幽冥天道 第19章 一抹红衣

往后月余，蒋良美每隔三日就抱着画送去凌霄楼。两人从一开始无话可说，到无话不说。

直到那日蒋良美送画的日子，到了房间没看见郑四娘的身影。到院子转了一圈，还是不见踪影，于是便走回房间继续等着。

一推开门发现走错了，便退了出去。正要关门时，就听见屋内传出微微的呼吸声，蒋良美又抬脚走进去，寻找下那声音。

蒋良美抬手拨开层层纱帘，有人躺在榻上。走近一看，郑四娘闭着双眼，面色惨白的躺在那。

蒋良美立马上前，却止步不动，一脸惊恐，瘫坐在地。只见郑四娘上身是人样，而下身却是蛇尾。他翻身爬起冲出门口，反手关门，一直往外不停地跑。院子的树不断发生变化，跑了许久，却怎么也找不到出口。

…….

商袂放下茶碗，瞥了一眼老者，问了一句：“你是怎么出来的？”看穿了老者的原身——蒋良美。

老者猛然抬起双眼，静静地看着她，半响才开口道：“我没想出来，是她。”放过他，也放过自己。

商袂：“既然都出来了，为何不离开？偷偷留在她身边，你该不会以为这样做是在帮她吧。”

老者沉默不语，却低声笑道：“只要她想要的，我都能帮她实现，你看这些年来无人敢欺负她，就因为我在身后保护她。”

商袂：“噗哈哈哈哈哈哈！”她笑得太过分了，整个身体往后仰，古湛伸手托住她。

老者睁大双眼，问：“你笑什么！”

商袂笑得泪水都出来了，擦了擦眼角的眼泪，“自以为是！你真的以为郑四娘会为此感动么？你知不知道你给她送了那么多人，到头来她对你一无所知！”

老者咬牙切齿：“你骗我！”

商袂冷声道：“骗你什么？”

“她不可能对我一无所知？”

“因为她不是你所认识的郑四娘。”

蒋良美盯着商袂，眼里布满红丝，咬牙切齿地道：“胡说！”

见他这般，商袂笑得更大声更肆意。

古湛默默地站在一旁，目不转睛的看着蒋良美，手还是托着商袂的后背。

蒋良美：“你到底是谁？”

商袂托着腮，懒懒道：“商袂。”

闻言，蒋良袂惊恐瞪大着双眼，似乎被这名把魂魄吓散了，一动不动。

商袂一抬手将他的魂魄拽回来，嘴里嘀咕着：“用得着这么怕吗，我的名字不至于那么吓人吧。”转头看向古湛，只见他嘴角微微勾起。

太惊悚了。

商袂嘴角一抽，心想这邪神怎么笑了，我的名字有这么好笑......可怕吗？

古湛把手抚在她抓魂魄的手背上，轻声道：“我来。”

商袂乖巧地哦了一声，手任由他牵着。

蒋良美的魂魄归体后，双眼怒瞪着他们。商袂嫌弃道：“咦，好丑！”

古湛手袖一挥，蒋良美被甩飞出几丈远，砸在围墙上，围墙不堪一击撞塌了，趴在那里吐了一大口血，凭空有一股力量重重地压制着他动弹不了。

商袂想着留个活口，会更准确找到下一个碎片的下落，于是轻轻地拍一下古湛的肩膀道：“邪神大人，您轻点。”

古湛转头看向她，神情有些复杂。他无奈地轻叹，他向来出手都是一招毙命，反手又把蒋良美的魂魄扯出来，一指点在他的额头，闭目片刻，道：“碎片不在他身上。”

商袂心想：这......他为何能探视碎片？

古湛见她没反应，又说了一遍。她会不会失去灵力，脑子有点变傻了。应该多让她休整，收集碎片不急于一时。古湛握紧她的手，脸上露出一副担忧她是不是真的成傻子的神情。

这傻子又在想什么了！商袂心中大喊！

突然不远处传来“啪”一声巨响，二人齐齐转头看去，蒋良美的脑袋不知被什么力量炸的血肉模糊，一股黑烟从地下窜起，迅速地缠绕着他的身躯，身躯瞬间消失。

古湛冷笑一声：“天禄！”天禄化作黑龙，冲上云天，在云间游了一圈，速速降落直逼地面。似是找到了那股气息的方位。片刻后，那股黑烟从地下炸出，伴随着血和腥味四处弥漫着。

古湛一把揽住商袂的腰，足尖一点，二人漂悬在空中。

商袂俯视前方，眼前一惊，方才明明就是人来人往的集市，不知何时却成了空无一人漫天怨气的鬼城。其实真正的鬼城并不是这般，只不过是有凡人误闯鬼界，正好闯进了刑场，看见鬼手们依次将鬼魂的头砍掉，吓晕过去。待醒来后，一切都变味了。

商袂满腹疑惑，“这里明明是妖界，为何怨气这般重，”她顿了顿，“蒋良美说过给郑四娘送了很多人。这人......该不会是.....妖吧。”

商袂猜得没错，当年蒋良美碰见郑四娘的真身后，就被困在妖界的凌霄楼内。不知过了多久，蒋良美早已放弃寻找出去的路。后来他渐渐融入了凌霄楼，常常与郑四娘一起作画看雨。这美梦般的日子日日如此。直到他梦醒了，早已成了两鬓斑白的老者，昔日好友也早已离世。无法接受事实的他，终将选择陷入梦中。

古湛在商袂的头顶“嗯”了一声，声音沉沉的，“他也成妖了。”妖界还是之前的妖界，只不过妖王之位早已易主了。

商袂：“一个凡人能控制一个妖界！”

古湛：“不是他。”

“是她。”

“找到了，凌霄楼。走！”古湛一挥手，瞬间移到凌霄楼顶。二人刚落脚，便看见对面一抹红衣，仿佛早早就在此处等着他们。

难道这便是蒋良美口中的红衣少女么，可怎么看也不出是少女......妖界有种幻术，让人沉浸在梦中，就算是清醒后，思绪也会沉浸在梦中，无法自拔。蒋良美亦是如此，那日他醒了逃出来可就逃不出这一处方界。

商袂还在思索要如何找出碎片的踪迹，只听见古湛低声道：“碎片在她身上。”他们离得太近了，古湛的呼吸声全然落在她的脸颊上，有点痒…..

古湛低头看她，“你哪里不舒服？为何脸这么红？”

商袂摇摇头，“无事。我在看碎片在何处，等会别犹豫，这个不用留活口。”

古湛愣了一下，“好。”

这两人好奇怪呀，卿卿我我的，一点也不顾及别人的眼光。站在对面红衣女从他们进那屋子后，便注意起他们。多年来没有人识破蒋良美，他们一眼就识破，特别那女人样貌长得挺好的。这么好看的人，她却没见过。

三人各自神游，各想各的。片刻后，红衣女终于开口，“你们知不知道杀了谁！找死！”

古湛冷笑一声，幽幽道，“只不过杀个靠吞噬怨气苟活的傀儡罢了。”

红衣女气坏了，咬牙道：“你，别得意！在妖界由不得你，趁我还能好好跟你说话，你们最好乖乖束手就擒。四娘不会放过你们的。”

古湛笑道：“他们早已不在这世间，这些都是你自己强制留下来。你以为用他们的魂魄，就能将他们复活了？可是呀，他们的魂魄早在五十年前就破散了。他们对这世间没有任何留恋，全因你！”

红衣女大喊：“胡说！”神情简直已经崩溃，像是古湛一句话戳中她所有痛处。

商袂不知古湛为何要激怒她，满肚子的疑问，还是问个简单的：“她.....刚才那老头也是她？”

古湛又是一副看傻子的表情，商袂捂住他的眼睛，“算了，当我什么都没问。”

红衣女还在崩溃边缘，张开手掌，方才他们在集市上空看见的怨气猝然集聚成一团红色火焰。红衣女双瞳忽然一闪，瞳孔变成红色，道：“找死！”

红衣女将怨气火焰砸向他们，骤然化作一片火海，瞬息间铺满了整个楼顶。

商袂看到空中浮现数万张人脸，这些人脸有恐慌有狰狞，有憎恨有贪婪，都带着一种极为危险的气息，将他们团团围起来。

商袂皱了皱眉，她很清楚这些她平日里见得多，以前有灵力隔绝着这些怨气魔气，倒也没觉得有何不适。可现在不一样，如今的她如同凡人一般，灵力散尽。一下子这么多怨气冲过来，实在无法承受。

此时她没感觉身体有何难受，只是看见这些人脸跟在鬼界时看见那般，有点厌恶而已。

初到鬼界时，她跟在阎王身旁做事，见过不少形形色色的鬼魂，为自己抱不平的，为了仇恨将自己变成恶魂，犯了滔天大罪都不反省的......太多了......而这些鬼最后都是让她一笔判刑，落入地狱。这样的事情做多了，时不时会感觉自己被成千上万的鬼魂缠绕着，十分厌恶。直到十年后的某天，她意外拥有一股不是神界也不是鬼界的灵气，将这些鬼魂阻挡开来。

怨气砸过来那瞬间，邪神大人立即捏了个诀将怨气挡住，那些怨气又化出人脸向四处漂浮把他们围起来。他捏着商袂的后脖，道：“醒醒，这些怨魂与你无关！”

商袂疑惑，他好像知道什么我不知道的事情，这邪神很奇怪！

邪神见她还是没反应，担心她真的受了怨气的影响，手掌张开回收，带着商袂离开那团怨气火焰，停落在城门上。

古湛捏着她的下巴，左右上下仔细观察，自顾自地问：“你哪里不舒服？”商袂的眼睛跟着他转来转去。

虽然她这段时间习惯了邪神大人的精心照顾，但是现在这个样子她还是第一次见，不知要如何去面对，只能尴尬的笑道：“我没事，不至于软弱到一点怨气就怕了。”

古湛有些不相信，将手指放在她的额头探了一下，闭目片刻，才松了一口气。

“我都说没事，只是方才没有灵力阻挡，有点不习惯罢了。”

古湛轻抚着她的脸，道：“对不起！”

这回商袂更摸不着头脑了，这又是哪一出，这邪神最近真的太奇怪了。平日里这样就算，如今在外也这样。

她严重怀疑眼前这个古湛是不是真的邪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