宣讲人一鼓作气,继续抛出她的观点:“如果大家还不信,可以再想想妖女的两个徒弟,太子和五皇子。
“近年来君主重病,太子监国,他号召全国修建神女庙,劳民伤财,这真的有用吗?不仅没用,反而因为这灾祸就是妖女引起的,鬼疫会越来越可怕!
“比太子更丧心病狂的便是五皇子!他已经堕入魔道,变得不人不鬼,不久前梅花山庄正是被五皇子屠戮殆尽,我们怀疑,药王谷灭门也是他的手笔,他不满自己师尊的下场,想要让所有正道修行者也陪葬,其心可诛!
“诸位,有其师必有其徒,他们几人已然是遗祸无穷!”
夏清雨有点绷不住了,这人怎么骂了自己,还骂她的两个徒弟……不过话说回来,他们玄天门的野心还挺大的,连皇室都要攀咬,额,话说回来的话说回来,皇室似乎也不是什么好东西。
最后在人们的绝望与愤怒中,宣讲人又把话题扯回了玄天门,开始给自己宗门贴金,全程“涂南尊者”高频出现,好一场营销。
夏清雨想,如果愤怒能够杀人的话,时润可能已经把这一片的人杀了几遍了,但因为她一直握着他的手,压制着他,所以他很乖没有动作。
就在玄天门的弟子准备发放符箓时,竟然有人提出了不同的意见,这个人也是夏清雨的故人,她正是文贤君。
文贤君坐在临近茶楼的二楼,那里视野很好,可以将下面的一切一览无余,她也听完了全程的煽动言语。
她依旧是清冷矜贵的,连声音也如风雪一般:“玄天门平日里只做这种空口污蔑的事吗?”
有人认出来了,“这不是文家的大小姐吗,听说她之前伤了腿,已经许久没出过门了,没想到今天能遇到。”
“不过文小姐说得对啊,差点被他们糊弄了过去,仙君的为人,我们还不知道吗,一点证据也没有张口就来,谁信谁没脑子。”
“额……那我没脑子吧,我是觉得玄天门说的有道理,而且这符箓听说是真的管用。”
玄天门的弟子也是丝毫不怯场,主讲的那位更是大方道:“姑娘怎么称呼,我乃玄天门门主之女,涂风。”
文贤君道:“文家,贤君。”
涂风道:“文姑娘,我看你并非修行之人,所谓术业有专攻,了解鬼役对付鬼役,我们玄天门自认第二,天下没人敢认第一,究其根源是天灾还是**,我们的论断,是否可信由大家评说。”
于是在几声领头的支援声下,现场人们又一边倒地认可其玄天门来。
文贤君也无意和这些人纠缠,她只是淡淡道:“是非曲直,总有真相大白的一天。”然后她的身影从窗前消失。
涂风笑了笑,继续以热情招待人们,“为了防止错误的信仰让鬼疫继续蔓延,我们今天准备的两百张符箓,只发放给不再信奉妖女的人!大家排队,先到先得,免费领取!”
夏清雨拽了拽时润,对他道:“走,我们去那家茶楼看看,你还有印象没,文贤君,杀死卢铉那位。”
时润浅浅“嗯”了一声算是回应。
人们都往中间挤,边缘的位置空了出来,两人一鹤很顺利地到达了福悦楼下,夏清雨报出自己名字让人通传,最后被恭敬地请进了楼上雅间。
文贤君已经让侍女搀着她站起来,在看到夏清雨的时候,她本想尊称,但又忍住了,“清雨,你何时到的青州,下次来一定先到文府,我们好招待一番。”
夏清雨忙道:“别客气别客气,你先坐,我说了,我们是同龄友人……你伤好得如何了?”
文贤君直言已经好得差不多了,在侍女的帮助下又坐回榻上,时润本想自己在一旁寻个位置等她们谈话,结果被夏清雨拉着也坐到软榻上。
她笑着介绍道:“这是我的徒弟!”
时润无奈,客气地打了招呼。
文贤君也不是外向的人,恭敬地回了一礼,便叫侍女出去备茶。
夏清雨好奇道:“我听他们说你几乎不出门了,今天也是专程来看玄天门发符箓的吗?”
文贤君摇头,“福悦楼近来生意惨淡,我来看看情况,顺带透透气,我的母亲太过在意我的伤,一直不允许我外出。”
夏清雨有些吃惊,“这福悦楼也是文家的?我好久不曾留意,你们家的产业已经做到这个份了。”
文贤君浅浅一笑,略有自豪,“客栈,酒肆,茶楼,饭馆,文家都有投入。”
夏清雨不禁回想起当初陪文如萱创业的日子,也算是白手起家,如今文家家业已经如此兴旺,真的是感慨万千。
文贤君眉头微皱,似乎有些欲言又止,夏清雨看出来了,便问:“贤君,你有什么想说的?”
文贤君道:“不知是否会吓到您……”
夏清雨哈哈一笑,自信道:“别担心,好歹活了这么久,我什么没见过?”
文贤君如释重负,“阿双他想同您说两句话。”
嗯?夏清雨有点懵,好像海口夸太早了,她疑惑:“谢道友不是已经……”
文贤君回想起之前,几分苦涩几分悲伤,“阿双的确是死了,但他执念未消,魂魄附在了他送我的香囊上,后来我无意间发现此事,暗中打听了禁术,将他的魂魄引到了我的身上,只是他大多时候都在沉眠。”
她盈盈一笑,“但我们不会分开了。”
夏清雨的世界观又是震了一震,她下意识地望向时润,得到了时润一个略显无辜的眼神,时润应该没有这么深的执念……不然她重生睁开眼,发现我是我徒弟,太地狱了。
她花了两秒消化这个事实,对文贤君道:“可以的,我也有些想问他的话。”
文贤君闭上了眼,过了片刻,再睁开眼时,已经是谢双的灵魂在主导这具身体。
“夏姑娘,好久不见,本以为再也没机会说上话了,多赖贤君把我留了下来。”
夏清雨道:“毕竟世事无常,片刻欢愉都该珍惜。”
谢双先坦白道:“夏姑娘,希望你不要介意,我已经从贤君这里知道你的真实身份了,但你放心,我们都不会说出去的。”
夏清雨倒是不介意,毕竟如果如萱的后人都不能信任了,那也没几个人可以信任了。
谢双笑了笑,步入正题:“不知夏姑娘是否知道我的出身了?我的父亲是药王谷谷主,他老来得子,年近五十有了我这个最小的儿子,于是多年来格外偏爱,但他也从不曾向我透露在做什么,很多时候都是带着我的兄长们在行动,所以我对鬼疫背后的事也知之甚少。”
能听出来很宠爱了,这些肮脏的事都不想让他沾手。
谢双又道:“不过关于药王谷灭门当天的事,我略知一二,那日我在药田采药,听说有梅花山庄的客人前来,具体他们谈了什么我也不清楚,只知道我回去时,父亲已经变成了鬼役,而我的兄长姐姐还有其他长老都消失了……父亲在药王谷徘徊,见人便杀,我也是因此受伤,但父亲中途停手,这也才让我有机会给自己下蛊并逃到远处,再后来就是遇见夏姑娘了。”
果然是梅花山庄,后面经历的一切都印证了他的话。
夏清雨想到什么,问道:“你知不知道幽音虫和传音虫?我们在之前的鬼道魔主身上发现了这两种蛊虫,并怀疑他和药王谷有联系。”
谢双有些震惊,他愧疚道:“这个我不太清楚,虽说药王谷医毒蛊三修,但我只热衷医术,对其他两门涉猎不多,以往也总是喜欢一个人研究草药,对宗门事务和父亲在做的事都不太关心。”
夏清雨点头,表示理解,“那你之前有研究过怎么治疗鬼疫吗?”
提及这个,谢双明显精神更好了,他分享道:“过去四年,我一直在思考如何救治感染鬼疫的人,也是在这期间,我对蛊才略有了解,那时我甚至寄希望于蛊术,可惜没有成效,如你们所见,我的蛊只能做到使人沉睡以暂缓鬼役化的过程,所以我放弃蛊术继续从医术入手。”
夏清雨问道:“那你现在还有意愿继续研究吗?方才玄天门的示范不知道你看到没有,他们的符箓似乎对鬼役会起作用,我觉得也可以拿到符箓研究一二。”
谢双叹息道:“此事我义无反顾,虽然我总说自己对父亲所做之事并不了解,但也正因如此才没做到劝阻,甚至还连累了您……更何况父债子偿,因果报应,这是我的分内之事。只是我对不起贤君,我连累了她太多。”
文贤君在意识中回答他:“不要多想,我们之间不言连累,更何况我的命当初也是你救下的。”
夏清雨留意到谢双的表情从凝重哀伤变得轻松不少,心想一定是文贤君安慰了他,感到松了一口气的同时,又很好奇他们是怎么认识的,毕竟在她印象里,这俩一个是平州学术呆子,一个是青州高门贵女,两个人都不太外向,隔得又远,能结缘真是稀事,只是现在的情况不便多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