操。
湿软贴住脖颈时,贺延骤然收紧了这个拥抱。
胸膛紧贴胸膛。
薛宸猝不及防地往前,脖颈擦在他脖颈处,嘴亲在了空气上。
“你,”贺延能感觉自己声音有些哑,理智希望他尽快撤开这个拥抱、身体却希望他紧紧加深这个拥抱,“……这是不舍得啊?”
薛宸回答得坦诚:“嗯。”
“常联系。”贺延尽量把呼吸放平稳地说:“想我了可以打电话跟我发消息,等你在这玩儿够了,我带你去记忆俱乐部,说不定你还能大显身手。”
他的声音比平时要低沉一些,凑得极近的情况下落在耳畔,就像在听沉顿的琴声,让人周身舒服。
薛宸点了点头。
而后主动撤开了这个拥抱。
他还有画没画完。
松开之后,贺延松了松毛衣的领子,平时单穿要冷的穿搭,这会儿倒热得不行。
他话也没说地转身进了卫生间。
凉水打出扑在脸上时,他垂眸看了眼自己的裤.裆。
不算平静地得出了结论。
哦,原来他喜欢男的。
薛宸手速极快地把未画完的画画好,在贺延出卫生间之后递给了他。
“给我的?”贺延看着他的眼神莫名有些不自然,便别开眼转而看画。
画里的主角也是他。
若他印象不错的话,这应该是薛宸第一眼眼里的他。
难怪那天房卡没刷门就自动开了。
原是误会先他一步行。
画里的他站在半开的门里——薛宸显然做了艺术加工,因为原本记忆里的门应该是大开的。
构图框架相当不错,他这一长条人站在门框里,头身比显得格外出挑。
“嗯。”薛宸两手在后面搓了搓:“你要是想要可以拿走,不想要就算了。”
贺延想也没想就说:“那自然是想要的。”
上次薛宸给他的画纸不好收藏,贺延便在网上买了两个画框。
本来说一个用来练习一个用来装框……
贺延走到床头柜把闲放的画框取出,相对熟练地把画纸装进画框,而后一并放进了行李箱。
等他收拾完在门口穿上外套,薛宸探出脑袋:“再见。”
贺延笑着挥了挥手:“再见。”
下次再见。
-
薛宸今晚上有点失眠。
窗帘拉得严严实实的、顶灯电视都关了,只有地灯并不明显地亮着。
昏暗的环境有助于入睡。
但薛宸却没有得到任何一点的助力。
他睁眼看着天花板,昏黑下目光里空无一物,沉厚的暗色光晕里,闪过一张张脸。
都是同一个人。
贺延。
他抱着画板,缀在贺延身后,一一走过南山地界葱绿的农田、雾气的山林、清澈的堰塘、暖融的农户……
一阵阵走马灯似的在回放。
偏生有些东西他愿意记便会记得极准,闪过的那些画面时,基本都带着淡淡的烟青色。
他对于舒服的定义,更多是青色。
淡青、蓝调的青、古韵里的铜青、二绿或者与之类似的色系。
而与贺延的相处里,青色调占比极大。
甚至连充满着误会的第一面,回忆起来都泛出淡淡的青色。
一如贺延这个人。
温文尔雅、谦和静谈。
微微一笑让人觉得如沐春风,好似半山的青葱都为之晃荡出漂亮的起伏。
薛宸静静望着天花板,直至每一桢画面都渐渐模糊,清晰的那面却更深刻地铭入脑海……他还是睡不着,反倒愈发清醒。
于是坐起来摸到房间灯的开关。
“啪”地一声拍亮了灯。
清晨第一缕阳光进不到屋里,窗帘拉着的。
薛宸从沙发里抬起头,睡眼惺忪地捏着画笔,有一下没一下地点在画纸上。
纸上别无他物。
是一串数字。
整整一百个。
那晚贺延念数字的时候,大概不会想到有一天,某个昏暗的深夜里,他的声音会反复回荡在别人的脑海。
还是为了治失眠。
薛宸脑中复现着当日贺延读念数字的画面与音频,前些时段他一直盯着贺延的脸和微微张合的唇,后些时段则闭上眼听他的声音。
再一度做了听记数字的训练。
熟练到他的笔能比贺延的声音先一步勾出数字时,薛宸脑袋一偏,窝在沙发里睡着了。
醒来他看了眼时间。
凌晨六点半。
就睡了两三个小时啊。
“诶?”胡丽把装着一盒南瓜粥和一小盒咸菜的塑料袋拎到201门口的时候,正巧碰到从里面出来的薛宸。
薛宸愣了一下,往后退出一步,不太明显地皱了下眉:“您?”
《您》。
胡丽在心里深深深深地叹出一口气来:“……”
但四年大学半年实习半年正式岗积累的经验让她在一百个无奈里勉强找了一个值得一笑的点,至少对方声音还算悦耳。
胡丽职业假笑着:“我给你送早餐,本来想挂门口的,没想到你正巧出来。”
薛宸不解地又退后半步:“我没点。”
“哦,是贺延帮你点的。”胡丽想到这里笑了笑。
初见第一天她听贺延叽里咕噜说了一大串字母数字,那是他的联系方式;
可惜她的脑子对那些数字并不敏感,一晃而过,渣都不剩。
但昨晚贺延主动地来加她的时候,
她内心雀跃地能掀飞整座南山旅店。
虽然对方的第一句话是:“201房薛宸。”
那是他给她的备注。
胡丽擅作主张地在后面加了个大括号,括号大大大帅哥括转来。
“贺延?”薛宸伸手把塑料袋提到手中,“他怎么点的?”
胡丽苦命地说道:“手机,昨晚发的消息。”
说到这里她就有些无奈。
她前脚把未来一周食堂的食谱发给贺延,贺延后脚就把未来一周的早中晚餐挑挑拣拣地发了一份过来。
薛宸顿了一下,“谢谢。”
“不客气。”毕竟拿人手短吃人嘴软,胡丽收了一大笔跑路费自然得服务到位,她笑着交代:“对了,他还说,如果你想去食堂就去,有个专座挺不错的。”
薛宸很轻地点了一下头:“嗯。”
把早饭吃完,薛宸站在窗边发了会儿呆。
突然想起什么似的,他摸出手机,点开了和贺延的聊天界面。
他俩的线上往来极少。
除了两张贺延发来的照片,便是贺延用他手机发给他的照片——却也营造了双向聊天的假象。
薛宸看了看天色,低头戳了一句出去。
【在画画】早上好。
贺延不知道在干什么,兴许在车上正睡得天昏地暗呢。
薛宸等了一会儿没等到消息,便百无聊赖地把画板抱到窗边,简陋的条件并没有让他觉得多么难画,他斜着笔借助笔尖的尖扁程度不住地倾斜。
单用画笔笔芯本身的明暗、粗细、厚薄,便勾出了一幅抽象的“拼接”图形。
他无聊的时候就会玩儿着画。
画着画着兴致就起来了。
兴致到时薛宸便处于一种世界于外独我于内的超脱境界,连窗外山里传出的鸟鸣都像被生生调了频。
慢到断断续续,慢到基本无声。
【在记了】早上好。
【在记了】好吧,中午好。
贺延发消息的时候是中午十二点过十分。
【在记了】稀奇,大画家会主动给我发消息……有画作能欣赏欣赏吗?
薛宸看到他的消息时是半个小时后。
胡丽在门外可怜巴巴地敲了十次门,她都快怀疑里面是不是住的死人时,门很轻地被拉开了。
不过开门的人心思不在她。
而是一直垂眸看着手机。
网瘾少年啊baby。
胡丽心里说完,把饭挂到门把手上便三步作两步飞远了。
飞到前台她才脑子一抽:嘶,一开始挂门上不就好了?
手指头都被敲脱层皮算什么回事?
算她坚强吗?
薛宸把看完消息,转身把那两幅抽象画拍了过去。
等了会儿他才把门把手上的食粮拎到屋里,今日份午餐蛮不错的:米饭、紫菜蛋汤、糖醋排骨、清炒小白菜。
薛宸扒了一小口米饭。
【在记了】原来你还有这一派风格。
【在记了】我能说这跟我看那什么第5号还是多少号特别相似吗?
【在记了】异曲同工的感觉。
【在画画】不能。
【在画画】杰克逊·波洛克的《第五号》曾以1.4亿美元交易,一度为全球最贵画作。
【在画画】我的一文不值。
贺延那头静了一会儿,“输入中”显示良久后,一段语音传了出来。
开头半截是没有文字可识别的。
而是一阵相当温柔的笑声。
杵到耳边听的时候,薛宸伸手揉了揉耳垂,感觉手机像长了条毛绒绒的尾巴还挠了下他耳朵。
痒。
【在记了】……你看问题的角度还真是让人稀奇啊,诶我笑了半天才打字,打出来的字扔密码界去识别都能难秃一帮大专家的程度。
【在记了】我当初作记画练习的时候,每次遇到这种抽象表现主义心里都要咯噔一下。
【在记了】这种意义上的异曲同工。
薛宸无声地笑了下,他捧着碗连喝了几口紫菜汤,包在嘴里慢慢咽下去时,看着聊天框。
【在记了】我一直挺好奇但没机会问。
【在记了】像这种艺术抽象性的画作,画家自己能复现吗?要复现不了岂不是直接画一幅就成绝笔了?
【在画画】我可以。
【在记了】你……总让我有种想挖人的冲动。
【在画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