龚岩祁和白翊再次来到市芭蕾舞团,直奔位于二楼的保健室。空气中弥漫着淡淡的消毒水混着精油的气味,感觉有些奇怪。
黄佳正在整理药柜,听到敲门声转过身,看到龚岩祁搀扶着白翊进来,脸上露出些许惊讶:“龚队长,白顾问?你们怎么来了?是案子有什么需要我配合的吗?”
说着,她的目光落在白翊手中的蓝宝石手杖上:“白顾问这是……”
“黄医生,不好意思来打扰你。”龚岩祁脸上带着无奈的笑容,示意了一下白翊的脚,“我们今天来不是因为公事,是有些私事想麻烦你。白顾问昨天不小心把脚扭了,虽然消了肿,但走路还是使不上力,有点儿疼。我记得你精通推拿穴位的手法,之前周琳雅不是经常来调理脚伤吗,所以我们想请你帮忙看看。”
黄佳闻言,脸上浮现出温和的笑容:“原来是这样,白顾问快请坐。”她示意白翊坐在诊疗床上,自己则拉过一把椅子坐在对面,戴上一次性手套,开口问道,“哪只脚?具体怎么扭到的?当时有听到‘咔咔’声吗?”
白翊配合地微微蹙眉,借着龚岩祁的搀扶,慢慢地在诊疗床上坐下,将“受伤”的右脚轻轻搁在脚踏上,动作略显僵硬:“右脚,运动的时候没站稳,扭了一下。”他省略了具体场景,毕竟总不能说是在家学跳芭蕾舞扭的。
黄佳戴好手套:“我先帮你检查一下,扭伤有时候确实从外表看不什么,但里面的筋膜和关节很可能会有错位。”她手指轻轻按压在白翊的脚踝周围,手法专业地检查着,“这里疼吗?”
白翊根据她的按压,适时地发出轻微的抽气:“嗯…那里还好,旁边有点疼……”
龚岩祁站在一旁,看似关切地看着白翊的脚,实则是在仔细观察着黄佳。她的动作专业而轻柔,指尖灵活,表情也很自然,看不出任何破绽。
“问题不大,”检查了一会儿,黄佳站起身,看了眼白翊,然后走到药柜前摘掉手套说,“应该是轻微的韧带拉伤,我帮你按摩几个穴位,等血液循环通畅之后就会舒服很多。”
她说着,便拿出一个小小的精油瓶,倒了几滴在手心上,保健室里瞬间散发着中草药的香气。
龚岩祁站在一旁,随意地打量着这间整洁的屋子,目光扫过柜子上摆放的各种医疗用品,开口闲聊道:“黄医生入行很多年了吧?手法这么熟练,是家传的吗?”
黄佳微笑着将精油在手心搓热:“不是家传的,我家没人从医,这些都是以前在学校里学的。”
龚岩祁道:“我怎么记得之前做背调的时候,队里有警员说黄医生你母亲是医生来着?”
黄佳按揉穴位的动作顿了一下,随即马上恢复如常,她轻轻转动白翊的脚踝,声音依旧温和地说道:“龚队长记错了吧?我母亲身体一直不太好,很早就病退在家休养了,并没有学过医。”
“哦?是吗?”龚岩祁挑眉,故作疑虑,“那我可能是记混了,之前林沫的案子队里背调了太多人,有些乱。黄医生是哪个医科大学毕业的?”
黄佳表情平淡地说道:“我没有考上医科大学,是在咱们市的卫生职业技术学院学习的护理。”
龚岩祁装作刚刚知道的样子:“哦,我听说那所学校挺好的,不次于医学高等院校,培养了很多优秀的医护人才。”
黄佳专注于手上的动作,头也没抬地应声道:“嗯,学校的确还可以,但我只在那里学了点皮毛,称不上优秀。”
“黄医生太谦虚了,”龚岩祁转身随意靠坐在诊疗床边,继续闲聊,“不过话说回来,黄医生你这么年轻就在芭蕾舞团做保健医,成天跟着舞团的日程加班加点,如此辛苦,家里人对你的事业应该都很支持吧?看到你这么优秀,你的父母一定很欣慰,他们也在本市住吗?”
黄佳抬起头,淡淡地看了眼龚岩祁:“我母亲已经过世了。”
龚岩祁忙表达歉意:“抱歉,我不知道。”
“没关系,已经过去很久了。”黄佳摇摇头,重新又将注意力放在白翊的脚踝上,一边按压一边说道,“其实学医也没有想象中那么难,只要真心热爱,什么工作都是一样的。”
龚岩祁点点头:“这话没错,兴趣是最好的老师嘛。就像我们最近查案,接触到很多芭蕾舞团的老前辈,她们也是因为热爱舞蹈,所以一跳就是半辈子,不管是否能担任主角,也不管能否出名,只要能站上舞台,她们就很满足。名气什么的都不重要了,你说对吗黄医生?”
黄佳没有说话,只弯起嘴角,礼貌性地淡淡一笑。
龚岩祁仔细观察着黄佳的反应,停顿了片刻,继续说:“之前跟一个三十多年前芭蕾舞团的老团员聊起过去的事,听她说林沫的母亲林婉英当年也是舞团的演员,跟林沫一样,都是台柱子,只可惜后来因病退役了。”
黄佳嘴边的笑意淡了下去,静静地回应着:“是吗?没听林沫提起过,我不太清楚。”
龚岩祁笑笑说:“或许是她不想提起吧,不过那位老团员还说,当年团里跟林婉英同期的,还有一位叫孙秀芳的前辈,舞跳得也特别好,可惜后来因为一场意外受伤,不得不离开舞台,这还真是遗憾啊,舞团一下子少了两员大将……黄医生,你听说过这位前辈吗?”
“孙秀芳”三个字一出口,龚岩祁清晰地看到黄佳正在按摩的手指有那么一瞬间的停滞,连带着她周身的气场似乎也变得有些低气压。不过,她很快恢复了平常的样子,声音依旧平稳,甚至带着一丝惋惜:
“孙秀芳…好像听说过这个名字,貌似是她脚受伤严重,所以不能继续演出。的确可惜,对于舞者来说,双脚便是仅次于心脏第二重要的身体部位。”她说着,叹了口气,充满了同情。
“是啊,”龚岩祁附和道,“而且听说她后来生活也不太顺遂,还患上了抑郁症,离了婚,有一个女儿,女儿名字挺好听的,好像是叫……黄莺?真是巧了,和黄医生你同姓呢!”
这句话一出口,黄佳终于无法再继续保持冷静。她停下了按摩的动作,缓缓抬起头看向龚岩祁。眼神依旧温和,但似乎猛地闪过一丝冰冷的锐光,稍纵即逝。
“看来,龚队长对舞团的历史真是了解得很深入啊。”她淡淡地说着,听不出喜怒,“世界这么大,同姓的人很多,‘黄’姓也不是什么小众姓氏。龚队长话里有话,只怕今天二位来找我,并不是为了给白顾问调理脚踝的吧?”
龚岩祁和白翊默默对视一眼,然后马上笑道:“怎么会呢,就是随便聊聊天,黄医生请继续。”
黄佳重新低下头,继续为白翊按摩,但指尖的力道似乎微微加重了一些。她不再说话,仿佛将所有的注意力都集中在了眼前的“伤患”上。
按了几下,黄佳突然微微皱眉,龚岩祁心里一紧忙问道:“怎么了黄医生,是白翊的伤很严重吗?”
黄佳抬头看着白翊,眼神里带着一丝探究,缓缓开口道:“白顾问的扭伤…看起来确实不太严重,肿胀基本消了,关节活动度也还可以,只是……”
“只是什么?”龚岩祁有些着急。
她顿了顿,目光扫过白翊那双清澈见底的眼眸,嘴角弯起一个浅浅的弧度:“别担心,只是我觉得,我的医术仍需精进,我还是第一次遇到白顾问这样的病例,就算是治好了你的伤,我甚至都不确定是不是自己的功劳。”
她这番话说得奇怪,但白翊却听懂了,没有理会,只默默低下头,不让自己的视线和黄佳相遇。等到按摩结束,黄佳起身到消毒池边洗了洗手,语气恢复了一贯的专业温和:“好了,白顾问现在感觉怎么样?近期要避免剧烈运动,尽量多休息。”
白翊活动了一下脚踝,点了点头:“的确好多了,谢谢黄医生。”他作势要下床穿鞋,龚岩祁连忙蹲在地上帮他把鞋子提上,然后扶着他站了起来。
将手杖递过去之后,龚岩祁小声问道:“还疼吗?”
白翊抿了抿唇:“还有一点点。”
黄佳在一旁看着,嘴角勾起一抹意味深长的笑容:“白顾问的身体素质异于常人,恢复得比我想象中要快得多,刚才不管我使多大的力,你都没有皱一下眉头,看来你这伤倒是很懂得分寸,只在该疼的时候疼。”
白翊一怔,眼神冷漠地看向黄佳,龚岩祁却无所谓似的笑着说:“是吗?那可能是黄医生你手法了得,妙手回春。今天真是太感谢了,我们就不多打扰,先告辞了。”
黄佳见他们要走,于是起身到药柜前取出一小瓶精油递给龚岩祁:“既然觉得有效果,那这瓶精油就拿回去备用吧,睡前揉一揉,可以活络筋脉,也可助眠。不过……”她话锋一转,目光再次落在白翊身上,意有所指地补充了一句,“还是要多注意一下,有时候看起来没事,但深处的筋络可能还没完全恢复,自己感觉不到,旁人却难免担心。白顾问,别辜负了别人的心意。”
这话让白翊突然心里一紧,他直直地望着黄佳略带审视的眼神,半晌,淡淡一笑道:“多谢黄医生关心,再见。”
“慢走。”
离开芭蕾舞团上了车,龚岩祁脸上的笑容瞬间消失,他压低声音对白翊说:“她肯定看出我们在试探她,而且丝毫不畏惧,一定有问题。”
白翊眼神冰冷道:“没错,当你提到孙秀芳和黄莺时,她表面上看起来没什么特别,但我能感觉到她手上的力道会突然加重,那一瞬间的变化骗不了我。如果她不是直接和案件相关的人,那么也必定是知情者,但是黄佳的心理素质极好,非常擅长隐藏情绪,所以想套她的话有些困难。”
龚岩祁皱眉:“走,先回去再说。”
刚刚发动车子,龚岩祁转头瞥了眼白翊的脚,笑着问:“不过,翼神大人您那‘懂得分寸’的脚踝,现在到底是疼还是不疼了?”
白翊正在思考案情,听到龚岩祁的话先是一愣,然后耳根微不可查的红了一下,他眼神看向车窗外,含糊其辞地回应道:“我有神力滋养,自然好得快些。”
“哦?是吗?”龚岩祁上前凑近,带着戏谑的笑意压低声音说道,“昨天走路都走不稳,今天就没事了?神力既然这么管用,那昨天你怎么没想着用神力治愈你的脚伤呢?还是说…翼神大人早在我看不见的时候,偷偷用过神力了?”
小心思被龚岩祁窥察出一大半,白翊心里瞬间腾起一丝恼怒,他转头瞪了身旁的人一眼,强装镇定地说道:“有功夫调侃我,不如赶紧想想怎么找到黄佳的破绽!她可比我难对付得多,至少我不会害人。”
看着神明这副明明心虚却还要强撑高傲的样子,龚岩祁心痒极了,真想撕下这位“贵族王子”的高冷外衣,把他搂在怀里好好揉搓一番,如果可以的话,还要亲上几口那软乎乎的脸颊,糯糯的香香的,一定很有口感……
虽然险些在臆想中流了口水,但龚岩祁还是有理智的,他知道这样做的后果,于是忙转身坐好,也不再逗趣,只顺着白翊的话点了点头,语气不由自主地带上了些许宠溺,哄道:“好好好,翼神大人教训的是,是小的我不务正业了。系好安全带吧,我车速可有些快哦。”
小剧场:
龚岩祁突然倾身靠近,手臂越过白翊身前:“别动,安全带卡住了。”
白翊僵在座椅里,鼻尖擦过对方的领口,闻到淡淡的暖香:“…我自己来。”
“好了。”龚岩祁帮他弄好安全带,却不起身,反而挑眉一笑,“翼神大人知道吗?凡间有个说法,帮系安全带的人,可以索要一个谢礼。”
说着,龚岩祁的脸慢慢靠近,嘴巴甚至还微微撅起,眼神迷离带着一丝魅惑的坏笑。
白翊指尖泛起微光:“你知道神域也有个说法吗?”
“嗯?”
白翊:“冒犯神明者,会孤独终老。”
龚岩祁迅速弹回驾驶座,一本正经地发动了车子:“诶?刚才好像出现了幻听,是谁在说话来着?”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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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2章 第八十二章 对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