久,土匪就从旦秋那里知道了我们打算逃跑的消息。夏卓措知道我和小达瓦被打的很惨后每天傍晚忙完活就来找我们。那几天她每次来不是带着糌粑团,就是带来她煮的野菜汤。有几次她偷偷带来挤奶的奶桶,从里面舀起两碗鲜牛奶给我和小达瓦喝。
被土匪揍后,我们能在几天之内很快好起来有大半的功劳都是靠夏卓措的细心照顾。
时间不再像过去那样漫长,虽然每天都会有忙不完的活,挨土匪的鞭子也是常有的事,但是傍晚一回到住处就可以见到夏卓措,就不再觉得这一切很艰难。
直到我们把墙都垒起来,最后要封顶的那段时间,我看到土匪江村和旦秋带着两个棕黄色头发的外人。看他们的模样,根本不像我们这边的人,他们有着粉白肤色,留着短发且打理的干净。身上穿着很合体的衣物,脚上穿着黑色皮鞋,应该是走了一段泥泞路,皮鞋上沾有泥土。他们跟江村讲着蹩脚的藏语一起走进黑帐篷里去了。
本来首领洛松顿珠在给我们安排去砍伐树木的事情,见到江村带着两个外人走进黑帐篷,他给我们留下一句:“你们先等会儿。”后他自己急匆匆的跑进黑帐篷里。
首领洛松顿珠走进帐篷没多久,从里面传来了激烈的争吵声。清晰的听到首领洛松顿珠说到:“这里是我们的家园,这里的事我们自己会做决定,不需要跟你们外人讨论。”这些话说完后安静了一小会儿,又听到洛松顿珠大声讲到:“你们滚吧,我没什么跟你们好讨论的。”没一会儿,那两个外人拉着脸跟在江村后面,江村走两步回三四次头且极其诡异的对那两人点头哈腰。我一直以为江村对每个人都是冷漠,爱答不理,甚至是高高在上,直到那天我才发现他还会给人当狗。
随着江村几人的离开,我们又继续准备工具去山上砍树。中午我们终于登上北边那座长满松树的山,休息了片刻后就开始砍树。那天我和小达瓦发现那座山不远处的谷底有条大河流过,大河沿着山谷一直流向远方重叠的群峰间,也就是这条河让所有人走向了自由。
傍晚回到盆地却没看到夏卓措,她平时都会主动来找我,可今天却没有。我在小帐篷外等了很久,都没再等来她,我心想她今天可能没时间来见我,等太阳彻底落下西山后我就钻进帐篷睡觉了。
早晨我见到夏卓措的身影在牛群里,我喊了她几声,可她好像听不到我说话。很快我被叫去砍树,没能跟夏卓措搭上话。
首领洛松顿珠看上去是一夜未眠,一路上无精打采,这和平常的他大有差别。小达瓦也发现了首领的反常,我和他并排每人牵着一匹马,他问我:“你知道洛松顿珠怎么了吗,是不是因为昨天那两个人?”
“我不知道呢!”我回答他说:“要不你问问他。”我怂恿小达瓦去问个清楚。
小达瓦二话不说,直接对骑在白马上的首领洛松顿珠问:“你昨晚没睡好吗,今天脸色看起来不太好。”平时我们也就只敢跟首领洛松顿珠讲讲话,他跟其他土匪不太一样,他会把我们这些抓来的当人看。
首领在马背弯下腰靠近我们说;“确实没睡好,江村昨晚又来找我谈些不现实的问题,那让我根本无法入睡。”
通过一路上首领洛松顿珠的讲述,我们大概明白了江村带那两个外人来这儿的目的:他们企图与其他国家联合一起来对抗解放军成立的政府,欲想建立一个新的政府。
洛松顿珠又说他是从过去的西藏走过来的,他清楚金珠玛米给西藏人民带来了幸福生活。他抢夺钱财跑到这里来只是想要安稳的在这里生活下去,可江村等人却抱有一些□□的思想,没想到他们甚至联系到西洋人去……
到了山上,每人自觉的抡起斧子砍树。看着太阳渐渐西移,我想到夏卓措,心想傍晚一定要见到她。夏卓措留有一头浓密黑发,每天都会把头发编成麻花辫挂在她那小脑袋两侧。
很快到了该回去的时间点,首领洛松顿珠吩咐我们把昨天和今天砍伐完的树在马背上绑好。
等所有的东西都收拾好后天色已经很晚了,再算上回去路上消耗的时间,到驻地时天早暗了。
又是一天,没跟夏卓措见面。晚上躺在床上久久不能入睡,细想,最近几天夏卓措为何不再找我。
过去一晚上,月亮还没完全落下,我就已经醒来穿好衣服坐在帐篷口等太阳升起。
安静的牛群有了点躁动。我起身看去,正是夏卓措在解开牛绳。我小跑到牛群处帮夏卓措解牛绳,她低头忙碌着,没跟我讲话。这时天色还早,其他人都没起来,只有我和夏卓措在月亮和太阳都在的蓝天下活动。她迟迟没有讲话,只好我先打破沉默说:“最近两天都没见到你,夏卓措!”
“确实是。”她简单回复了我一句,甚至没抬头看我一眼,今天的冷漠太过于突然,心中一时有些落寞。
天越来越明亮,空中月亮消失在太阳的光芒下。这时,其他人也起床干活,我被叫去抗木头,夏卓措还是没看我一眼,继续在牛群里忙碌,我们又错过了一次好好交谈的机会。
从那天起我感受不到夏卓措跳动的心,像刚好转冷的天,慢慢冰冻世界,不予温暖。
许多天,男人们都在忙于给房子封顶,我也被叫去运木桩。
那段时间实在漫长,我又感觉每一天都煎熬难耐,并且发现自己极度渴望自由,加上夏卓措的冷漠,整个世界都变得灰暗。
那年冬天第一场雪降临时已是我们给房子封顶后的第五天,那是一场蓄谋已久的落雪,就在那天傍晚夏卓措主动找到我,她在雪地里走向我的每一小步都曾相信我会不顾一切的去爱她!
“塔洛,我有件事一直想跟你讲。”她站在雪地里两手互相套在袖子内搂着自己继续跟我说:“这件事我之前就有想跟你讲,但一直不知道怎么开口。”她言语间透露出一种难以捕捉的情绪,分不清是激动还是紧张,兴许是天太冷,她讲话声音忽高忽低,冷风伴来,每句话都是颤抖的。
“你有什么事直接跟我说了是,跟我有啥不能说的。”这时,我的内心激动不已,以为她不再对我冷淡。
“我......”
“你咋了,你说了没事!”
“我...我不干净了!”
“啊!什么意思?”
“我是说如果我身体不干净了,我们还会在一起吗?”我能感觉到她极力克制着一股冲动,脸上却表现的平静。刚讲出的话像决堤的洪水一泄而出,让人来不及反应,而那双与我对视的眼睛深处貌似渴望着什么。即使很多年过去,甚至她的样貌都随着那些往事越来越模糊,可那天傍晚她看向我的那双眼睛像是雕刻在我心上一直清晰,她似乎遇到了很大的困难,好像也只有我能帮她解决。
“为什么不干净了?”许久后我摆出一副很吃惊的样子问道。
她见我很惊讶,移开与我对视的眼睛,不再讲话。我们站在原地沉默良久,很多话卡在喉咙里讲不出口,她低下头,好像是在啜泣,等我靠近轻抚她脸颊时她的眼角却没有眼泪。她转身要走,我抓住她的衣角试着留住她,说:“等一下,你还没说清楚怎么回事。”她呆滞在原地几秒后用力拽开衣角,跑回她的帐篷方向,留我一个人呆愣在原地。
刚才的对话让我的大脑麻木,久久站在雪地里反复思索着夏卓措所讲的话。很晚后是小达瓦将我从发神状态中拉回现实,这时发现四肢冻的没了知觉,小达瓦把我背回帐篷内身体才渐渐回暖。小达瓦问我怎么了,我只能说没事,怕他一直逼问我就说先睡觉了,他才停下疑问睡了去,我也包裹着悲伤和疑惑闭上了眼睛。
命运是不可理喻,它在我人生中没有任何准备的情况下,让我与亲人离别,让爱情只是昙花一现,让不应是我要面对的悲惨在我眼前上演,这一切对我太过残忍,可我该拿什么对抗它!或许有,接受?不,走向明天。
冬天很安静,我的爱情也是。这样,时间又静流六天。这天清晨,帐篷外有不太寻常的嘈杂声,当我走出帐篷了解情况后知道了是夏卓措不见踪影,只有几个妇女在照料牛群。夏卓措的父亲找到我,问我是否知道夏卓措的去向。自六天前的对话后我和夏卓措没再来往过,我如实的告诉了她父亲。
她父亲占堆是个木工,是土匪专门抓来的木工人。听夏卓措说她妈妈在她年幼时就因病离开人世,这么多年来都是他父亲一手带大的。占堆知道我和夏卓措私下有较为密切的来往。曾有几次还找我谈话,虽然没在明面上聊过关于我和夏卓措的事情,但占堆还是会在言语间表态我要对得起他女儿对我的好。
跟占堆说了六天前傍晚与夏卓措谈话的内容后,他惊愕的打量了我,下一刻着了魔似的大叫:“妈的!一群狗东西,你们是谁对我女儿下手了!”他跑向扎堆的土匪那儿掐住一名土匪的脖子就往脸上轰拳头,嘴里边说:“我女儿要是有啥三长两短,你们都别想活着!”几名土匪合力抓住占堆的两手让他停下来,他还在奋力挣脱他们,最后有几个土匪把他按在地上,他才因实在没法动弹才停止挣脱。
首领洛松顿珠被争吵声吸引了过来,他慢慢走到我们中间,雪地上占堆还被几个人按压着。
占堆侧过脸看到洛松顿珠,就说:“不是谈好不对我女儿下手吗,你个吃狗屎的东西,我要知道是哪个畜生动了我女儿,我要把他的**给剁了。”
听到这儿,首领洛松顿珠也摆出疑惑的表情,他问了周围的土匪怎么回事,他们七嘴八舌的给首领讲了一堆,但他好像还是没听懂个明白,这时被按在地上的占堆跟我说:“喂!塔洛,你对我说的话跟他讲一遍。”
我跟首领将六天前的事讲了一遍,他听完后问在众的人:“现在是找不到那姑娘了?”
“对,今天早晨挤奶的时候她没来,以为是孩子睡着了,没太在意。直到问了她爸爸,才知道她也不在帐篷里。周围我们都找过了,也不见她的踪影。”站在牛群里的阿姨们说道。
“放开占堆!”首领皱着眉头说,“现在找你家姑娘要紧,你在这犯什么糊涂啊,占堆。”那几个土匪松开了占堆,接着四处散开找寻夏卓措。
我蹲下身扶占堆起来,看见他的眼里布满血丝还掺杂泪水。我安慰说:“放心,会找到夏卓措!”他没理我,站起就朝着山的方向找夏卓措去了,我和小达瓦朝着山丘去找夏卓措。走在路上边喊边四周张望。没走多远小达瓦对我说:“你可真不是个人,你刚刚跟洛松顿珠讲的我都听到了。”
“啊!我怎么就不是个人了?”听到小达瓦这么说我,心里很不是个滋味。
“你都明白夏卓措喜欢你,而且你也喜欢她,为什么不跟她讲?现在夏卓措找不到了,很大的责任都在你这。”
一听这话我就更来气了,怼着他的脸说:“这都不是因为你?你还怪上我来了!”还没等我反应过来,小达瓦一拳头砸在我的嘴上。嘴里流出很多血,但是现在顾不上这些,我也抬起拳头打在小达瓦脸上,我们打了很久,最后抱在一起在雪地上打滚,谁在上方谁就揍摁在下面的人。
打了没一会儿,都觉得累,各自散开去寻找夏卓措。
“别找了,都不用找,夏卓措在这儿呢!”从驻扎地传来一道熟悉的声音,那是旦秋!
望向声音传来的地方,远远看到夏卓措低着头站在旦秋身边。
他再次放声大喊:“都回来吧,我有件喜事要告诉大家。”
我有种不祥的预感,和小达瓦对视了一眼,他说:“赶紧回去啊!”
我们一路奔跑来到夏卓措他们两个面前,旦秋见所有人都回来了,拿起一旁的木椅放稳在平地上后站到木椅之上,从上面低头用得意的目光扫了我们一眼,接着抬起头让底下嘈杂的人群安静些,“大家不用有猜疑了,我会告诉你们夏卓措为什么在我这。”
说到这旦秋弯下腰对站在他身边低着头的夏卓措说:“不抬起头来吗?”
夏卓措对他说的话没有反应,旦秋也没再要夏卓措抬头,立起腰说:“那我就直说了,我和夏卓措已经同房,今后她就是我的女人,她不再是奴隶,你们要听从她的话,不得有不尊重她的人,要是有,那就别怪我心狠手辣。”
“最重要的是,既然你们已经知道她是我的女人,你们其中有些人就不要再惦记着她,尤其是塔……某些人……”一旁的夏卓措伸手拉了一下旦秋的曲巴,他才停住要说出口的名字。
“你对她怎么了!你个贱人……”我难以掩盖愤怒,一脚踹倒旦秋,冲上去把他按在地上一顿打,小达瓦也上来揍他,我们合力抓住他的双手,他无力反击,只能用嘴:“你们两个给我等着,快来人啊,把他们两给我拉走。”
有几个土匪同伙要拉走我们,我死死抓住旦秋没松手,他们就动手打我们,可我感知不到疼痛,只想多给旦秋几百个拳头。
混乱中我看到夏卓措安静的走出人群,可我只顾与旦秋搏斗,没去追上她……
最后有个力气很大的人一把将我从旦秋身上拽下来,那是江村,他全身**把我举到半空中摔回地面说:“大清早的,不让人睡觉!”
江村从旁边土匪背上拿下长枪,枪口定在我脑门上,“你是不是活腻了,我现在就送你去地狱。”
江村给枪上了膛,“我要死了!”这一刻只有这句话在脑中反复回响。
枪响了,想到阿妈,没见到她!
还是能听到江村的声音,猛的一睁眼,阳光闪的我眼睛一时失明,再看清眼前,小打瓦把枪口顶到了空中,江村又在给枪上膛,我上去帮小达瓦从江村手里抢枪。
“江村!”首领洛松顿珠呵斥道,“谁让你在这杀人了,把枪给我拿回去!”听到首领这么说几个土匪畏畏缩缩的从江村手里拿走了枪,江村在我和小达瓦胸口用力踢上一脚就离开了人群。
自那天起我与夏卓措见面次数屈指可数,她甚至很少出现在大众视野,在这片小天地里,仿佛我和她已经不是一个世界的人。
某天晌午,占堆正忙碌雕刻桌子,见我走来始初有意避开,正我再三追问夏卓措的情况,他骤然抬起右手结结实实给我扇了一巴掌,说:“你还有脸来问我女儿的事?”
“我为何不能问?”
“你……”占堆手指着我欲言又止。
“我知是我当时没能给她答案,可那时她找我太过突然,我没办法啊!”
“你们两个已经没有以后了,你也不要再来找她以及我。”占堆拿起桌上的工具继续雕刻木桌。
已是结局,在这里我只能无奈接受,后来我没再纠缠占堆寻夏卓措的近况,只是旦秋来找我谈了话。
晚上所有人深入睡眠,可我被旦秋从床上扯了起来,他示意我去到屋外,我们坐在草地上他跟我说起夏卓措,原来当时我们打斗期间夏卓措跑去投河了,幸好她父亲跟在身后,把她救了回来。
“她叫我不要再找你麻烦,不然她不会和我在一起,更不会活在这世上,这也是我没来找你算账的原因。”旦秋严肃的说,“她已经因为你死了一回,我希望今后你不要再来打搅我们,更不要来招惹我,我这是警告!”
“她凭什么和你在一起?你都当上土匪,还是跟着江村。”我有怒火,但平静的跟他讲话。
“因为我爱她。”
“哈哈哈……真是天大的笑话,如果你爱她,还会□□了她?”
“她跟你说的?”
“这用得着她说吗,所有人都知道是你强上了她。”
“并非如此,她还算半个自愿……”
“胡说!”我打断了他的话,站起来指着他说道。
“不管你信不信,你先听我讲完。”
“那你说夏卓措怎么个自愿了?”
“那天你们都被叫去伐木,我跟着江村从外面回来,江村从酒馆拿了一桶青稞酒,是我背到了这里,他给我分了半桶酒,我原先准备抬回去放在睡房中。”
“在我回睡房路上碰到夏卓措忙着晾干牛粪,我便玩笑说要不要一起喝点青稞酒,没想到她答应了。”
“我早就爱上了她,本以为她会避开我这种投靠江村的人,可她对多数人都秉持善良。”
“我们原本在草地上喝酒,可因阳光炽热,搬到一间还未修缮完成的屋子里躲着太阳继续喝酒,没喝多少她便开始胡言乱语,还好几次提到你名字,我有些嫉妒,也生了其他念想,又提了几碗,她竟将我认成了你,再后来的事你是知道的。”
“我是真心爱她,到现在她是不可能再跟你见面……”
“住嘴!”我骑到旦秋身上往他脸上重重砸了一拳,他没有还手,我也没再动手,只是眼泪滴在他脸上,月光照射下看到旦秋眼里似乎有了过去我在他身上没有见过的东西,我站起身擦干眼角的泪回了帐篷。
到今天夏卓措的面貌我已记忆不详,只记得她是个活泼又兼具温柔的人,待我很是细心有加,在两年多的时间里无不照亮着我的黑暗,让我着见自己的明朗。
自此,我失去了夏卓措!往后只有我知道有一份没来得及盛开的爱埋在那年冬天积雪下,与我隔着一句未能开口的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