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璃静静地听着白翊的话,眼中泪光闪烁,她尚未开口,身旁的楚璎已急切地握住她的手,声音哽咽道:“姐姐,求求你,答应神明大人!”
楚璎仰望着楚璃,泪水划过他的脸颊:“我们等了太久,苦了太久,这不公的命数早该结束了,你值得真正的安宁,而不是永远困在这冰冷的囚牢之中。姐姐,放下吧,为了我,也为了你自己,去到那个再没有痛苦和冤屈的地方,重新开始你的幸福人生。”
楚璃慢慢低下头,深深凝视着弟弟焦急的目光,眼神中满是温柔与不舍。她伸出手,轻轻拂过楚璎的脸颊,尽管触不到丝毫温度,却充满了暖暖的眷恋。
“好……”楚璃的声音轻柔温和,带着一丝颤抖,“姐姐听阿璎的。”
说完,她看向白翊,微微颔首:“那就有劳翼神大人,助我解脱。”
楚璎喜极而泣,而楚璃脸上的笑容凄美而温暖,仿佛回到了千年前漓河画舫上那个惊才绝艳的少女:“阿璎,不要哭,能再见你一面姐姐已心满意足。我的弟弟,若你我缘分未尽,来世定会相见,你要保重,姐姐永远爱你。”
楚璎用力地点头,千言万语堵在喉间,却半个字都说不出口,最终只化作深情的注视,留给楚璃一个纯真的笑容。
楚璃放开弟弟的手,走到白翊面前:“翼神大人,可以开始了。”
白翊点点头,左手掌心幻化出审判之羽,右手掌心幻化出这枚象征着误判天罚的黑羽,羽尖刺破掌心,将银赤色的神血在半空中构画出倒垂羽毛的图腾,咒文和神锁将那血色的图腾与楚璃的灵魂捆绑在一起,白翊不停地附着神力在那些枷锁上,一点点将楚璃灵魂中的黑色烙印清除。
“怨魂为引,神血为媒。”
随着白翊神力的倾注,银簪上的血玉也爆发出前所未有的炽烈红光,将楚璃的魂魄完全笼罩。那红光仿佛燃烧的火焰,将楚璃灵魂中那缕缠绕了千年的怨恨,如同冰雪般迅速消融。
不知过了多久,终于,红光渐渐变暗,楚璃灵魂上的天罚烙印也变成黑色的雾气,一点点从她身上脱离,她的魂魄变得纯净而轻盈,脸上也浮现出平和与解脱的笑容。
她看向楚璎,眼神温柔,然后又转向白翊,盈盈一拜。随后,她便开始消散,灵魂化作无数洁白的光点,缓缓散进夜空,融入广袤无垠的天地之间。
“姐姐……”楚璎望着那些消散的光点,泪流满面,但这一次,泪水不再满是苦涩,而是充满了甜蜜的喜悦。
他转过身,对着脸色苍白的白翊,郑重地行了一个跪拜大礼:“多谢神明大人成全,姐姐得以解脱,我心中执念已了,再无牵挂。”
这时,他的魂体也开始变得透明,地缚灵的束缚随着核心执念的消散而解除。他对着白翊露出一个清澈的,充满少年感的真诚笑容,身影渐渐变淡,最终也化作点点流光,消散于天地间,前往他应有的轮回归处。
至此,跨越千年的姐弟冤屈,终于得以昭雪,他们的灵魂双双获得解脱。那枚银簪上的血玉逐渐暗淡,鲜红的流光一点点褪去,最终变成了一颗看上去平淡无奇的红玉。而印结之内,终于只剩下白翊一人。他因神力耗用过多,身体微晃,有些站不稳。神格之上,那道因解除天罚而产生的裂隙再次蔓延扩大,带来无法形容的撕裂般剧痛。
强行逆转因果,带来的反噬远超他的想象。白翊只觉得浑身神力像是被彻底抽空,仿佛灵魂都要被撕裂开来,甚至比上次解除李小七的天罚时还要难受。他眼前阵阵发黑,脚下虚晃了几步却再也支撑不住,身体一软,重重地倒在冰冷的地面上。
手中的银簪掉落在一旁,衬着雪白的发丝折射出斑驳的月影。神之印结勉强隔绝着外围的世界,将白翊的身影隐藏在了这片寂静的古城墙下。
……
龚岩祁像没头苍蝇一样开着车在城市里穿梭,心急如焚。
他先回了家,屋里空荡荡的,没有白翊的身影。他便又马上冲到了市文化中心的艺术剧院,就是上次他们遇到楚璎的地方,因为他隐约猜到了白翊要做什么。
可是,当他一扇扇打开那些沉重的木门,一遍遍呼喊着白翊的名字时,回应他的只有空旷的回音和冰冷寒气。
“白翊!你到底在哪!”龚岩祁的声音里带着自己都没察觉到的恐慌。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夜色越来越深,龚岩祁的心一点点沉入谷底。他强迫自己冷静再冷静,站在剧院门口靠着车门点燃了一支烟,其实他已经很久都没抽过烟了,只是车里恰好还剩下半盒不知多久以前的存货,他叼着烟嘴狠狠地吸了一口,但尼古丁的厚重也无法压下他内心的焦灼。
这家伙到底会去哪里?一定是能找到楚璃灵魂的地方,漓河古河道边的乱坟岗,就是现在文化中心的剧院,已经里里外外找过很多遍了,没有他的踪迹。徐府旧址,历经千年变迁,早已无从考证原址的位置。
还有哪里?还有哪里?
龚岩祁大脑飞速运转,思索着一切可能性,忽然,一个念头如同闪电般划过脑海:皇宫,楚璃被冤屈处决的地方,那个一切悲剧开始的原点!
虽然宫殿本身早已湮灭在历史长河中,但古城旧址应该还在。想到这些,龚岩祁立刻掏出手机搜索着古皇城遗址所在的位置。一条条信息划过眼前,终于,他看到了已经被规划为景区的北宋古城遗址公园。
“就是这儿…”龚岩祁扔掉烟头,用脚狠狠碾灭,像是要碾碎他心里所有的不安。转身上车,车子如同离弦的箭一般撕破浓浓夜幕,向着古城遗址的方向疾驰。
夜已深,遗址公园早就没有白日里的人声鼎沸,只剩夜风吹过古老松柏的沙沙声,巨大的城门黑漆漆地静立在暗夜之中。
龚岩祁一个急刹车停下,他推开车门,快步跑到紧闭的景区大门前,隔着栏杆向内焦急地眺望。里面黑得深沉,只有几盏路灯发出幽暗的光,根本看不到半个人影。
“白翊!白翊!你在里面吗?”他双手拢在嘴边,大声呼喊,声音在寂静的夜里传得很远,但却没有任何回应。
龚岩祁焦虑地来回踱步,用力捶着景区的铁门,发出哐当哐当的声响。附近没有值班保安室,他不知道该找谁去打开这扇铁门,但是他不甘心,便沿着景区外围的栏杆快步走着,目光如同探照灯般扫过每一寸可能藏人的阴影。
这样不行,龚岩祁想着,他四下打量,见铁门上有两处横杆,于是后退两步,助跑起跳,抓着铁门上的栏杆就翻了进去。双脚落在冰冷的石板路上,被凸起的小石子绊了个踉跄,他却顾不上拍掉手上的灰尘,急忙环顾四周寻找着。
他直接跑到城楼大门口,城门边捆着粗重的铁锁链,巨大的城门楼像一头沉睡的黑色巨兽,沉默地矗立在眼前,仿佛能吞噬一切。城墙之上,几盏仿古宫灯散发着昏黄微弱的光,勉强勾勒出蜿蜒的轮廓和道旁古树奇崛的枝干。
“白翊!你在吗?听到就快点儿回答我!”龚岩祁的声音在空旷的景区内回荡,撞在冰冷的城墙砖石上,又被弹回来,形成层层叠叠的回音,他心急如焚地寻找着那抹银白色的身影。
喊了许久都没有半分回应,忽然,一种冰冷的恐慌顺着脊背爬上心头。龚岩祁有些害怕,但他仍不甘心,开始沿着城墙根疾走,眼睛不肯放过任何一处角落,扫过那些灯光照不到的阴影里,那些嶙峋的山石后,那些亭子的栏杆旁……
他期望下一秒就能看到那个熟悉的身影,看到他或许只是靠着城墙休息,或许,只是安静地站在某处望着夜空。
他甚至想象着白翊会不会累得睡着了,就像上次一样,因神力消耗过度而陷入沉睡。这样的话,他更要快些找到他,夜里这么冷,睡久了会冻出病的。于是他一遍遍地呼喊着,声音也逐渐变得沙哑,甚至还带上了一丝隐隐的哀求。
“白翊!你答应我一声好吗…别吓我……”
风更寒了,他的声音惊起了一旁古树上的乌鸦,乌鸦群起而飞,发出扰人心绪的“嘎嘎”声。龚岩祁脑子里一团乱,一时不知该如何是好。
他的脚步越来越快,几乎是在小跑,即便是在寒冷的夜晚,汗水也从额角滑落,有些滴入眼睛里,酸涩刺痛,但他顾不上擦,一种近乎绝望的情绪开始在心里蔓延,难道他真的猜错了?白翊真的不在这儿吗?
就在他几乎要被这种无望的搜寻逼得喘不过气时,龚岩祁又绕回了一开始的城门洞旁,背靠着冰冷粗糙的城墙砖石微微喘着气,他仰起头,无力地闭上了眼睛,试图压下心头的慌乱和窒息感。
而他不知道的是,就在他背后不过十米的地方,隔着一层凡人无法窥破的微弱神光。他苦苦寻找的人被一层神之印结笼罩着,近在咫尺。
印结残余的力量如同细密的神网,扭曲了光线,构成无形的领域。领域之内,白翊无声无息地倒在冰冷的地上,银白色的发丝如月辉般铺散开,沾染了些许尘土,他的脸色苍白得没有一丝血色,双眼紧闭,呼吸微弱得几乎察觉不到,全身散发着幽幽的微光,身体呈半透明的状态。
那层薄得即将溃散的神力屏障,却如同隔开了两个世界。一个在外,焦灼地呼喊寻找,心如火焚;一个在内,无声地承受苦痛,静谧破碎。白翊仿佛一尊圣洁的琉璃神像,静静地伫立在冰冷的尘埃之中,隔绝在印结之后。
夜色浓稠如墨,月光将龚岩祁的身影拉得很长,也将那份担忧无限放大,回荡在空无一人的古城墙下。
小剧场:
龚岩祁抓狂地仰天怒吼:“这景区也太大了吧!翼神大人您倒是给个指引啊!”
眼前空无一人,但却忽然响起白翊清冷的声音:“愚蠢的凡人,竟连最基本的方位感应都做不到。”
龚岩祁对着空气抱怨道:“那您倒是显灵给我指个路啊!”
这时,车上的导航突然出声:“前方三百米,掉头。”
龚岩祁一惊,忙发动车子跟着导航的指引前进。谁知刚走了不到半分钟,导航突然卡顿,发出滋滋声,然后原本的AI女声变成一个冷冰冰的熟悉声音:“笨!直行到第二个路口右转,找那棵歪脖子树!”
龚岩祁吓了一跳:“我靠!真显灵了?!”
按照白翊的指引直行到下一个路口,手机导航却恢复了之前的女声:“您已偏航,正在重新规划路线……”
龚岩祁一脸懵逼:“等等!你俩统一一下意见好不好?”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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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7章 第八十七章 彷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