龚岩祁和白翊刚走出更衣室,迎面撞上了匆匆赶来的芭蕾舞团团长。是个五十来岁的男人,身材保持得还不错,鬓角却已斑白,眼中满是震惊与悲痛。
“警察同志,这…这发生得太突然了……”团长声音发颤,眼眶微微泛红,“林沫明天就要谢幕演出了,可是……”
“您先冷静一下,”龚岩祁说道,“请问您贵姓?”
“我叫吴剑升,是芭蕾舞团的团长。”
龚岩祁点点头:“吴团长,我们需要了解林沫的一些情况,她有什么仇人吗?或者在舞团里与谁发生过什么矛盾没有?”
吴剑升擦了擦因匆忙赶来,额头渗出的汗水,说道:“林沫虽然要强,但从不与人结怨。团里所有人都很尊敬她,不至于有什么仇人。”
说到这儿,他的目光闪烁了一下,眉头微皱:“除了…最近团里选拔新首席……”
龚岩祁追问:“选拔新首席?发生什么事了吗?”
团长犹豫片刻,说道:“林沫退居幕后之后,舞团需要选出一个新任首席,原本最有希望的是周琳雅,但林沫却坚持推荐了另一个女孩,苏雯。”
苏雯正是刚刚报警的那个自称林沫好友的女孩,龚岩祁正要继续问吴剑升一些细节,这时,一个尖锐的声音从走廊另一端传来。
“团长!”
众人回头,看见一个身材高挑的女人怒气冲冲地走来:“凭什么封锁我的更衣柜?那是我的私人空间!”
吴剑升面色微沉,连忙跟龚岩祁介绍道:“这位就是周琳雅,我们团的演员。”
周琳雅看起来年纪很轻,大概二十岁出头,面容姣好却带着几分刻薄之相。她没有穿练功服,只穿着一身休闲运动套装,脚上穿着拖鞋,右脚腕缠着绷带,走路时略显蹒跚。
龚岩祁面无表情地开口道:“抱歉,我们正在调查死亡案件,目前需要检查这层楼里所有相关物品,检查无误的话会及时解封。”
周琳雅冷笑一声说道:“死一个人至于这么兴师动众的吗,她又不是什么大人物!”
见众人都用奇怪的目光看向她,周琳雅又补充道:“别误会啊,我可不是凶手。只是感慨一下,她抢走我那么多角色,现在终于遭天谴了,神明真是开眼啊!”
一旁的白翊眼睛微微眯起,上下打量着周琳雅:“案子还没调查清楚之前,望周小姐注意自己的言辞,不要把一切责任归结于所谓的‘天谴’,神明可没这么闲,有空管凡人这些无聊的恩怨情仇。”
“你说什么?”周琳雅不解地看向白翊。
龚岩祁赶忙上前一步岔开话题:“周小姐的脚伤是怎么回事?”
周琳雅不耐烦地翻了个白眼儿:“前天排练时不小心扭伤的,你们是怀疑我自己弄伤自己来摆脱嫌疑?”
龚岩祁追问道:“具体怎么扭伤的?”
周琳雅表情有些难看:“就是普通的训练意外,没什么特别的。”说着,她转身就要离开,“我还有康复训练要做,没什么事就先走了。”
白翊突然伸手拦住她,盯着她的脖子:“你戴的项链很特别。”
周琳雅下意识摸了摸脖子上的银链:“怎么?项链你们也要检查吗?”
白翊微微一笑:“没有,只是觉得和林沫首饰盒里那条钻石项链风格有点儿像。”
周琳雅嘴角微微抽动了一下,眼里的慌乱稍纵即逝,她推开白翊的手,冷着脸道:“她有的,我就不能有吗?”
周琳雅转身离开排练室门口,临走前似乎还撇了一眼站在一旁的吴团长,待她离开,吴团长叹了口气说:“周琳雅性格就是这样,心直口快,脾气不太好,但她的舞蹈水平还算不错,之前刚来团里的时候就一直做林沫的B角,这次要不是脚扭伤了,我还准备让她在林沫的谢幕舞台上出演《吉赛尔》第二幕里米尔达的角色。”
关于舞蹈龚岩祁是不太懂,他只是看着周琳雅急匆匆的背影,低声跟白翊说道:“你不觉得她的反应有些过度了吗?”
白翊点点头:“她的项链上有银灰色的因果丝。”
“真的?”龚岩祁惊讶地挑挑眉。
白翊:“不过或许是她自己的,我不能确定。”
“祁哥!”这时,徐伟小跑过来说:“查了监控,发现昨晚十点左右有个男人进了大楼,但摄像头没拍到正脸。”
“继续追查附近道路的监控,看看能不能找到这人的行动轨迹。”龚岩祁说道,然后转头看向白翊,“我们去找那个苏雯再聊聊。”
排练厅旁的茶水间里,苏雯正独自坐在椅子上啜泣。见到警察进来,她慌忙擦干眼泪。
龚岩祁坐在她对面,开口问道:“听说,你是林沫最亲密的朋友?”
苏雯点点头,声音有些沙哑,应该是哭了很久的缘故:“我们从舞蹈附中的时候就是同班同学,在一起差不多十几年了。”
“所以她才坚持要让你接替她的首席之位?”龚岩祁单刀直入。
苏雯却面露难色,咬了咬嘴唇:“林沫她不是会徇私的人。”
白翊在一旁开口道:“当然,我想她极力推荐你,肯定也是因为你的专业能力可以胜任首席之位,不只是你们要好的缘故。”
龚岩祁回过头,白翊朝他眨了眨眼,脸上露出个略显顽皮的表情。
龚岩祁尴尬地摸了摸鼻尖,转回身突然注意到苏雯手腕上有一道划痕,便问道:“你的手怎么了?”
苏雯看了眼手臂,不动声色地拉下衣袖:“练舞时不小心划的。”
龚岩祁挑挑眉:“我是不懂芭蕾舞的,不过看样子,这舞种似乎很容易受伤啊,你也是练舞时伤到的,周琳雅也是练舞时伤到的,芭蕾舞这么激烈吗?”
苏雯听到龚岩祁的问题,手指不自觉地扣着衣袖边缘,沉了片刻开口道:“芭蕾舞确实很容易受伤,特别是专业舞者,每天都要挑战身体的极限,每个人身上都有许多旧伤。”
这时,白翊忽然俯身向前靠近,冰蓝色的眼睛透过透明眼镜片直视着苏雯:“你昨晚在哪里?”
“我在家。”苏雯明显被突然靠近的白翊吓了一跳,稍稍后退靠着椅背说道,“这次的演出我的戏份并不多,所以我练习完自己的部分就回家了。”
龚岩祁注意到她说话时眼神有些闪烁,于是追问道:“有人能证明吗?”
“我…一个人住。”苏雯的声音很小很细,“不信的话,你们可以去查查小区监控,应该可以证明。”
白翊突然伸手轻轻碰了一下苏雯的衣袖,这一举动让她下意识缩回手,白翊却若有所思地捻了捻手指。
“怎么了?”龚岩祁疑惑地询问道。
白翊摇摇头:“没什么。”然后他转向苏雯,“林沫最近有什么异常举动吗?或者她有没有收到威胁?和谁有过争执?”
苏雯皱着眉头思考了一会儿说:“她最近确实有些心神不宁,上周我发现她在更衣室里拼一张被撕碎的纸条,我问她怎么了,她支支吾吾也没说出什么,只一脸担忧地问我知不知道谢幕演出的售票情况。我跟她说票卖的很好,简直一票难求,让她不要担心,但她还是忧心忡忡的。我以为是她太紧张了,劝过她好几次要放轻松。”
“那张纸条你见过没有?”龚岩祁立刻追问。
“我没看清,林沫很快就收起来了。”苏雯说道。
龚岩祁想了想开口道:“最后一个问题,你知道林沫有一条价值不菲的钻石项链吗?”
苏雯的表情瞬间有些紧张:“钻…钻石项链?”
“主钻是心形切割的,看起来很昂贵。”白翊补充道。
苏雯微微低下头:“我…不知道,林沫的私生活我很少过问。”
“私生活?”龚岩祁挑挑眉。
苏雯忙说道:“我的意思是,她除了舞蹈之外的私下里的生活,我不是很清楚。”
龚岩祁和白翊对视一眼,转头跟苏雯微微一笑:“好,谢谢你的配合,以后若有什么需要,可能还会随时联系你。”
离开茶水间后,龚岩祁压低声音问白翊:“你刚才捏她袖子做什么?”
白翊道:“她衣袖上也有因果丝,浅浅飘过两根,我看到了。”
“所以,你的意思是,她的袖子和周琳雅的项链,可能都是因为沾到了什么东西,所以才会显出因果丝的痕迹。”龚岩祁说。
白翊点点头:“但她们几个本身的因果丝也都是银灰色的,我没办法确定这些痕迹的来源。”白翊说着,微微皱眉道,“而且你没发现吗,苏雯在说谎。关于那条项链,她明显是知道些什么的。”
龚岩祁手指捏了捏下巴上刚冒出的两根胡渣,思考了一会儿说:“看来还是得再调查一下,才知道这位好朋友究竟是不是‘塑料姐妹’。”
话没说完,白翊却突然伸出手,用指尖轻轻弹了一下龚岩祁的下巴,这举动叫龚岩祁一愣:“你干嘛?”
白翊面无表情的看着他的下巴:“别揪了,勤刮胡子不就好了。”
“哎哟!”龚岩祁夸张地瞪大眼睛,“怎么?翼神大人连我刮不刮胡子都要管?”
白翊推了推眼镜,镜片后的眸子里闪过一丝玩味:“我只是担心某些人破不了案,会愁得一把一把掉胡子。”
“嘿!”龚岩祁不满地反驳,“那也比某人一团一团掉羽毛好多了!”
“我那是圣羽!你的破胡子算什么!”
“掉毛就说掉毛,还圣羽!那我这就是龙须!少扯这些没用的,赶紧跟我回警队,我得让古晓骊好好查查这几个人的背景。”
两人就这么你一句我一句地边逗嘴皮子边上车回了警队,阳光将玻璃穹顶笼罩出一层金色的外壳,林沫的尸体被盖上白布用担架抬出排练室,这一传奇舞者的谢幕舞台,竟然就定格在这不足五十平米的四方天地,没有掌声,也没有鲜花,有的只是满地金灿灿的阳光,为她送上最后一句喝彩。
小剧场:
龚岩祁对着洗手间的镜子,摸着下巴上新冒出的胡茬叹气:“唉,又该刮了……”
白翊突然出现在镜子里,面无表情地递过一把剃须刀:“给。”
龚岩祁挑眉:“哟!翼神大人连剃须刀都随身带?”
白翊推了推眼镜:“怕某人用‘龙须’扎到我。”
龚岩祁接过剃须刀,笑着调侃道:“翼神大人这么见不得我有胡茬,该不会是处女座的吧?”
白翊:“什么座?”
龚岩祁:“就是洁癖加强迫症。”
白翊:“那你肯定是‘处男座’的。”
龚岩祁无语:“啊?”
白翊一脸理所当然:“邋遢加单身。”
“……”龚岩祁怒道,“单身跟星座有什么关系!况且,谁…谁是处男…座的……”
白翊得瑟地挑挑眉,吹着口哨摇头晃脑地走了。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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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1章 第六十一章 调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