宰相府朱门高耸,石狮威严。
言舒被一群丫鬟婆子簇拥着跨进门槛,手心微微出汗。她努力回想着古装剧里的仪态,步子放慢,后背挺直,尽量让自己看起来像个真正的大家闺秀。
正厅里,父亲崔崇和母亲王氏早已等着了。
崔崇约莫四十多岁,面容清瘦,在她身上扫了一圈,才缓缓开口:“舒儿回来了就好。日后要谨言慎行,你的婚事已定,嫁入端王府后,需恪守妇道,莫要失了崔家的体面。”他顿了顿,意有所指,“也……莫要辜负为父的期望。”
言舒垂着头,乖巧应了声“是”,心里却咯噔一下。
母亲王氏则是真哭了,抱着她心肝肉儿的叫,眼泪抹了她一身。
回到布置精致的“舒云苑”,言舒立刻打发走旁人,只留下看着最单纯的春桃。
“春桃,”她装出害羞的样子,“我落水后好多事记不清了,你跟我说说,端王殿下……究竟是个什么样的人?”
春桃眼睛一亮,压低声音:“小姐!端王殿下可是咱们大雍的战神呢!长得跟画里的天神似的!就是……性子特别冷,不近女色,连陛下赐的美人都被他退回去了!大家都说他是块捂不热的寒冰!这次是老爷亲自向陛下要的赐婚,所以王爷他不得不同意了。”
性子冷?不近女色?寒冰?
言舒脑海里立刻冒出泠渊对着电视机一脸警惕的样子,差点笑出声。
“那他……喜欢什么?讨厌什么?”她继续套话。
春桃努力想了想:“奴婢听说王爷喜静,爱看书,尤其爱看兵书,武艺特别好!好像……还挺挑食的。”
喜静?爱看书?挑食?
言舒眼珠一转,心里有了主意。
就在这时,一个面相严肃的老嬷嬷端着黑漆托盘进来,上面放着一碗深褐色的汤药,药味浓得呛人。
“老奴给小姐请安。”嬷嬷行礼的动作一丝不苟,“小姐该用药了。相爷吩咐,此药需按时服用,方能见效。”
“相爷”和“见效”两个字,咬得格外重。
言舒后背一寒,立刻装出虚弱的样子:“嬷嬷……我肚子疼得厉害,阵阵恶心,现在喝肯定要吐出来……先放这儿,我缓一缓再喝。”
她故意让声音发抖,额头还逼出些冷汗。
嬷嬷盯着她看了会儿,似乎判断真假,最终把药碗放在床边柜子上:“请小姐稍后务必服用。”说完退了出去。
言舒看着那碗黑乎乎的药汁,心沉了下去。历史上端王妃“病亡”……这药,真的没问题吗?
永业十七年,四月初八,端王大婚。
十里红妆,鼓乐喧天。言舒穿着繁复的嫁衣,顶着沉甸甸的凤冠,觉得自己像个被包装精美的礼物,正在被送往目的地。
繁琐的礼仪终于结束,她被送进端王府的新房——凌霄阁。
红烛高燃,空气里甜腻的枣子桂圆香气闷得人喘不过气。言舒端坐在铺着大红鸳鸯锦被的床边,听着自己过分平静的心跳。
不知过了多久,门外传来的脚步声,沉稳,清晰,不疾不徐。
房门被推开,高大的身影带着一身酒气卷入。他挥手屏退下人。
房间里顿时安静得可怕。
他走到床前,拿起玉如意,冰凉的玉质触到盖头边缘,缓缓向上挑起。
烛光下,言舒仰起头,终于看清了她的夫君——年轻的端王泠渊。
他穿着大红吉服,身姿挺拔,面容俊美得极具攻击性。那双看着她的眼里,没有半分温度,只有审视和与生俱来的冷傲。
“王、王爷。”她垂下眼睛,声音努力保持娇柔。
他极淡地应了一声:“嗯。”
走到桌旁倒了两杯合卺酒。手臂相交时,她闻到他身上酒气和冷香。她依礼小口饮下,酒液辛辣。
礼成。
接下来……
言舒的心提了起来。按照泠渊的性子,很可能直接离开。
但她猜错了。
泠渊放下酒杯,竟开始自行解下玉带和吉服外袍。动作利落从容,带着理所当然。
他褪去外袍,走到床边。高大的身影笼罩下来,看着她略显僵硬的身子,眉头几不可查地皱了一下。
“安置吧。”他语气平淡,听不出情绪。
没有询问,没有温存,只有命令。
红帐落下,嫁衣的丝带被解开,繁复的头饰被取下……他的触碰并不粗暴,甚至算得上守礼,但那程序化的冰冷,比粗暴更让人心寒。
言舒闭上眼,把所有情绪死死压回心底。
不知过了多久,一切归于沉寂。
言舒累极了,迷迷糊糊蜷缩着睡去。临失去意识前,最后一个念头清晰无比:无论如何,第一步,总算踏进来了。
而泠渊在黑暗中静静躺着,听着身边人均匀的呼吸声。鼻尖萦绕着陌生的女子馨香。
这个崔相嫁过来的女儿……倒是比想象中能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