遗忘边界 第14章 第 14 章

暴雨依旧滂沱，密林深处，巨大的怪树下，七的身体冰冷得吓人。灰败的痕迹已蔓延过她的肩胛，向心口蚕食，她的呼吸微弱得几乎停滞，只有微微颤动的睫毛证明她还在坚持。

“坚持住……我们到了……就快到了……”林暮的声音抖得不成样子，她撕下自己里衣较干爽的布条，徒劳地试图裹紧七不断失温的身体。恐惧像藤蔓缠绕心脏，越收越紧。她知道，普通的急救毫无意义，这是存在层面的侵蚀。

必须进入信号塔！那里可能有遏制侵蚀的设备，或者……直面Elena，逼她交出解药！这是唯一的生路。

林暮咬破嘴唇，用疼痛强迫自己冷静。她将七的手臂绕过自己脖颈，用尽全身力气，半背半拖着她，踉跄地向着雨幕中那座巍峨塔楼的基座方向挪动。

塔基由厚重的合金和混凝土构筑，浑然一体，找不到明显的入口。只有高处一些细小的通风口和闪烁着红点的监控探头。雨水冲刷着冰冷的外墙，透着拒人千里的肃杀。

巡逻队的脚步声和探照灯的光束不时掠过周边区域。守卫极其森严。

林暮背着七，隐蔽在一处粗大的排水管后方，心脏狂跳。硬闯是死路。她想起从气垫船驾驶员身上搜出的通行卡，又想起自己那不稳定、却数次救急的精神感应能力。

一个冒险的计划在脑中成型。

她将七小心地安顿在排水管深处，用杂物稍作遮掩。“等我回来。”她低声说，指尖轻轻拂过七冰冷的脸颊。

七的眼睫微弱地颤动了一下，似乎想说什么，却发不出声音。

林暮深吸一口气，闭上眼，将手贴在冰冷潮湿的塔壁上。她不再试图“推开”或“防御”，而是将意念如同蛛丝般延伸出去，小心翼翼地“触摸”塔身内部那些细微的能量流动——电缆中的电流、数据流、甚至……守卫身上通讯器发出的微弱信号。

信息碎片涌入脑海：巡逻路线、交接间隙、一扇位于塔基侧面、专供设备检修用的气压阀门的精确位置……还有门禁系统那短暂的验证波动。

就是那里！而且，现在正是守卫交接的空档！

她猛地睁眼，如同猎豹般窜出，凭借精神感应带来的短暂预判，险之又险地避开探照灯，无声地潜行到那扇隐蔽的阀门旁。通行卡贴上识别区。

“嘀”一声轻响，绿灯闪烁。阀门无声滑开一道缝隙。

林暮心中一喜，迅速返回藏身处，将意识模糊的七背起，用尽全力冲向阀门，在警报响起前挤了进去！阀门在身后迅速闭合。

门内是一条狭窄、充满机油味和嗡鸣声的维修通道，光线昏暗。暂时安全了。

但林暮的心沉了下去。塔内的空气充斥着一种更浓的、令人心悸的“奇点辐射”感，每吸入一口，都让她头晕目眩。而背上的七，在这辐射环境中，痛苦地抽搐了一下，灰败的蔓延似乎又加快了一丝！

这塔……在加速她的死亡！

不能停！林暮辨认方向，沿着通道向塔的核心区域摸索。通道四通八达，如同迷宫，不时传来机械运转和人员走动的声响。她凭借精神感应的模糊指引，躲避着巡逻的守卫。

在一个拐角，她听到两名守卫的交谈片段：

“……能量波动越来越不稳定了，‘基石’的活性快压不住了……”

“……Elena博士已经在顶层控制室准备了七十二小时，就等‘钥匙’到位，启动‘升华’……”

“……听说‘守夜人’也来了？正好，一起作为‘升华’的祭品，能量应该足够了……”

祭品！林暮浑身冰凉。Elena不仅要利用她，还要将七也作为燃料！

愤怒压过了恐惧。她必须更快！

她找到一部货运电梯，用通行卡激活，按下所能抵达的最高楼层。电梯上升时，失重感让她胃里翻江倒海，七在她怀中气若游丝。

“坚持住……我们去找她……做个了断……”林暮在七耳边低语，不知是在鼓励七，还是在给自己打气。

电梯门开，外面是布满巨大能量导管和冷却系统的设备层。这里辐射强度更高，空气都在微微扭曲。正前方，是一扇需要更高权限才能打开的、通往上层控制区域的厚重安全门。

门禁识别器闪烁着红光。林暮的通行卡权限不足。

怎么办？强行突破会立刻引来守卫。七的时间不多了！

就在林暮绝望之际，她的目光落在安全门旁的一个紧急医疗箱上。箱体上印着一个熟悉的锁链匕首徽记，下方有一行小字：“Ω-7 项目 - 紧急生命维持单元”。

Ω-7！这里也有它的标志！而且有医疗设备！

林暮像抓住救命稻草，冲过去打开医疗箱。里面没有常规药品，只有几支标注着“高维侵蚀抑制素（实验性）”的银色金属注射器和一台巴掌大的、连接着复杂贴片的生命体征监测仪。

抑制素？能救七吗？

她毫不犹豫地拿起注射器，按照说明，对准七的颈静脉注射进去。药剂推入，七的身体剧烈地痉挛了一下，随即，那灰败蔓延的速度，竟然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减缓了！虽然未能逆转，但确实被抑制住了！

有效！林暮喜极而泣，紧紧抱住七。监测仪显示，七的生命体征虽然依旧微弱，但不再急剧下滑。

暂时稳住伤势，但必须彻底解决根源！必须进入控制室，找到Elena！

她再次将手按在安全门上，集中全部精神，试图感应门后的结构、寻找漏洞。这一次，她感受到的不再是简单的电子信号，而是一股庞大、混乱、充满渴望的……意识洪流！仿佛门后囚禁着一个疯狂的灵魂！

是“基石”？还是Elena本人？

这股意识洪流发现了她的“窥探”，如同闻到血腥味的鲨鱼，猛地反向冲击过来！一股蛮横的、试图占据她思维的意志强行涌入！

“啊——！”林暮抱头惨叫，感觉自己的意识要被撕碎、同化！

就在这时，她口袋里的Aris芯片再次发烫！一股清凉的、带着理性秩序的波动从中涌出，勉强抵挡住了那疯狂的冲击！

两股力量在她脑中激烈交锋，痛苦让她几乎昏厥。安全门上的指示灯疯狂闪烁，门体发出不堪重负的嘎吱声！

“砰！”

一声闷响，安全门的电子锁竟在内外力量的冲突下，过载烧毁，门裂开了一道缝隙！

机不可失！林暮强忍剧痛，用尽最后力气拉开沉重的安全门，拖着七挤了进去！

门内，并非想象中的控制室，而是一个巨大的圆柱形空间。空间的中央，悬浮着一块约一人高、不断变换着形态和色彩的、非固非液的奇异物质——它就是“基石”？它散发出的能量波动，让林暮几乎无法呼吸。

而Elena，就站在“基石”前，背对着她们。她穿着白色的研究员袍，金发一丝不苟，身形优雅，却散发着令人毛骨悚然的平静。

“你终于来了，林暮。”Elena缓缓转身，脸上带着一丝悲悯又狂热的微笑，“还带来了我最完美的‘锚点’。真是……太好了。”

她的目光落在林暮怀中的七身上，如同欣赏一件完美的艺术品。

“省去了我不少功夫。”Elena轻声说，“现在，让我们开始……‘升华’吧。”

整个空间的能量开始向“基石”汇聚，发出低沉的、仿佛来自远古的共鸣。林暮和七，如同暴风眼中的小舟，瞬间被无形的力量束缚，动弹不得。

绝望，如同冰冷的潮水，将林暮彻底淹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