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迅速驱车赶往位于老城的那个小区,车子在一个看起来有些年头的居民楼前停下,徐伟带着几名警员已经在楼下等候。
“祁哥,就是这栋楼,401。”徐伟迎上来,递过鞋套和手套。
一行人走上昏暗的楼梯,楼道里弥漫着老旧建筑特有的潮气。来到401门前,徐伟用从居委会取来的钥匙,打开了房门。
一股沉闷的霉味扑面而来,房子不大,大约五十多平米的样子,陈设极其简单,且都蒙着厚厚的灰尘。家具也都是老式的,应该是很多年没有更换过。客厅里只有一张木桌,几把椅子,一个旧电视柜,一切都显得有些破旧。
“仔细搜,不要放过任何角落。”龚岩祁下令道。
技术科的同事们开始进行现场取证,龚岩祁和白翊也戴上手套,加入了搜查的行列。白翊的目光扫过整个房间,他的指尖微微泛起一丝银白色的光,似乎在感知着空气中残留的某种印记。
“这里怨恨的情绪很浓,虽然年代久远,但像渗入朽木的染料一样,是不会消散完全的。”他低声对龚岩祁说。
龚岩祁点点头,转身走向卧室,卧室里有一张老旧的铁架床,还有一个木制大衣柜。他打开柜门,里面是些陈旧的衣服,隐约能闻到樟脑丸的味道,看来是有人怕衣服腐坏,特意放了防蛀虫的药物。
他仔细地翻找着,忽然,手在衣服最底层触碰到了一个硬硬的东西。他小心地将上面的衣服挪开,露出了一本厚厚的,封面已经泛黄的旧相册。他拿起相册,吹掉上面的浮灰,和身旁的白翊一起翻看。
相册里贴满了黑白和彩色的老照片,大部分是孙秀芳年轻时在舞团的照片,有练功房里的随拍,舞台上演出,还有和同伴的合影,孙秀芳笑容灿烂,充满活力。
相册的后半部分,多了许多小女孩儿的照片,应该就是黄莺。从婴儿时期被孙秀芳抱在怀里,到蹒跚学步,戴着红领巾扎着羊角辫……最后一张,是十几岁少女的模样,穿着中学生的校服,坐在花园的长椅上,表情有些腼腆。
“看这女孩,”龚岩祁指着那些照片,“眉眼,脸型轮廓,尤其是这双眼睛……和黄佳像不像?”
白翊仔细审视着,眼眸中闪过一丝微蓝的光芒:“不是像,几乎可以肯定就是同一个人,只不过气质发生了变化,照片中的女孩儿单纯懵懂,而黄佳却沉稳干练。”
这些照片是关键的证据,还需要带回去让技术科做进一步比对,于是龚岩祁小心地将相册递给身后的警员。
接着,龚岩祁见这衣柜内没有其他有价值的东西,便将目光投向床底。他蹲下身,用手电筒照进去,在靠墙的角落发现了一个旧纸箱。费力地将箱子拖出来打开一看,里面是一些破旧的儿童玩具,一个断了线的拨浪鼓,一只撒了气的小皮球,还有一个老旧的塑料娃娃。
在这些玩具下面,纸箱底部压着一个手工缝制的布娃娃。这个布娃娃有一头漆黑的长发,身上穿着一件已经褪色发黄的小白纱裙,依稀能看出是芭蕾舞裙的样式。
龚岩祁刚拿起娃娃,突然感觉指尖一痛,下意识地缩回了手:“这娃娃……”
“怎么了?”白翊立刻问道。
“上面好像有什么东西扎了我一下。”龚岩祁微微皱眉,看了眼手指,没有流血,于是他再次小心翼翼地拿起娃娃查看。
只见娃娃的脚底被人用红色的棉线,密密麻麻地缠绕着,那些线的中心,紧紧捆着一根长长的,已经布满锈迹的缝衣针,针尖深深地刺入了娃娃的脚心。
顿时,一股寒意瞬间掠过众人的背脊。
“这太恶毒了……”徐伟倒吸一口凉气。
白翊的眼神冰冷说道:“这不是简单的玩具,而是一个诅咒的仪式。只是不确定这娃娃是孙秀芳做的,还是她女儿黄莺做的,如果是她女儿,那么就可以肯定,孙秀芳将她的痛苦和仇恨潜移默化地传递给了她的女儿,这便是最大的悲剧。”
龚岩祁面色凝重,将这个令人不寒而栗的娃娃也放入证物袋。
警员们继续在这房子里搜索证据,白翊走到了床头柜前,手指轻轻拂过柜子表面,然后停留在柜体与墙壁的缝隙处,似乎感应到了里面有奇怪的能量波动。他微微用力,尝试移动床头柜,却发现柜子好像被什么东西卡住了。
“过来帮把手。”白翊说道。
龚岩祁忙走过去,跟他合力将沉重的床头柜挪开。在手电筒的光线下,他们看到柜子后面的墙壁上,有一块墙皮的颜色与周围略有不同,边缘粗糙,似乎被人挖开过又用劣质腻子膏草草填补上。
“徐伟,拿把刮刀过来。”龚岩祁回头喊徐伟。
“祁哥我来吧。”徐伟从工具箱里拿出刮刀,小心翼翼地刮开那块墙壁。一个粗糙的暗格慢慢显露出来,暗格里藏着一个巴掌大小的老式木盒,颜色暗沉,显然已经有些年头了。
徐伟戴着手套将木盒从墙洞里取出,盒子没有上锁,吹落上面的薄灰轻轻打开盒盖,里面装着一些二三十年前流行的儿童小首饰,有搪瓷花的发卡,掉色的塑料项链等等,应该是黄莺小时候戴的。
徐伟将这些物品一一取出,这才看到盒子底部铺着一块因时间而褪色,甚至有些脆化的红绸布,里面好像包裹着什么。
“祁哥,有东西。”徐伟说着,用镊子轻轻掀开了那块红布。
刹那间,一抹极其鲜艳的红色映入众人的眼帘。红布下面是一枚银托的戒指,戒托已经因氧化而发黑,样式古朴,似乎有些年代了。但是戒面上镶嵌的那颗宝石,是一颗只有一半指甲盖大小的椭圆形玉石,鲜红的颜色纯粹炽烈,即便是在室内光线下,也依旧夺目耀眼,就像一滴凝固的鲜血。
“血玉?”龚岩祁不确定。
白翊看着眼前那枚戒指,正在确认,忽然他感觉到口袋里的钥匙扣在微微晃动着,耳边传来楚璎急切的声音:“大人,是血玉,就是它!是簪子上的血玉,我终于找到了!”
白翊怕旁人发现楚璎,于是手伸进口袋,按住晃动不已的钥匙扣,用神识传音道:“我知道了,你先别激动,不能叫人发现你!”
待钥匙扣终于平静下来,白翊轻叹了口气,压低声音跟龚岩祁说道:“应该是它没错,虽然载体变了,但我刚才探到的能量波动应该就是它。”
龚岩祁微微皱眉,想不明白这块血玉怎么会在孙秀芳家,他朝徐伟伸出手说:“给我看看。”
徐伟小心地将戒指递过去,就在龚岩祁的指尖触碰到那枚血玉的瞬间,突然,他觉得有一股难以形容的热流顺着指尖猛地窜入体内,心脏骤然紧缩,随即又开始疯狂跳动,血液仿佛在体内倒流,冲得他头晕目眩。
“呃!”龚岩祁不由得闷哼一声,脸色瞬间变得煞白。
与此同时,他的后背沿着脊椎,传来撕裂性的刺痛,那感觉清晰无比,就像有一把看不见的刀刃,正顺着他的脊骨由上而下用力刻划,好像要将他整张皮切割开来。
手中的那枚血玉戒指,也仿佛被某种力量激活,原本的红色变得更加鲜艳欲滴,就像是被注入了生命,玉石内部的红色剧烈地涌动流淌,散发出妖异的光芒,像是流动的鲜血,炽热滚烫。
“祁哥!你怎么了?”徐伟连忙扶住几乎要站不稳的龚岩祁。
白翊三两步走到龚岩祁身边,冰蓝色的眼眸死死盯着那枚发光的血玉和龚岩祁痛苦的表情,脸上满是焦急和困惑。他手掌心抚上龚岩祁的背,在外人看不到的地方悄悄亮起银白色的光,那光芒映照着他的背脊,神力缓缓渗入他的体内,并没带来任何成效,像是投入无底深渊一般。
怎么会这样?
白翊心中更加困惑,他有些慌了,完全不知道龚岩祁遭受了什么,也完全无法掌控眼前的局面。
幸好血玉带来的异样来得快,去得也快,仅仅只是几秒钟,龚岩祁后背的刺痛感便迅速消失,血玉的光芒也渐渐黯淡,鲜红不再流动,变成了深邃静止的红色。
龚岩祁大口喘着气,额头上布满了冷汗,他心有余悸地看着自己依旧握着戒指的手,又看看周围一脸担忧的同事们,最后目光落在神色凝重的白翊脸上。
“我没事…”他声音还有些发虚,却挤出一个轻松的笑,调侃自己道,“搞什么鬼!这玩意儿是带电吗?”
为了验证,他让将血玉戒指递给身旁的一个警员:“小王,你拿一下试试。”
警员小心地从龚岩祁手里接过戒指,仔细感受了一下,茫然地摇摇头:“没有啊龚队,没什么特别的感觉。”
之后徐伟也尝试了一下,同样毫无反应。
“这真是邪门了……”龚岩祁揉了揉隐隐作痛的胸口,故作轻松地说道,“这东西可能是看我长得帅,想给我来个‘VIP’体验,但这体验可真不怎么样。”
众人被他逗笑了,气氛稍微缓和了一些,只当是个意外的小插曲。然而,只有白翊没笑。他始终沉默着,那双透亮清澈的眼眸,此刻正若有所思地盯着龚岩祁的头顶。因为方才混乱的瞬间,他似乎看到龚岩祁头顶那些赤红色的因果丝,仿佛被什么力量吸引了一般,全部朝着他手上的血玉延伸着,与血玉中流动的红光逐渐融合在一起。
龚岩祁感觉到自己背后一直有一只手在扶着自己,于是转头看向身边的人,见到白翊怪异的眼神,他不由得心里有些发毛,忍不住问道:“怎么这样盯着我?我脸上有脏东西?”
白翊猛地回过神,敛去眼底那些复杂情绪,恢复了往常的清冷,他微微摇了摇头:“…没什么,我只是…怕你昏倒,既然没事就继续干活儿吧。”
龚岩祁笑了:“瞧你说的,我哪有那么虚弱。”
这时,古晓骊打来电话:“龚队,我查到了,黄佳的父母信息虽然在户籍档案里是缺失的,但孙秀芳的婚姻状况里,她前夫的姓名是黄建国,而黄佳上学期间,校园卡的银行流水有好几条汇款记录,汇款人都是黄建国。至于黄莺,她的档案记载只截止到她上卫校,再往后的记录都是空白,她就像是突然人间蒸发了一样,根本查不到任何近期的信息。”
“能联系到黄建国吗?”龚岩祁问。
古晓骊道:“黄建国去年因病去世,户籍系统上显示已经销户了。”
但尽管如此,龚岩祁也有些激动,毕竟黄建国与黄佳有直接联系,就基本上能够证明他们之前的猜想,黄佳应该就是黄莺。
挂了电话,龚岩祁跟徐伟说道:“把这里的所有证物全都带走,另外,立刻申请传唤黄佳,然后通知张盛,叫他现在带人去芭蕾舞团,搜查黄佳的保健室,一个角落都不能放过。”
“好的祁哥!”
回到车上,龚岩祁难掩兴奋,一边系安全带一边对白翊说:“看来这次方向没错,这案子应该马上就能破了!”他长长地舒了口气。
然而白翊并没有回应,只是沉默地望着窗外的街景,眼眸深处似乎凝结着一层化不开的疑虑。
“怎么了?”龚岩祁收起笑容,关切地问道,“案子有进展怎么还不高兴?是不是还在想刚才血玉的事儿?”
他试图用轻松的语气化解白翊的愁思:“俗话说玉石属阴,可能是那老玉有点邪门,跟我八字不合,等案子结了,我去找个大师看看,看我最近怎么总撞邪,是不是这八字五行缺了点儿什么,回头补一补就好了。”
白翊缓缓转过头看了他一眼,张了张嘴,似乎想说什么,但最终只是化为一声极轻的叹息:“但愿只是八字不合。”
他的声音轻得像狂风之中的一朵蒲公英,语毕,他重新将视线投向窗外,留下清冷而忧郁的侧脸。
龚岩祁看着他这副模样,知道神明的担忧绝不会是空穴来风,难不成自己真的是什么“招阴体质”?上次在断龙山遇到的黑影还不知缘由,今天又被一枚古玉差点儿要了性命,要不改天再去找一次温亭,求个护身符之类的?
小剧场:
龚岩祁:“白翊,你说……我会不会是什么上古大神转世,这血玉其实是我前世法宝,现在感应到主人所以激动过头了?”
白翊用看傻子的眼神看着他:“你古早小说看多了?上古大神转世,会连续三年警队格斗大赛亚军?”
龚岩祁不服气:“冠军是领导侄子,我输的是比赛吗?那叫人情世故!”
白翊挑挑眉我,微笑着说:“顺便提醒一下,你上次从网上买的驱邪符,附近旅游景点搞促销,十块钱三张。”
龚岩祁:“怎么可能!”
白翊:“爱信不信,我感应到上面沾着的香火气,还没楼下烧烤摊的烟火气重。你求它保佑,不如去拜一拜那些烤鸡翅。”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84章 第八十四章 老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