遗忘边界 第23章 第 23 章

“海神号”像一头沉默的幽灵，在大陆架边缘的深水区潜行。奥米伽关闭了非必要能源输出，仅靠被动声纳和微光成像系统摸索前进。根据截获的微弱信号源，“北极星”营地应该位于不远处的海岸线，一座废弃的滨海城市深处。

越是靠近陆地，林暮心中那股莫名的烦躁和眩晕感就越发强烈。空气中仿佛弥漫着一种无形的“静电”，干扰着她的思绪，连带着她体内那“奇点”的感应也变得紊乱不安。奥米伽手臂上的Ω印记虽然没有灼热，却持续传来一种低沉的、类似共鸣的嗡鸣，仿佛在预警着什么。

“信号干扰很强，”奥米伽盯着屏幕上一片雪花中的零星脉冲，“不是自然现象。有某种……大范围的力场在干扰通讯和感知。”

她们在一个布满沉船残骸和倒塌水下设施的海沟边缘，找到了一个相对隐蔽的入口，将“海神号”小心地藏匿其中。接下来，必须步行前往陆地。

换上便于行动的作战服，携带轻武器和必要的生存装备，两人沿着倾斜的海底坡道，向着透下微光的海面浮去。破水而出的瞬间，混合着**与硝烟气息的冰冷空气涌入肺叶，远处城市破碎的天际线在灰蒙蒙的天光下沉默矗立。死寂，是这里的主旋律。

根据地图和信号方向，她们需要穿过一片曾是港口区的广阔废墟。断裂的吊臂如同巨兽的骨骸，倾覆的集装箱散落一地，锈蚀的汽车残骸堵塞了街道。更令人心悸的是，一些区域的景象呈现出诡异的扭曲——墙壁上流淌着不符合物理规律的色彩，地面偶尔会突兀地出现一片无法解释的、如同镜面般的平滑区域，映照出支离破碎的、不属于此刻的影像。

“现实滤网的破损点……”林暮低声说，警惕地避开一处正在缓慢蠕动、仿佛有生命的阴影区域。奥米伽紧握武器，眼神锐利地扫描着每一个角落。这里不仅有物资匮乏的危险，更有空间本身不稳定带来的致命威胁。

穿过港口区，进入城市废墟深处。街道上散落着白骨和废弃的物资，偶尔能看到激烈战斗的痕迹，但没有任何活人的气息。那种诡异的“寂静”比任何声音都更令人不安。

突然，走在前面的奥米伽猛地停下脚步，举起拳头示意警戒。她侧耳倾听，脸色凝重。“有声音……很多……但不是人类。”

前方十字路口拐角处，传来密集的、令人牙酸的刮擦声和一种压抑的、仿佛无数人低语重叠在一起的嗡鸣。林暮也感觉到了，一种充满了贪婪、混乱意识的“群体”正在靠近。

她们迅速躲进一栋半塌的商铺。几秒钟后，一片黑压压的“东西”如同潮水般涌过街角。

那是一些……人形生物。但他们的身体扭曲变形，皮肤呈现不健康的灰白色，五官模糊不清，如同融化的蜡像。他们动作僵硬却迅捷，四肢着地爬行，喉咙里发出那种令人心智混乱的低语。最可怕的是他们的眼睛——没有瞳孔，只有一片浑浊的、散发着微弱磷光的空白。

“是‘幻影’！广播里警告的东西！”林暮屏住呼吸。这些怪物身上散发着与海底实验室那些被控傀儡相似、但更原始、更混乱的精神污染波动。

怪物群似乎被什么吸引，并未停留，径直朝着城市更深处涌去。直到它们消失在视野尽头，两人才松了口气。

“它们被某种东西召唤……”奥米伽皱眉，“方向……好像是营地的反方向？”

她们继续小心前进，越是靠近信号源，周围的景象就越是诡异。空气中开始出现漂浮的、如同水母般的半透明发光体，触碰到的物体瞬间会老化或恢复如初。一段楼梯可能永远走不到头，一扇门后可能是万丈深渊。现实滤网的破损在这里极其严重。

“不对劲，”奥米伽突然停下，看着手腕上一个简易的辐射和异常能量探测器，指针疯狂摆动，“前面的空间结构极不稳定，像是个……巨大的破损节点。”

绕过一片扭曲得如同漩涡般的建筑残骸，眼前的景象让两人倒吸一口冷气。

所谓的“北极星营地”，根本不是什么组织有序的幸存者据点！那是一片被巨大的、不断闪烁扭曲的七彩能量屏障（像是一个勉力维持的局部“现实滤网”补丁）勉强笼罩的区域。屏障内部，依稀可见一些简陋的棚屋和活动的人影，但屏障本身布满了裂痕，并且在不稳定地波动。而屏障之外，正是她们刚才看到的那些“幻影”怪物聚集的地方！成百上千的怪物，正疯狂地冲击、抓挠着能量屏障，每一次撞击都让屏障剧烈闪烁，裂痕扩大！

更让人心惊的是，在屏障正上方的高空中，悬浮着一个巨大的、不断变化形状的、如同裂缝般的黑暗空洞！空洞中隐隐有难以名状的阴影蠕动，散发出令人灵魂战栗的压迫感！那就是一个巨大的“现实滤网”破洞！所谓的营地，竟然是建立在一个即将崩溃的火山口上！

“这根本不是避难所！这是陷阱！或者……是某种献祭场？”林暮感到通体冰凉。那个求救信号，很可能是个诱饵！

就在这时，一阵强烈的精神冲击如同海啸般从那个空洞中涌出！林暮惨叫一声，抱住头颅跪倒在地，脑海中瞬间充斥了无数疯狂的呓语和破碎的恐怖影像！奥米伽也闷哼一声，Ω印记爆发出刺目的光芒，帮她勉强抵挡住了冲击，但她嘴角渗出了一丝血迹。

屏障内的幸存者们发出了惊恐的尖叫，屏障的光芒急剧暗淡！

“不行！这样下去屏障很快会碎！里面的人都得死！”奥米伽咬牙道，眼神挣扎。救，还是不救？这明显是个陷阱，但里面是活生生的人！

林暮强忍着头痛，看向那个空洞。她的“奇点”感应前所未有的活跃，甚至带着一丝……渴望？她脑海中闪过一个疯狂的念头：母巢需要她的能量来修复自身，那这个“现实滤网”的破洞，是否也能被她的能量……暂时“修补”或者“干扰”？

“奥米伽！帮我争取时间！”林暮挣扎着站起来，眼神决绝，“我有个办法……也许能暂时堵住那个洞！”

奥米伽瞬间明白了她的意图，脸色骤变：“太危险了！你的身体会承受不住！”

“没有选择了！难道看着他们死吗？！”林暮指向屏障内那些绝望的身影。也许这是陷阱，但那些生命是真实的。

奥米伽深深看了林暮一眼，看到了她眼中的不容置疑。她猛地一拉枪栓：“好！我掩护你！别逞强！”

奥米伽如同猎豹般窜出，主动吸引“幻影”怪物的注意力，精准的点射将靠近林暮的怪物一一爆头。她的身影在废墟间穿梭，为林暮创造出一个相对安全的区域。

林暮则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冷静下来。她不再抵抗那股来自空洞的精神污染，反而尝试主动引导体内那躁动的“奇点”能量。她回忆着与母巢意识对抗时的感觉，回忆着奥米伽的拥抱带来的安宁，将所有的意念集中，想象着自己的精神化作一张坚韧的“网”，朝着那个巨大的空洞覆盖过去！

“呃啊——！”难以想象的痛苦瞬间席卷全身，仿佛每一个细胞都在被撕裂！空洞另一端传来的混乱与疯狂几乎要将她的意识吞噬！但她死死咬牙撑住，脑海中紧紧抓住与奥米伽相处的每一个温暖瞬间，作为对抗疯狂的“锚点”！

一丝微弱的、纯净的白色光芒，从林暮身上散发出来，如同逆流的溪流，艰难地涌向空中的黑暗裂缝。光芒所过之处，那些蠕动的阴影仿佛被灼烧般发出无声的尖啸，裂缝扩张的速度明显减缓了！

有效！但林暮的鼻孔、耳朵开始渗出鲜血，身体摇摇欲坠。

奥米伽看在眼里，心急如焚，攻击更加迅猛，为林暮争取每一秒。

就在这时，营地屏障内，一个身影爬到了屏障边缘的最高点，那是一个穿着破烂研究员衣服、戴着眼镜的瘦弱男人。他看到了正在“修补”裂缝的林暮，脸上露出了极度震惊和……狂喜的表情！他拿起一个简易的扩音器，用尽力气大喊：

“停下！快停下！你不是在修补！你是在给‘它’提供坐标！你在加速‘观测者’的净化程序！这个破洞是‘饵’！我们都是‘饵’！”

什么？！林暮心神剧震，能量的输出瞬间紊乱！

高空中的裂缝猛地扩张！一只巨大的、由纯粹阴影和精神污染构成的、难以形容的恐怖利爪，猛地从裂缝中探出，朝着力竭的林暮狠狠抓来！

“不！”奥米伽目眦欲裂，不顾一切地冲向林暮！

而营地屏障，在利爪出现的瞬间，如同玻璃般彻底破碎！无数的“幻影”怪物如同决堤的洪水，涌向了失去保护的幸存者！

绝望的哭喊与怪物的嘶吼，瞬间响彻废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