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啪!”
宋砚梨轻而易举捏住宋元的手腕同他对峙,嘴角勾起一抹嗤笑:“怎么,被我说急眼了?等不及要打我了?”
“你!”
宋元使出吃奶的劲,可那高举的巴掌纹丝不动,他不可思议看向面前的宋砚梨,终于对自己的这个女儿感到极大的陌生。
察觉到宋元的情绪,宋砚梨笑呵呵道:“觉得惊讶吗?好吧,既然被你发现了,那我也不装了。”
她甩开宋元,逼得他一个踉跄,无视两道吃人的目光,宋砚梨环视四周,大声宣布:“我摊牌了,其实一直有世外高人教我武功,现在已经是天下第一高手,如果有人不信—”
宋砚梨笑得无害:“可以来试试。”
“你们还愣着干什么?还不快快将她押下!”
随着宋元的一声令下,家仆似疯狗一般冲了过来,宋砚梨一脚一个,甚至还能抽出空来逗王蔷。宋元瞧见这局势,将手指放在嘴边吹了一声口哨。
于是宋砚梨瞥见了十来个暗卫打扮的身影,但她依然一脚一个,给予婴儿般的睡眠。
很快地上躺了一堆,而宋砚梨连裤脚都没脏。
剩下几个清醒的人,都被她吓得哆嗦,以宋元为甚。
宋砚梨踩着晕倒的暗卫跳到王蔷身边,王蔷和翠薇此刻都还有些恍惚,她拉起那冰凉的双手:“阿娘,翠姨,我们回去吧。”
“兄长?二兄长,你在这吗?”
祠堂外传来一声呼唤,身着绯青圆领长袍的男子甩着扇子踩着橘红夕阳大步踏进来,年龄不大明眸皓齿的,瞧着也就三十左右。
待看清堂内的景象,他“哗”一下打开扇子遮住下半张脸,美眸间流转着好奇之色:“诶呀呀,这祠堂今日怎么这般热闹?大兄二兄,你们是特意给祖宗们演戏解闷吗?”
宋元沉着脸,低喝道:“宋清。”
“好嘛好嘛,我不说便是,二兄长何必动气?”
在宋清出现的那一刻,宋砚梨心中便被掀起了不小的波澜。原因无他,只因宋清的脸同方以舟一模一样。
前有同陈归南一样的王蔷,后有同方以舟一样的宋清,宋砚梨很难不去想这其中有什么古怪。
可她想不出来。
宋元经过她时轻扫了一眼,两人视线短暂交汇,宋砚梨并未获取到有用的信息。他走上前扶起还坐在软垫上的宋唐,拍了拍宋元的肩膀:“两位兄长若是有什么事不妨以后再说,奉春使已然到了正厅。”
“奉春使?”宋元皱眉,他不确定问道:“可是因为...?”
“正是。”
“哈哈哈哈!”
宋元突然发出一阵大笑,全然忘了方才发生过什么事,他高兴朝宋砚荷摆手:“这泼天的好事终于轮到我宋家了!荷儿!你真是个争气的好孩子,快到阿耶身边来,我们一同去招待使者大人!”
宋唐还将信将疑,抓着宋清问:“三弟三弟,你可看清楚了?真得是奉春使来了?”
宋清合上扇子,表情真诚:“真真切切。长兄若不信,我们大家一起去看看不就知道了。”
“走走走,我们一起去看看...”
话落宋唐便一马当先快步离去,剩下的人也跟在后面脚底轮得飞快,很快祠堂里安静下来,除了倒地上还在睡觉的家仆暗卫,就只剩下王蔷母女和翠薇了。
宋砚梨一脸疑惑,转头对王蔷说:“这些人脑子真的没问题吗?”
王蔷没回应,宋砚梨这才发现她有些走神,于是伸手轻晃:“阿娘?”
“...嗯?”
王蔷眼神重新聚焦,宋砚梨装作无事发生,她动作熟练挽上王蔷的胳膊:“阿娘,我们回去吧,我饿了。”
“好。”王蔷覆上她的手背:“你想吃什么?阿娘做给你吃。”
“嗯...我想吃荷包蛋酸汤面。”
“那是什么?”涉及到了知识盲区,王蔷侧脸向翠薇求助:“你可曾听闻?”
翠薇摇头,脸上也露出难色:“不曾。”
“诶呀你们直接问我不就行了。”
宋砚梨用空余的手拉过翠薇,让三人并排走在回去的路上。在这个朝代,所有用面制成的食物叫“饼”。她思量着组织语言:“就是酸酸的汤饼,上面窝了个荷包蛋...荷包蛋是不带壳煮的鸡蛋,最后再撒几颗葱花,一碗好吃又好喝的长寿面就出锅了。”
“这有何难?阿娘做给你便是。”
“那我再给四姑娘蒸笼金乳酥。”
“好啊好啊...诶,我看见香附了!阿娘,翠姨,我先跑回去了,要不然香附那小丫头又急得哭鼻子。”
“诶四姑娘,你慢点跑!”
“知道啦!”
王蔷望着那抹欢快的背影,同翠薇一起笑出了声。
.........
“荷儿,你为何也给那草包投了花笺?”
天**暗,婢女进屋挨个点燃了灯烛,暖橘色的烛光摇曳在少女眸底,流淌成日暮中的溪流。杨素华瞟了一眼铜镜里那姣好面容,继续用玉花鸟纹梳梳着青丝,动作轻柔。
方才接待奉春使时,她理所当然认为在宋府里花神的人选只能是自己的女儿。以荷儿的身姿面容,她私底下再多调教调教,今年花神献舞必定抢了另个花神风头、大放异彩,在长安贵女中的名头也能更上一层楼,说不定还能问个好夫家,高嫁出去。
可万万没想到,这花神竟然有那个草包的一份!以王蔷的性子,是绝对不会给自己女儿投花笺的;那个草包还在禁足,说不定连选花神这件事知都不知道...那会是谁帮这草包投了花笺呢?
稍微动动脑子,杨素华就知道是自己糊涂女儿干出来的事。
铜镜里的人神色一顿,随后扯起一抹笑:“阿娘,你在说什么啊?”
杨素华放下梳子,转身坐在花鸟榻上,叹了口气:“都这个时候了,荷儿还要同阿娘装傻吗?”
宋砚荷自知瞒不过去,乖巧坐在杨素华身边:“阿娘,女儿也就是随手而为图个乐呵。她落选也好选上也罢,不管如何,都是比不过女儿的。”
“这话说得倒也是。”
见杨素华被自己糊弄过去,宋砚荷松了一口气,还好早早准备了说辞。
“不过——”杨素华话锋一转,宋砚荷心里再度紧张起来,手上不自觉攥紧了帕子。
“若是从前兴许懒得管她,可今时今日那宋砚梨就像完完全全换了个人似的,哪还有胆小怕事的样子?不行,阿娘放心不下。”
“娘打听到了,那使者大人最厌烦不守时的人。”杨素华替女儿拢了拢鬓边的碎发,声音柔情似水:“明日一早你让府里准备的马车先行,撇下那宋砚梨,确保她讨得使者大人烦心。”
一想到宋砚梨整日那“凶神恶煞”的手段,宋砚荷条件反射般抖了抖身子:“可是阿娘,我有些害怕...”
“怕什么?”杨素华反问,语气里带了些玩笑:“你就说等了她许久不见人来担心迟到所以先行一步,退一万步来讲,就算知道你是故意而为那又如何?你好歹也是她的姐姐,难不成她还会打你不成?”
“....女儿知道了。”
“乖荷儿,今夜早些休息吧,明日好好在使者大人面前表现。”
望着杨素华离去的背影,宋砚梨暴打家仆暗卫的画面在她眼前来回晃荡。她不禁脑补自己被宋砚梨逮住的画面,越想越离谱越想越暴力,为了防止再脑补出什么惨绝人寰的场景,她狠下心猛掐了一把大腿。
宋砚荷忍着酸痛,哆哆嗦嗦躺在床上,盯着杏粉的床幔发呆,脑袋里思绪仍在飞速运转。
不要慌宋砚荷,你以前是如何对那个小窝囊废的?拿出之前的气势出来!不就变得能打了嘛这有什么怕的?就像阿娘说得那样,你是她姐姐,她难道还能打死你不成?
对,宋砚荷是宋砚梨的姐姐,宋砚梨必须对宋砚荷马首是瞻。
宋砚荷就这么给自己心理暗示,劝着劝着,脑袋沉甸甸,裹着被子沉睡了过去。
与此同时,宋砚荷那边也受到了关于选中花神的消息。
“花神?”宋砚梨皱着眉头喝完碗里最后一口酸汤:“那是什么?”
翠薇将花朝节习俗传统一一说来,王蔷再旁默默听着,但从嘴角微微扬起的弧度不难看出,宋砚梨当选花神这个事令她开心。
一来,花神扮演者须每日前去春苑,由奉春使教授舞蹈,而此事干系国之庆典,圣上格外重视,所以宋元等人不会再找宋砚梨的麻烦,反而得好吃好喝供上,生怕出什么意外,触怒龙鳞,连累家族。
二来,宋砚梨可借此一事消解些在长安城中落败的名声,最起码众人再议论起她时还会想起她曾扮演过花神、佑礼春耕。
三来....
王蔷温和的目光落在宋砚梨展开的笑脸上。
三来,她希望自己的女儿不在囿于过去阴翳,就让往事随风消散,往后的每一天都能如今日般随心行事,快乐肆意。
说起来,她这个当母亲的,还不知道自己女儿这一身功夫哪来的呢。这么想也就这么问了,自己女儿挠了挠后脑,不好意思道:“阿娘,我忘记了...”
也罢也罢,忘了也就忘了吧。
如今这样挺好的。
王蔷叮咛完一些琐事后前脚刚走,宋墨柏后脚就踩着将黑未黑的天色来了。
他还穿着赤红官袍,想来定是回府听闻今日发生的事情,来不及换衣服急匆匆赶来此处。
瞧宋砚梨并未受伤松了一口气,他神色复杂欲言又止,终是将心里的疑问道出。
早猜到她这个长兄会来问她一身武功从何而来,宋砚梨便用对王蔷同样的话术将宋墨柏堵了回去。
果不其然,宋墨柏听后并未多说什么,只是吩咐白术将捧在怀中的礼盒呈上。
她打开一看,里面静静躺着一对四蝶金步摇钗。
少女的目光被盒里精巧的发饰紧紧吸引,宋墨柏嘴角荡开一抹笑意:“喜欢吗?”
不等她回应,宋墨柏继续道:“回府路上偶然路过首饰铺子,见这步摇钗配你,索性买来逗你开心。”
白术站在一旁暗暗腹议,什么嘛,哪是什么偶然路过,分明是见四姑娘没什么首饰戴,做了功课挨家挨个精挑细选出来的。
“谢谢长兄,我很喜欢。”
宋砚梨还是第二次收到来自异性送的礼物,让香附小心收着,虽然这个异性是她顶了别人皮套、同父异母的哥哥。
至于第一次...那是末世之前的事情了。
晚风送来阵阵玉兰花香,许是将要凋谢的缘故,不似前几日那般浓郁呛鼻,反倒多了清幽之感。
宋墨柏赤红的衣袍甫一消失在视线里,那夜幕便被颗颗闪烁的群星点亮。宋砚梨撑着下巴望着被群星围起来的玉盘,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姑娘,夜凉了,我们回屋吧,明日还得早起呢。”
香附见宋砚梨情绪不怎么高涨,一边帮宋砚梨拆发髻一边试探性问道:“姑娘可是不愿当那花神?”
宋砚梨点点头,她低头玩自己手指:“可是阿娘想我去,那我就去。”
宋砚梨现在有些搞不清楚,对王蔷如此言听计从到底是因为陈归南的缘故还是真得对她产生了母女间的感情。
“姑娘,你今日不是让我打听哪里山崖下树多吗?”
不愿看宋砚梨情绪低落,香附很适宜的转移了话题:“我打听过了,大慈恩寺后山就有一处山崖名忘忧,高百丈,崖下除了古树就是荆棘丛。”
她抬手放下竹青纱幔:“恰巧姑娘在花朝节当日也会以花神的身份去大慈恩寺祭拜春神娘娘,若感兴趣可前去一观。”
“我知道了。”宋砚梨心中纠结被香附这句话斩断了不少,她忽得想起一件事,赶忙叮嘱:“明早记得多备辆马车。”
虽搞不清楚自家姑娘这么做的原因,但香附几乎在宋砚梨话落的同时出声应下:“诶。”
姑娘说什么做什么永远都是对的,她永远都听姑娘的。
不负责任小剧场:
还在末世的时候,有一次宋砚梨过生日,趁着晚上大家都睡着的时候,自己跑到房子外面偷偷给自己唱生日歌,本来想唱个生日歌就完事的,但宋砚梨觉得来都来了再许个愿吧,结果许愿的时候一睁眼发现陈归南正挑眉盯着她看。
宋砚梨不由红了脸,半天没说出个所以然:“那个……”
“跟我来。”
“啊?好……”
宋砚梨发现陈归南带她去了搭建起来的厨房,让她坐在小板凳上:“坐着等我。”
过了大概五六分钟,陈归南端着一碗热气腾腾的不知明东西递到她面前:“吃吧。”
宋砚梨缓缓接过:“……这是?”
陈归南:“长寿面。”
宋砚梨试图从陈归南脸上看出一些别的情绪,然后发现陈归南真是认真的。
“里面是我用奶粉搓成的面条,还有今晚刚挖的野菜和一点饼干末,条件不好但不至于吃死人,你将就吃将就。”
宋砚梨感动眼泪汪汪,现在物资紧缺成什么样了,南队还愿意分出物资来给她专门做长寿面,这不是爱情这是什么!
然后宋砚梨口吐白沫晕倒了,被小队里的医生救了过来,病因是食物中毒。
宋砚梨笑着安慰面露愧疚的陈归南:“应该是野菜中毒,咱以后不吃这个就行。古有神农氏尝百草,今有宋砚梨试野菜,我也算青史留名了,这还得多谢你呀南队。”
陈归南也跟着笑了。
不过从此以后,她给宋砚梨吃东西前,总会自己先吃几口。
方以周,末世方舟小队队长。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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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章 第 11 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