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佳的话如同一声惊雷,在审讯室里炸响。
龚岩祁万万没想到,这案件背后还隐藏着这样一层隐秘的关系。吴剑升就是高志杰?他是林沫的亲生父亲?!也就是说,他对林沫那份莫名的“偏爱”,其实并非他们误会的那种情感,其实是一种混杂着愧疚和怜爱的亲情。
黄佳看着他们震惊的表情,心满意足地发出了愉悦的笑声:“怎么样?平日里衣冠楚楚的吴团长竟然是个负心汉,是不是觉得有些难以置信?没有错,林沫并非外人看上去那样完美无瑕,她其实是个从小就被抛弃的可怜虫罢了!哈哈哈哈哈……”
审讯室里回荡着黄佳肆意的大笑,刺耳又恐怖。不管林沫和林婉英善恶与否,但看着黄佳逐渐癫狂的样子,龚岩祁心里不免有些感慨,这起由上一代恩怨引发,延续了二十多年的悲剧,终于在这一刻,将其最荒诞最丑陋的一面彻底撕开,暴露在了阳光之下。
审讯室的门在身后沉重地关上,隔绝了黄佳那令人不适的快意笑声。龚岩祁站在走廊里,揉了揉发胀的太阳穴,脑子里还在回响着黄佳最后抛出的那个爆炸性信息。
吴剑升就是高志杰?林沫的亲生父亲?
这个信息让所有之前觉得矛盾不合情理的地方,瞬间都有了答案。吴剑升对林沫超乎寻常的关心,还有资源上的倾斜,以及每次提起她时那种欲言又止的复杂眼神……原来这些并不是因为暧昧,而是深藏在心里无法言说的父爱以及愧疚。他眼睁睁看着女儿在眼前成长,却因为过往的污点而不敢相认,这种折磨恐怕也非外人所能体会。
只是不清楚林沫是否知道,吴剑升就是自己的父亲。想来应该是不知道的吧,不然她怎么可能忍受在一个曾经抛弃了自己和母亲的男人手下工作。
然而,另一个念头随之而来,让龚岩祁心底泛起一丝寒意。吴剑升和周琳雅是地下恋人关系,可当初他第一次问询时,正是吴剑升主动向警方暗示了周琳雅因首席之位和林沫存在矛盾,将他们的视线引向了周琳雅。
为什么?
现在想来,答案或者是残酷而现实的。在女儿和情人之间,吴剑升本能地选择了保护女儿。尽管他与周琳雅有私情,但在林沫可能遭受威胁时,他也毫不犹豫地将周琳雅推了出来,或者说,其实他也在怀疑周琳雅?
但是不管怎样,这都说明他对周琳雅的感情,远没有周琳雅认为的那么深厚,至少比不上那份迟来了二十多年的父爱。周琳雅对他来说,或许更像是一个慰藉,一个可以掌控的仰慕者罢了,一旦触及核心利益,便随时可以牺牲,完全没有恋人之间最基本的信任。
“真是…哎……”龚岩祁找不到可以形容他们之间关系的词汇,他为周琳雅感到一丝不值,但更多的是对人性复杂的唏嘘。可是再仔细想想,似乎谁都没有错,吴剑升毕竟也是一名父亲,尽管他年少轻狂的时候为了前程“抛妻弃子”,但他依旧斩不断血脉相连的情感。
不管怎样,这都是一场化不开的悲剧。
他突然想起之前听白翊提到过的,在周琳雅的项链和苏雯的袖口看见了少量因果丝的痕迹。当时不明所以,现在结合吴剑升是林沫生父这点再想,会不会和这件事有关?龚岩祁想找白翊讨论一下他的猜测,但当他抬起头环顾四周,才发现办公室里所有人都在忙碌地整理黄佳案的资料,却唯独不见了那个一头银发的家伙。
“你们看到白翊了吗?”龚岩祁问道。
徐伟从电脑前抬起头:“没注意啊祁哥,好像从孙秀芳老房子回来之后,就没怎么见到他了。”
古晓骊也摇摇头:“是啊,刚才忙晕了,没留意小帅哥去哪了。”
龚岩祁心里咯噔一下,一种莫名的不安悄然浮现在心头。他快步走到白翊的工位前,只见桌面收拾得干净,那根华丽的手杖也不见了。他拿出手机拨打白翊的号码,熟悉的铃声却从办公桌的抽屉里传了出来。
这家伙,警队正忙的时候跑去哪里了?招呼也不打一声,手机也不带!
龚岩祁瞬间觉得有些焦躁,他强迫自己冷静下来,回想着刚才的事,孙秀芳的老屋…搜索证物…血玉戒指……
龚岩祁心脏咯噔一下,他猛地转头问徐伟:“从老屋带回来的那些证物,都入库了吗?那个戒指呢?”
徐伟被问得一怔,眨眨眼说道:“还没呢祁哥,东西都暂时放在里屋桌上了。”
龚岩祁二话不说,立刻冲进临时存放证物的里间。桌上整齐地摆放着几个证物袋,相册、布娃娃、木盒子……他快速翻找着,心跳越来越快。
没有!都没有!那个装着血玉戒指的小证物袋,不见了!
仿佛一盆冰水从头浇下,龚岩祁心头一紧,如果是白翊拿走了血玉戒指,他要做什么?龚岩祁不敢再往下想了。
这个猜测让龚岩祁全身的血都凉了一半,脑中突然浮现白翊上次解除了李小七的天罚之后昏迷不醒,虚弱无比的样子。他怎么能……独自去做这么危险的事!
“混蛋!自作主张的混蛋!”龚岩祁咬牙切齿地低吼,恐惧和愤怒交织在一起,让他心急如焚。他冲出办公室,对警员们交代着:“黄佳案的报告抓紧弄,资料赶紧再复核一遍,我有急事出去一趟,有事电话联系。”
“祁哥,出什么事了?”徐伟问。
“没什么,队里的事帮我照看好!”龚岩祁来不及多解释,抓起车钥匙就冲出了办公室,身影迅速消失在楼梯口。
……
城市偏北的郊野,一座被精心修复的历史文化景区的古城墙下。
夜色为古老的砖石披上一层朦胧的纱网,游客渐渐散尽,只有绚烂的景观灯勾勒出城墙巍峨的轮廓,在静谧之中透出历史的苍凉。
白翊静立在城门楼下,仰望着那高耸夜色中如同巨兽脊背般的城墙。这里正是千年前的古皇城遗址,是楚璃被绞死后,尸体倒挂示众的地方。时光流转,沧海桑田,血腥与冤屈被埋藏在旅游指南和欢声笑语之下,但那份刻骨铭心的痛苦,却仍沉淀在每一块砖石的缝隙中,永远不会消散。
他张开双臂抱在胸前,一道流动着银色符文的屏障悄然展开,将他和周围一小片区域笼罩起来,这是神之印结,凡人看不到印结之内的景象,他需要绝对的安静。
白翊取出口袋里那枚隐隐发烫的血玉戒指,以及那支残缺不全的蝴蝶银簪,鹦鹉钥匙扣在他掌心微微颤抖,楚璎的魂体迫不及待地飘出,在半空中凝聚成形。
乍一看到熟悉的古城墙,楚璎的灵魂发出呜咽的悲鸣:“就是这里…就是这里!姐姐她当年就被挂在这城楼之上…三天三夜……”他指着城墙上方某处,声音破碎,充满了千年未愈的伤痛。
白翊面色沉重,他用神力将血玉从戒指上取下,那血玉在他指尖发出耀眼的红光,仿佛与此地产生了强烈的共鸣。他将血玉小心翼翼地嵌回银簪蝴蝶腹部的凹槽内,严丝合缝,只见那支银簪瞬间流光溢彩,血玉中有涌动的红色波纹,一圈圈荡漾开来。
“万灵归来。”白翊低声道,他闭上双眼,双手结出一个繁复古老的神印。
磅礴的神力从他体内涌出,银白的光如同皎洁明亮的光柱,以白翊为中心冲天破云。神明口中吟诵着低哑的神语,银簪上的血玉越来越亮,红光夺目璀璨。渐渐地,在那红光之中,一点点莹白色的光粒从城墙的砖石中慢慢汇聚而来,像是黑夜中的萤火虫四处飘散着。光粒围绕着蝴蝶银簪飞舞,最终凝聚成一个模糊的轮廓。
是个身着舞衣的美丽女子,她身影透明,面容哀婉,眼神空洞迷茫。这正是楚璃的灵魂,林沫死后,这份承载着“天罚”的灵魂本源,再度回到了这冤屈之地,孤守着执念不得解脱。
“姐姐!”楚璎看到楚璃在他面前渐渐显化,突然泣不成声,想要扑过去,却又怕惊扰了那脆弱的魂影。
楚璃的灵魂微微颤动,空洞的目光在神力的驱使下渐渐聚焦,她终于看到了泪流满面的楚璎,姐弟二人跨越无数生死轮回,终于在千百年后再次相见。
“阿璎。”
“是我,姐姐,我是阿璎!”楚璎终于扑了过去,像个孩子一样靠在姐姐怀里,哭得泣不成声。
“阿璎别哭,别哭。”楚璃微笑着轻轻拍打楚璎的背,温柔地细说安慰的话语。
白翊冰蓝色的眼眸望着眼前两个可怜的灵魂,沉了片刻开口道:“楚璃,本神是翼神白翊,曾因律令之书上的错误记载,对你误下天罚,令你魂魄蒙尘,累世含冤。现如今已查明真相,你是遭到奸人诬陷,灵魂本不该受过。是本神的过错,在此对你郑重道歉。”
楚璃静静地看着他,眼中的空洞渐渐被复杂的情绪取代,有释然,有叹息,还有一丝深深的疲惫。
“翼神大人不必如此自责,我不怪你,世间因果皆有定,或许这就是我的命数,如今沉冤昭雪,我还要感激大人能还我一世清白。”楚璎的声音恬淡安静,的确是个温柔的女子。
白翊叹了口气,面色幽沉地抬起头,眼神中满是坚定:“现在,本神以神力为引,帮你解除灵魂天罚,你可愿放下千年执念,重入轮回?”
小剧场:
警队办公室,龚岩祁找白翊找得团团转。
龚岩祁扒着会议室门框:“白翊在里吗?”
庄延摇头:“没啊师傅,白顾问没来过。”
龚岩祁冲向卫生间:“白翊在吗?”
古晓骊从厕所出来,有些无语:“龚队…小帅哥怎么可能在女厕……”
龚岩祁打开了证物柜:“会不会不小心被锁进去了?!”
徐伟拦住要往里钻的龚岩祁:“祁哥!冷静!”
龚岩祁瘫倒在椅子上,绝望地抱着头:“完了…我把神仙弄丢了……”
古晓骊吃零食的声音突然让他灵光一闪,慌忙冲到茶水间,从冰箱里拿出一块草莓蛋糕,故意大声地说着:“哎,真可惜,某人不在,这么好吃的蛋糕只能我自己享用了……”
话音刚落,办公桌底下传来细微的响动。一道银白色的身影瞬间从工位下闪现出来,端坐在桌前,表情冷峻地盯着龚岩祁:“龚队长,我记得你说在办公室食用气味浓烈的甜点,会有碍办公。”
龚岩祁找到了白翊,终于松了口气,把蛋糕推过去,笑着说:“那…有劳翼神大人帮忙处理一下?”
白翊拿起勺子,满意地点点头:“无妨,是我份内之事。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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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6章 第八十六章 楚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