遗忘边界 第13章 第 13 章

暴雨如注，砸在悬崖岩石上爆发出震耳欲聋的轰鸣。狂风卷着咸涩的海水抽打在脸上，生疼。远处海面上，那艘气垫船正劈开波浪，如同嗅到血腥味的鲨鱼，朝着悬崖脚下的小小海湾疾驰而来。船上人影模糊，但武器反射的冷光清晰可见。

“来不及找别的路了！”七在风雨中大喊，声音被狂风撕扯得破碎，“抢船！”

林暮的心脏快要跳出胸腔。抢船？面对全副武装的追兵？这简直是送死！但环顾四周，陡峭的悬崖，下方是巨浪拍岸的礁石群，退路已断。

七没给她犹豫的时间，已经如同猎豹般俯身，沿着悬崖边缘一道狭窄湿滑的斜坡向下冲去。她的动作依旧迅猛，但林暮敏锐地注意到，她左臂的动作有些不自然的僵硬，那片灰败在阴沉的雨天下显得更加触目惊心。

没有选择。林暮一咬牙，紧跟而下。碎石在脚下滚动，稍有不慎就会坠入下方咆哮的大海。

气垫船越来越近，已经能看清船上大约有四五人，穿着统一的黑色雨衣，手持冲锋枪。船头一人正拿着望远镜扫描悬崖。

“他们发现我们了！”林暮惊呼。

话音刚落，子弹就呼啸着打在她们身边的岩石上，溅起碎石！

七猛地将林暮扑倒在一块巨岩后。“掩护我！”她低吼一声，趁着对方换弹的间隙，如同鬼魅般窜出，借助岸边嶙峋的礁石作为掩体，快速接近船只即将靠岸的位置。

林暮趴在岩石后，心脏狂跳。她不会用枪，七给她的手枪此刻沉重而冰冷。她能做什么？那种短暂出现过的“精神屏障”完全不受控制。她只能眼睁睁看着七在枪林弹雨中穿梭，每一次闪避都惊心动魄。

气垫船靠近岸边，引擎轰鸣声震耳欲聋。两名队员跳下船，试图建立防线。七如同精准的杀戮机器，在近距离瞬间解决了两人，动作干净利落。但船上的火力更加密集地压制过来。

必须做点什么！林暮的目光落在岸边几块松动的、被海浪冲刷得滚圆的大石头上。一个疯狂的念头升起。她集中精神，不是构建屏障，而是尝试着……推动那些石头！

她咬紧牙关，想象着无形的力量。几块石头微微晃动了一下，然后猛地沿着斜坡滚落，虽然没砸中人，却成功干扰了船上枪手的视线，制造了瞬间的混乱！

就是现在！七抓住机会，一个翻滚贴近船身，手中的匕首划出一道寒光，割断了船外机的部分线路！引擎发出一阵刺耳的噪音，速度骤减！

“上船！”七朝林暮大喊。

林暮奋力冲了过去。船上剩余的一名枪手调转枪口，七猛地掷出匕首，精准地命中其手腕！惨叫声中，冲锋枪脱手。

两人奋力爬上摇晃不定的气垫船。船上还有一名驾驶员，见状试图拔枪，被七用手肘狠狠击晕。

“快开船！”七冲到驾驶位，试图重新启动引擎。但被破坏的线路冒着电火花，引擎只是无力地嘶吼着。

岸上，另外两名原本在更高处警戒的追兵正疯狂地冲下来，子弹打在船体上叮当作响。

“该死！”七用力拍打操控面板。林暮焦急地看着身后逼近的追兵，又看看七血流不止的右臂（刚才抢夺中被流弹划伤）和更加苍白的脸色。

“用这个！”林暮看到驾驶台下有一个备用动力开关，旁边标识着“紧急助推（限时）”。她猛地按了下去！

嗡——！船尾两侧弹出两个副引擎，喷出蓝色的火焰，气垫船猛地向前窜出，差点把两人甩出去！速度瞬间提升，将岸上追兵远远甩开。

暂时安全了。七操控着船只，朝着远处雨幕中那座信号塔的轮廓驶去。狂风暴雨中，小小的气垫船如同树叶般飘摇。

林暮瘫坐在船舱里，剧烈喘息，看着七的背影。她的雨衣被划破，雨水混合着血迹从手臂淌下，湿透的黑发贴在毫无血色的脸上，但她的脊背依然挺直，紧握着方向舵的手稳定如山。

“你的手……”林暮找出船上的急救包，想帮她包扎。

“死不了。”七的声音沙哑疲惫，目光死死盯着前方的海面，“刚才……谢谢。”

这句道谢很轻，但在狂风暴雨中，林暮听得很清楚。她默默地为七清理伤口，进行简单的包扎。触碰到的皮肤冰冷得吓人。

“那个Ω-7……”林暮试图转移话题，也试图理清思绪，“地质勘探员……信号塔建在这种偏远的海岛上，需要大规模的地质勘探吗？除非……塔的下面，有什么东西？”

七的眉头紧锁：“也许不是塔需要勘探，而是为了掩盖勘探行为。Ω-7 可能在找别的东西。”她顿了顿，补充道，“那个菌脑……控制人心的东西……不太像自然产物。”

线索像碎片一样散落，无法拼凑出全貌。

雨势稍小，但海浪依旧汹涌。信号塔的轮廓越来越清晰，那是一座极其高大的白色塔楼，矗立在岛屿最西北端的悬崖顶上，塔顶的红色警示灯穿透雨幕，规律地闪烁。塔楼下似乎有附属建筑群，但看不清细节。

随着距离拉近，林暮感到一种莫名的心悸，仿佛那座塔是一个活物，正在散发着无形的波动。她口袋里的那枚Aris芯片，也在微微发热。

“感觉不对劲。”林暮捂住胸口。

七也神色凝重：“塔周围有很强的能量场。Elena 肯定布下了重兵。”

就在她们距离岛屿西北海岸还有几百米时，气垫船的雷达屏突然发出刺耳的警报！一个高速移动的光点正从侧后方急速接近！

“是直升机！”七看向后方雨幕中隐约出现的轮廓，脸色大变。

Elena 的援军到了！

直升机上的探照灯如同利剑般划破雨幕，锁定了他她们的小船！扩音器里传来冰冷的命令：“立即停船投降！重复，立即停船投降！”

“坐稳了！”七猛地将动力推到最大，气垫船疯狂地冲向最近的一处布满礁石的狭窄海滩。这不是理想的登陆点，但却是唯一可能摆脱直升机追击的地方！

直升机开火了！机枪子弹扫射在海面上，激起一道道水柱！

小船在风浪和子弹中疯狂颠簸。七凭借高超的驾驶技术，险之又险地避开礁石，朝着那片海滩猛冲！

“要撞上了！”林暮尖叫。

就在船体即将触礁的瞬间，七猛地一打方向舵，同时关闭了主引擎！气垫船利用惯性，侧滑着冲上了沙滩，在碎石上摩擦出刺耳的声音，终于停下。

“走！”七拉起林暮，跳下船，头也不回地冲向海滩后方茂密的、在风雨中狂舞的怪异森林。

直升机在头顶盘旋，无法降落，机枪子弹追着她们的脚步打入林中。

跑！不停地跑！肺部火辣辣地疼，冰冷的雨水模糊了视线。身后的引擎声和枪声是唯一的鞭策。

不知跑了多久，枪声渐渐远去。两人力竭地瘫倒在一棵巨大的、根系裸露的怪树下，暴雨被茂密的树冠遮挡了大半。

暂时安全了。但信号塔巨大的阴影，已然笼罩在她们头顶。

林暮看向七，发现她的情况极糟。嘴唇发紫，身体不受控制地颤抖，不仅仅是失温和失血，左臂的灰败似乎因为刚才的剧烈运动和塔的能量场影响，正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缓慢而坚定地蔓延。

“七！”林暮扶住她，触手一片冰寒，仿佛生命的温度正在从她体内流失。

七抬起眼，眼神有些涣散，她抓住林暮的手，力气大得惊人：“塔……必须上去……Elena 一定在……阻止她……” 她喘息着，从贴身口袋掏出那个从气垫船驾驶员身上搜出的通行卡，塞进林暮手里，“如果……我……不行了……你……自己……”

“别说了！”林暮打断她，泪水混合着雨水滑落，“我们一起上去！一起活下去！”

她紧紧抱住七冰冷的身体，试图用自己微弱的体温温暖她。绝望如同这无边的暴雨，将她淹没。信号塔近在咫尺，但同伴的生命却危在旦夕。她们真的能阻止Elena吗？就算上去了，等待她们的又是什么？

在暴雨和密林的阴影下，两个濒临绝境的女人，依偎在巨大的、仿佛通往天际的信号塔脚下，渺小得如同蝼蚁。而塔顶那闪烁的红光，如同恶魔的眼睛，冷漠地注视着这一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