强烈的失重感散去后,夏清雨警惕地望向周围,出乎意料的是,这里不是什么未知的地方,而是她的家,瑶台神宫。
诧异过后,恐惧的情绪淹没了她。
夏清雨不自觉地伸手抓住了许藏的衣袖,“我都听你的,我们离开吧。”
许藏知道她没说完的话是什么,但他甩掉了夏清雨的手,恶劣地玩味道:“为什么,你不是说一命换一命吗,他杀我一次,欠我一命。”
夏清雨深吸了一口气,坚定道:“那你再杀我一次,我替他还。”
“啧啧,难怪他一直对你念念不忘,你们的师徒情谊真是令人感动啊。”许藏不合时宜地鼓起掌来,清脆的声音在寂静的瑶台回荡,惊飞了栖息的鸟儿。
许藏显然不是第一次来,他不仅在这里留下了用于传送的终阵,去往她住所时也走得如同闲庭信步般。
夏清雨已经心如死灰,想到师徒二人能够同去同归,也算一种圆满,所以彻底平静了下来,她问道:“是谁带你来的瑶台?”
其实她心里已经有了答案,但是她怎么也不想承认,朝夕相处那么久的时琅会背叛她。
许藏给出答案让她死心:“除了你的二徒弟还能有谁,你不会真以为皇帝让他来你身边是为了修行吧?呵,愚不可及。”
她和时润真是被害得好惨,想着想着竟然气笑了。
夏清雨在脑海里组织着等会见到时润怎么说,不过,他有可能还昏迷着吧,说不定在失去意识的时候死去是一个不错的死法,想到这里她打住了,太不吉利了。
意料之中的事没有发生,时润已经不在瑶台了。
许藏找了一圈没有找到时润,又把目光放回了夏清雨身上,“看来他去找你了。”
夏清雨回答得模棱两可:“也不一定,孩子长大了有了自己的心思是很常见的。”
许藏把玩着万里霜寒剑,把问题抛给了夏清雨:“你说,我们是回冥河等他,还是留在这里等他呢?”
夏清雨道:“我的建议是我们不要等他了,要杀要剐快点来吧,我受够了,准备早点轮回。”
许藏开始杀人诛心:“真的不想见他最后一面吗,以后你入的是轮回道,他走的是地狱道,你们可再也见不着了。”
夏清雨故作高深:“你又真的信我入轮回吗?我挺佩服你们的野心,敢对我下手,但是如你们所见,我是天生长命,死可复生,就算你们杀了我,我也会一遍又一遍回来,直到把你们全部根除。”
许藏戏谑道:“神女大人的威能,我们泽国人没有不知道的,所以从一开始就没有打算杀了你,只是麻痹你的神智和灵力,想要活捉罢了,你死了,的确让我们很难办呐。”
夏清雨若有所思,“你说出来是觉得我不会自尽么。”
许藏道:“晚了,冥河里有续命养魄的药,你泡了这么久又失血失力,死不掉的。”
夏清雨彻底没招了,难怪她这么能活,原来她是在泡药浴,这会儿她意识虽然还算清醒,但身体格外乏力,想要抽箭自杀估计手还没抬起来就要被打断了。
许藏就在她的房间里布置起传送阵,夏清雨坐在一旁的地上思考人生。
传送阵并不是谁都能掌握的,不仅要有足够的见识,还要有足够的灵力,一般有十年修为的人一天内也只能使用一次千里之内的传送阵,从瑶台到冥河大约有六七千里的路途,许藏不仅直接传了过来,还能在短时间内再次使用……
也许他这么多年的修为一直都在。那么问题来了,凭什么她就要从头开始?
许藏生怕夏清雨不够绝望,布好阵后还特意解释了一番:“你说你这条鱼能不能钓到时润呢?要是他回来看到这个起阵,直接就传过来自投罗网,该多有意思。”
夏清雨没理他,兀自沉浸在不甘心的情绪里。
方才在许藏布置阵法的时候,她已经暗中用自己的血做了不要来的标记,现在也只能寄希望于时润听话了。
这次的传送阵直接将他们传到了玄天门。
之所以能够一眼认出来,是因为行走在这里的人都无一例外穿着黑衣。
夏清雨落地就已经站不稳,索性手撑着地面坐下,她对玄天门真是厌恶至极,以至于毫不顾忌地把血咳在了地上,就这样还不忘心里吐槽,比起修真宗门,这里更像刺客组织。
他们身处在阁楼外的空旷平地上,有路过的玄天门弟子盯着她看,夏清雨一点形象不顾及,对着他就是一阵控诉:“你们宗主不是什么好人,她要杀良民了,你们快些走吧,别待在这里了……”
谁料她话还没说完,这些人就捂着耳朵匆匆跑开了。
“你还真是爱给我添麻烦。”
夏清雨听到了涂南的声音,但她没有抬头,无他,不想仰视罢了。
许藏道:“没有客人直接闯进室内的道理。”
夏清雨:好两个人模狗样的太极高手。
涂南伸手挑起了夏清雨的下巴,她扫了一眼,表示质疑:“你确定找对了人?”
夏清雨本人都不敢想象自己现在有多狼狈,更何况其他人,如果她是旁人,她都不信自己就是那个“神女仙君”。
许藏指了指自己脖子上的白绫,“除了她,谁还能做到。”
涂南对这个话题生起了兴致,“我呢?”
许藏道:“你可以试试。”
涂南笑出了声,“没这个必要,我们是同路人,内斗不仅伤了和气,还容易给别人钻空子。”
所谓的“别人”夏清雨现在正生无可恋地听他们明谋,听得出来两位关系虽然没有紧密到知根知底,但合作的信心和诚意都还是有的。
不仅如此,他们是真的心大,她可是当了百年的神女啊,就这么晾着她坐在光天化日之下,哪怕没有人靠近这边,但这种绑架别人的不光彩的事,真的不需要遮掩一下吗?!
她好像被捆在一旁的鹅,屠宰的人正商量着怎么做好吃。
涂南道:“我先把她关起来,你收拾一下,准备好了就来。”
夏清雨被带到了玉虚山的一个偏僻木屋,不必想周围布满了重重禁制,但只论景致是好看的,浅紫色的香雪球一望无际,没有人烟的地方,它们开得喧嚣。
涂南问:“喜欢这里吗?”
夏清雨回:“挺好看的。”
涂南倒是挺佩服夏清雨的从容,同为女人她可能在某些方面生起了一些共情,她没直接将夏清雨铐起来,而是让她坐在花田边,自己则取出来一壶酒,她问:“喝不?”
夏清雨摇头。
涂南自顾自喝了起来,这算是庆功的酒,也算是送眼前人一程的酒,她又问:“你知道你输在了哪里吗?”
夏清雨累了直接躺在地上,清雅的香味多了也变得馥郁,她闭眼道:“人这一生又不是一场赛事,我也没有想过和你们比试,论什么输赢呢。”
涂南道:“你就是输在了不争,你不争,有的是人争,有人拿自己的命争,有人拿旁人的命争,你有移山倒海的本事却不争,迟早输得一败涂地。”
夏清雨的三观早就形成且稳固了,和人论道她是不怕的,“有得必有失,因为争才会有输赢,你能保证你永远是赢家吗?”
涂南道:“我既然入局了,就愿赌服输,那么你呢,不争不抢最后落得这个下场,又甘心吗?”
夏清雨哑然失笑,“我有什么不甘心的,司晴掌雨一百多年,我已经站在高处太久了,如果说什么都是虚假的,唯有人们笑容中的喜悦是真实的。”
涂南又喝了一口酒,“我不信你没有私心,像我这种人是不怕被人记恨的,恨的越多越好,若是你说你不恨我,反而让我觉得可笑,哪怕你的徒弟被我弄成现在这副样子,你也没有不甘?”
说不恨是假的,但就是要说假话,打架已经输了口头上就不能输。
“祸福相依,他以往跟着我自在了许多年,又受我教诲,有些道理总会想明白的,”她此时仍不忘试着多收集些信息,一些她还没来得及亲口向时润询问的事,“不过我很好奇,当初他在天籁境时,从崔如烈手中取得了什么,竟让你也想要得到。”
涂南取出缚魂之瞳,道:“就是这个。”
夏清雨睁眼去瞧,不过是一个不知材料的透明珠子,里面嵌着一个眼球,若说诡异的地方,大概就是这里面的眼球会自己转动,下一刻她和这只眼睛对上了视线,但什么也没有发生,是法器失灵了还是她精神太强了?
“这眼睛有什么特殊的地方吗,你们为何都想要?”
涂南没有感到意外,她收回了缚魂之瞳道:“特殊自然是特殊的,这天底下除了你的眼睛,五皇子还会对别人眼睛感兴趣吗?”
夏清雨:“……”
莫名感到一阵幻痛,为什么要用别人眼睛制作法器啊,是这个世界的金银铜铁材料已经满足不了他们了吗?还有,能不能把我的眼睛还给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