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婚第二日,天还没亮,言舒就被小腹一阵钻心的疼给折腾醒了。
这痛来得又凶又急,像有冰碴子在肚子里搅和,疼得她直抽冷气。睁开眼,头顶是晃动的床帐,鼻尖还萦绕着昨夜残留的沉香,混着一丝清冷的松木气息——那是泠渊身上的味道。
可身侧的位置早已空了,连一点热乎气都没留下。
“呃……”又一阵绞痛袭来,她忍不住蜷起身子,冷汗瞬间就湿透了额发。这具身子怎么这么不争气?史书上可从没提过端王妃有这么严重的毛病。
“王妃?您醒了?”春桃听见动静,小心翼翼撩开床帐,一见她煞白的脸就慌了,“您这……是不是月信要来了,又疼得厉害?今日还要入宫谢恩呢!奴婢……奴婢还是去回禀王爷,或是请医官……”
“别去!”言舒猛地抓住她的手腕“绝对不能去!”
新婚第二天就因为这种事儿去烦他?她几乎能想象出泠渊那双冷眼里会露出怎样的嫌恶。在这王府里,她不能再给自己贴上“娇气”、“麻烦”的标签。
“我忍一忍就好,”她喘着气,声音都在发颤,“梳洗,上妆,绝不能误了时辰。”
春桃看着她疼得嘴唇发白,眼圈都红了,却不敢违逆。
等她强撑着收拾妥当,由春桃半扶半架着走出房门时,泠渊已经等在院中了。他换好了朝服,墨色蟒袍衬得人身姿挺拔,面容冷峻。
他的目光在她过分苍白的脸上停留了一瞬,眉头几不可见地皱了一下,却什么也没问,只淡淡说了两个字:
“走吧。”
没有关心,没有询问,仿佛她的状况与他毫无关系。
就在他们准备动身时,那个从崔府跟来的嬷嬷快步上前,对着泠渊恭敬却声音清晰地禀告:
“容禀王爷。王妃今日身子极为不适,晨起便腹痛难忍,面色不佳。老奴斗胆,是否……暂缓入宫?以免御前失仪。”
言舒的心猛地一沉,指尖瞬间冰凉。
这哪里是关心?分明是当着泠渊的面坐实她“体弱”,甚至暗示她上不得台面!
她立刻抬头,正好捕捉到嬷嬷眼底一闪而过的算计。
绝不能让她得逞!
不等泠渊开口,言舒已经微微挺直背脊,尽管额角还流着冷汗,声音却清晰坚定:“有劳嬷嬷挂心。不过是昨日劳累,加上旧日落水寒气未清,略有些不适,并无大碍。入宫谢恩是圣上隆恩,臣妾岂敢因微末小恙而怠慢?”
她三言两语把“腹痛”归为寻常,又抬出了“圣上隆恩”这面大旗。
说完,她转向泠渊,屈膝一礼:“王爷,臣妾可以动身了。”
周嬷嬷没想到她反应这么快,一时噎住。
泠渊深邃的目光在她强撑镇定的脸上停了一瞬,又扫过神色不自然的嬷嬷,只淡淡道:
“既然如此,便走吧。”
他没有理会嬷嬷的“建议”。
马车里安静得可怕。言舒靠坐着,指尖悄悄抵着抽痛的小腹,每一次颠簸都让她冷汗直冒。泠渊闭目养神,对她的异状从未查觉。
宫里的规矩繁琐得让人头疼。皇帝态度温和,皇后——她那位嫡姐崔云雅,更是笑语盈盈,亲切地拉着她的手叮嘱:“妹妹要好生伺候王爷,早日为皇家开枝散叶才是。”
言舒强撑着应下,心里却因“开枝散叶”四个字猛地一紧。
回程的马车上,压抑的寂静被泠渊打破。他并未睁眼,声音冰冷:
“崔相日前于朝堂之上,提请削减北境三成军费。王妃可知此事?”
言舒因身体不适和心中警觉,反应慢了半拍,老实回答:“臣妾深居内院,不知朝堂之事。”
泠渊嘴角勾起一抹极淡的嘲讽:“崔相运筹帷幄,王妃竟对此等大事一无所知?”
这话像冰锥,刺得她心口发凉。他果然将她视为崔家的眼线。
她强忍着不适,迎上他怀疑的目光:“王爷既已心存疑虑,臣妾纵有千言万语,亦是徒劳。时间自会证明一切。”
泠渊凝视她片刻,闭上眼道:“孤只信眼见为实。”
马车颠簸,言舒的脸色愈发苍白。泠渊始终未曾睁眼,自然也未曾看见她强忍的痛楚,以及眼底深处那抹因家族算计和夫君冷漠而滋生的坚定。
她不再看他,将视线投向窗外飞逝的街景。
这王府的日子,果然每一步都踩在针尖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