幽冥天道 第18章 遇见良美

一阵冷冽的狂风扫起，又一股劲力将商袂带起来，眨眼的功夫便身处大堂内。

护卫飞速拔剑护在郑四娘面前。

郑四娘喝令道：“都给我退下。”红衣少女担忧道：“主子，他们……”

“无碍，都退下吧。”少女不情不愿的带着护卫们退下去。

少女一步三回头望向郑四娘，又恶狠狠地瞪着商袂他们。

商袂顿时感觉此女不善，也瞪了回去。古湛低头看了一眼，低声问道：“怎么了？”

本来两人离得近，古湛一说话，呼吸声都落在她的脸颊上，有些痒，有些热。

商袂的灵力尚未恢复，稍有不妥，古湛就立马停下来。连中途发现碎片的踪迹，邪神大人也置之不理。

见商袂不作声，他捏起她的下巴，问道：“脸怎么那么红？哪里不适？”

商袂道：“没......没事……”

郑四娘斜倚在软榻上，慵懒地把玩着团扇，柔声道：“你们.....不像是主仆……”

古湛垂眸盯着商袂，随后“嗯”了一声。

郑四娘立即来了兴致，继续道：“你们是什么关系？”

古湛的眼神从商袂的身上移开，缓缓道：“与你和良美那般关系。”

良美又是谁？商袂心想。

郑四娘脸色瞬间一变，又道：“哦，公子认识？”

古湛道：“三百年前见过。”

郑四娘笑道：“良美只不过是个凡人，怎么会见过你？”她一眼便能看出古湛不是普通的妖魔，整个楼宇的妖都不是他的对手，甚至整个妖界。

“他找云居珠。”

郑四娘手上摇扇的动作一缓，良久后才道：“他可是从不相信这些东西……”

“我同他解释过，但他一意孤行去找，最后还是死了。”

此话一出，郑四娘呼吸停滞，香肩微微颤抖，手中的团上跌落在地，她也无暇顾及。

古湛道：“他临终前嘱托我，要将珠子亲手交给郑四娘。”

商袂问道：“你如何知晓她就是郑四娘？”

古湛耐心对她解释，“见过她的画像。”他们俩人一问一答，完全没有留意到一旁的郑四娘。

此时妖气弥漫着整个大堂，外面则哀声连连。商袂惊诧地道：“发生什么事了，叫声这么惨厉……”

古湛道：“郑四娘操控着他们。”

只见郑四娘的眼角浮现着若隐若现的蛇鳞，俯身幽幽地捡起团扇，抬眸望向他们。片刻之后，眼角的鳞片消失了，外边的惨叫声也随即安静了。

郑四娘伸出手掌心朝上，冷冷地道：“把珠子交给我。”

古湛也冷不丁地回道：“与碎片交换。”

郑四娘笑道：“你是唯一敢与我谈条件的人。”

商袂打量着这大堂，堂内除了郑四娘的妖气之外，还有一丝微弱的仙气，与画壁遗留下来的有些相似。

自从她进入妖界开始，便能察觉到这丝仙气，一直以为是错觉。不曾想误打误撞，就找到这丝仙气。

商袂微微皱眉头。古湛忧心地问道，是否有不舒服。这一路走来，邪神对她的饮食起居照顾得过于细心，只要她稍微皱眉头，或者少吃一口都很紧张。商袂道：“我没有不舒服，只是那仙气……”

听见仙气这两字，郑四娘嗤笑道：“难不成这碎片，是仙界动的手脚？”

闻言后两人都愣住。郑四娘见两人的表情，突然明白了一切，于是大笑起来：“只有仙界才会干这种事情，我本就觉得奇怪，鬼界这一点碎片便能轻易地冲破结界，悄无声息地附到此处。”

商袂道：“你明明知道这是鬼界的东西，为何不交出来。”

郑四娘耸耸肩：“是祂自己跑进来的。”

当年郑四娘逃出妖界与凡人相恋，妖王抓她回来，废了她一半的功力关着她，后来逃出去与凡人成亲，谁知成亲后凡人欺骗她，双重打击之下，功力尽失。妖王得知后便把她带回妖界，还让她掌管凌霄楼宇。

郑四娘道：“想不到这东西还挺好使，不仅助我的功力恢复，还让我这凌霄楼宇的生意越来越好。这么好的东西，谁会傻傻地交出来呢。”

商袂挠挠头，觉得此话说得没毛病，能让几百年的功力恢复的碎片，人人都抢着要，又怎么会拱手让给别人呢。

此时古湛道：“那也要物归原主。”

郑四娘挑了挑眉：“东西在我手上，我不愿意给，你又能奈我何。”

商袂劝道：“娘子你有所不知，这碎片用久了会出事的。”

“哦，会出什么事？”

“这......不好说。”

“那就是没事，你们赶紧走吧，我还要开门做生意。”郑四娘起身挥起团扇，准备轰走他们。

商袂道：“有事好商量。云居珠你不要了.......”可我要碎片呀。

郑四娘扭头道：“如今云居珠对我来说，并无用处，不要也罢。”随即转手一挥，一股狂风卷起将他们甩出楼宇外。就一会功夫，两人又回到城门下。

街上的妖魔们见那股狂风，便知晓凌霄楼宇又下了逐客令，不知是哪个倒霉蛋惹怒郑四娘了。妖魔们都凑过去看热闹，待灰尘散去，只见一人揣手站立，另一人支着下巴蹲在一旁。

见他们愁眉苦眼的，围观妖魔纷纷问：“你们这是得罪郑掌柜了？”

商袂一脸惆怅地道：“被扇了出来，应该算是得罪。”

众人惊然：“扇出来？看来真的生气了。”边说边后退几步。

商袂问道：“何以见得？”

众妖魔热切地问：“你们说了些什么，被她赶出来的？”

“良美。”

一听见这名字后，众人又纷纷再退后几步，低声窃窃私语起来。

“怪不得生气，这名字在郑掌柜那里是不能说的，果真犯了大忌。”

商袂歪头问：“大忌？什么大忌？”

“……”

众妖左顾右盼，都没人敢继续往下说。见状商袂觉得这里肯定有问题，看来想要得到碎片，定要查清楚其中缘由。

商袂本想再问，众妖魔不约而同地散开，“哎哎，别走呀……”

商袂越喊人越走得快，一转眼都不见人影了，又只剩下他们。古湛拉起她穿巷过街，最后停在一处灰色围墙下，墙上斜挂着零碎的桃花，微风轻吹，花瓣点点飘落。

突然围墙的左侧的门被打开，从里面走出一位老者，拄着木拐杖，衣衫有几块补丁，半垂双眸看向他们。

商袂微皱鼻子，此人居然身上没有妖气，“怎么会有个凡人住在这里？”

老者哑声问道：“你们是来找郑掌柜？”

没等商袂他们应声，老者将他们引入屋内，边走边说：“郑掌柜的脾气怪，你们提到良美也不免她生气。因为蒋良美欺骗了她，害她经历了锥心之痛，功力废尽。哎~~”

“听你所言，似乎知晓一些陈年旧事哦。”商袂挑了挑眉。

老者到了三碗茶，端起碗喝了一口茶，“你们想知道些什么？”

“良美。”

老者手中的茶碗顿了顿，又喝了口茶，“他不是都知道吗？为何还要问？”

“他？谁？”商袂凑近老者，见他半天不说话，只是抬眼望向闭目倚靠在门边的古湛。

商袂顺着他的目光望去，对了邪神刚才说过，他见过良美…….

“我不知其中发生过什么事情，”古湛缓缓道，“他晕倒在外面，是半莲救了他，还帮找到云居珠，也是半莲将他的遗物交给我保管而已。”

商袂惊道：“你不是说见过郑四娘的画像么？”

“那是他的遗物。”

“那你都没有和我讲过。”说完，商袂觉得有些不妥，邪神只不过与我同行，无须事事都与我讲。

古湛道：“我从来都没见过蒋良美。”

商袂转头看向老者，“这其中到底发生什么事？”

老者喝完碗中的茶，又添了一碗，这次没有喝，静静看着碗中的茶渣。

此时云居珠从古湛的衣袖里蹦到他们面前，紫光飞速流转，一幕幕景象浮现于前。

郑四娘天赋异人，仅仅用了一百年就练出妖丹，化为人形。后来因生性骄纵，去西海闹了一场，打死了西海六王子。被妖王废除功力，将她流放到人间历劫。

到了人间后，郑四娘本性难改到处闹事。今天炸李家的鱼池，明天拆赵府的院墙，后天揭王宅的瓦顶，惹得个个都跑去神庙告状。就这样在神界里一传十，十传百，最后传到妖界。没过多久她的罚期又延长，凡间哀声连连。

那日对于郑四娘来说很不一样，一个书生闯进她的世界里。

秋日凉爽，蒋良美如往常一般，早早地来到书摊，挂上昨日完成的画作，自顾地欣赏良久，一点也没留意来往的人。

直到一个稚嫩的声音传来，他才回过神，转头望去，只见看似年岁仅有十四五的小女孩，一身红衣，扎着两个发髻，红色发带被风微微吹起。之前没见过这般灵动的小女孩，蒋良美呆愣在原地。

红衣女孩见他没反应，有些不耐烦，又喊了一声：“喂！跟你说话呢，发什么呆！”

蒋良美这才回过神，拱手道，“小姑娘，有何事？”

女孩指着挂在他身后的画，问道：“你这画卖不卖？多少银钱？”

“画？”

女孩点头道：“对！画，卖不卖？”

“卖！”刚挂上的画就有人要买，蒋良美很是兴奋地回道，“我这画便宜，只要十文钱。”

“行，钱在这，画给我吧！”红衣女孩掏出十文钱拍在桌上，可双眼不停地望向前方，似乎着急着离开。

蒋良美立马取下画，边卷边介绍：“这画叫作……”

还没等他说完，女孩一把抢过画，撒腿就跑，不一会就不见影了。

蒋良美把十文钱一个个装进钱袋里，心中满意：半个月了终于开张了，今天能吃碗素面了。看来这里的人喜画不喜字。他望了一眼摊位的书籍，轻叹一声。这些破破烂烂的书籍，是他好不容易四处收罗回来的，原本是想留着自己看，为了生计卖掉它们，可惜过于破烂，半个月都无人问津。

十日后，红衣女孩又出现在书摊前，背着手打量着书摊。

蒋良美认出了她，于是主动跟她打招呼：“你来了！”此话一出，女孩吃惊地望着他，这语气似是好像知道她会来一样。蒋良美意识到自己说错话，连忙解释道：“我......只是......就是上次你买的画……”

“对！画！”红衣女孩道：“我家主子让我特意过来问这画叫什么？”

“岁朝图。”

女孩点点头。

蒋良美微微笑道：“今天想买画，还是书籍？”

“画！我家主子就喜欢画，她上次一眼就看中你的画。那日走得急，没来得及问你。你还有什么画，我全要了！”红衣女孩把钱袋又拍在桌子。

“没画了～”蒋良美不知为何羞愧地无法抬头。

“你不是卖画的嘛？”

“没颜料了。”蒋良美的声音压得很低，低到自己都听不见。那颜料也是他省吃俭用买来的，想不到一幅画便全把颜料用完，他想画也画不了。

“这样呀，”红衣女孩这次掏出一个钱袋递给他，“够嘛？不够我再回去取。”

蒋良美看了看钱袋，又看了看女孩，突然大笑起来。女孩诧异地看着他。

他许久没有这样肆无忌惮地笑过，片刻后，他边摆手边说，不用这么多。只取了十文钱，又把钱袋塞回给女孩。

“还是十文，两日后你再过来取画。”

女孩道：“你直接送到凌霄楼吧。”

两日后，蒋良美抱着他的画出现在凌霄楼前，望着豪华的大门，深吸口气，抬脚跨栏。

当他刚跨进大门，就听见熟悉的声音，红衣女孩在走廊尽头向他挥手：“画老板！”

蒋良美心中疑惑，他自己摆摊是老板没错，但又不是卖画。又低头看到手中的画，豁然开朗，笑容相迎。

“姑娘有礼。”

“你来送画啦！”女孩依然十分热情，“正好我家主子在，你同我一起送过去吧。”

“你不用先看嘛？”

“不用，我又不懂这些，你给她看就行。”

蒋良美点点头，心道：想不到凌霄楼的掌柜还会喜欢我这种普通人作的画，见了面定要好好地感谢他。

这凌霄楼比他想象中还要大，绕绕弯弯地走了几圈，经过好几个院子，穿越好几道曲曲折折的走廊。就这样，女孩带着他走了许久，才在一处院子停下来。

红衣女孩轻轻敲门，对屋内道：“主子，人到了。”

屋内的人应了一声，红衣女孩推开门领着蒋良美进屋。

屋内陈设甚简，没有多余的东西。一张书桌横于正中间，角落的三足香几上，一尊镂空黄金香鼎吐露袅袅轻烟，满室都是淡淡的花香之气。

他正在沉思时，有人从屏风后缓缓地走出来。只见这人身穿兰色衣裳，肌肤白皙，手中捏着一把兰花团扇。此人正是凌霄楼掌权人郑四娘。

蒋良美平日里不是待在书摊，就是书堆中。除了邻居阿焦，也不认识其他人了。

既然有人欣赏自己的画作，想必是志同道合之人。这两日，蒋良美一直沉迷于画中，差点就忘了时间，还好阿焦提醒他，又把他送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