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翊的指尖亮起闪耀的白光,轻轻点在墙面中央。只见那些波纹随光点扩散,原本坚实的墙壁逐渐变得有些透明,露出藏在后面的一条幽暗的甬道。
“障眼法,”白翊微微皱眉,“这是用怨气制造的幻象,普通人看不见也摸不着,会以为只是单纯的一堵墙壁罢了。”
龚岩祁掏出手机打开手电筒,光束照进甬道,见两侧墙壁上刻满了古怪的符文,与金雀鸟喙内侧的如出一辙。
“跟紧我。”白翊率先踏入甬道,羽翼微微张开,随时准备应对突发情况。
甬道不长,尽头是一间不足十平米的密室,正中央摆着一张石台,石台上放着一只青铜鼎,鼎内盛满猩红色的液体,散发出浓重的铁锈味。
“是血。”龚岩祁强忍恶心,走到青铜鼎旁,仔细观察了一下那些液体。
白翊冷冷地开口道:“不是人血,应该是禽类的血。”
“禽类?”龚岩祁下意识看了眼白翊背后的翅膀,“是鸡血还是鸟血?”
白翊摇摇头:“这种专业技术上的问题,你应该去问程风。”
他说着,抬手打了个响指,密室墙壁上的火把瞬间被点亮。墙上挂着一幅泛黄的画卷,画中是一群盘旋于天际的鸟雀,而地上有一群人手执红色的权杖,围着一口棺材,似乎在执行什么仪式。
“鹊鸟引路,怨魂归巢。”白翊突然脸色微变。
“什么意思?”龚岩祁听不太懂,转头问他。
就在这时,石台上青铜鼎内的血水突然沸腾起来,咕嘟咕嘟冒着泡。只听到一个沙哑悠远的声音从鼎中传出:“终于来了……”
龚岩祁下意识拔枪对准铜鼎:“谁在说话?”
血水翻涌得更加剧烈,渐渐凝聚成一张模糊的人脸。那张脸缓缓冒出水面,转向白翊,嘴角扯出一个诡异的笑容:“翼神大人,终于见面了……”
白翊瞳孔骤缩:“你是谁?”
那张血肉模糊的脸发出咯咯的笑声,不禁令人毛骨悚然:“我是被您亲手审判过的‘罪人’啊……”
龚岩祁感到身旁的神明浑身一僵,白翊的羽翼不受控制地张开,银白色的光芒在密室中忽明忽暗。
“你是…李小七?”白翊的声音轻颤道。
血脸突然开始扭曲,发出刺耳的尖笑:“原来您还记得我,那您还记得,当年是怎么用审判之羽在我灵魂刻上烙印的吗?”
白翊的脸色突然惨白如纸,龚岩祁见状,上前一步挡在他前面:“少装神弄鬼!有本事现出真身!”
“真身?”血脸讥笑道,“我的真身早就沉在河底喂鱼了,我死的时候才十二岁,被锁在船舱里,眼睁睁看着水漫上来,一点点将我淹没……”
龚岩祁站在白翊身旁,警惕地盯着青铜鼎,也时刻注意着白翊的反应,他手中的枪稳稳指着血水中那张扭曲的脸:“李小七,你到底想干什么?”
“干什么?”血脸狞笑着,“我自然是要回到我本该在的地方,就像那些要‘归巢’的怨魂一样。”
龚岩祁皱眉:“归巢?到底是什么意思?”
一旁的白翊突然开口道:“他在收集怨魂。”他的声音低沉,还隐隐带着一丝难以察觉的愧疚,“金雀里封存着的怨气,就是当年沉船遇难者的灵魂碎片,他将那些怨魂全部放归本身后,就能仪仗怨魂释放的力量解除自己灵魂的枷锁。只不过,依靠怨魂引路是古时的‘邪术’,弄不好会引起大乱。我没想到,他竟然真的要用这个方法……”
血脸闻言,发出刺耳的笑声:“翼神大人,您终于明白了?可惜,太晚了!”
眼见那张血脸扭曲得越来越猖狂,白翊的指尖微微收紧,银白色的光芒在掌心凝聚,他沉了片刻开口道:“李小七,若我可以解除你的天罚,你是不是能放弃收集怨魂?”
龚岩祁猛地转头看向他:“白翊?”
白翊没有回应龚岩祁,只是盯着血鼎中的那张脸,语气坚定:“当年是我审判错了你,我现在可以还你公正。”
血脸的笑声戛然而止,那张扭曲的脸突然变得更加狰狞恐怖:“还我公正?!”它嘶吼着说道,“你以为,事到如今你还能弥补什么?”
白翊不再多言,扬起手召唤出审判之羽,然后突然用羽尖划破自己的手心,银赤色的神血缓缓渗出。他正要抬手将血滴入青铜鼎,龚岩祁却猛地一把攥住他的手腕:“白翊!你疯了?”
白翊皱眉:“放手!”
“我记得你说过,解除天罚是需要代价的,以你现在的神力,强行解除天罚,你可能会承受不住!”龚岩祁急得眉心紧皱。
白翊却冷脸道:“但这是我的责任,我必须弥补。”
“就算要弥补也不是现在!”龚岩祁死死扣着他的手腕,“我总觉得这地方不太对劲,我们先离开再说!”
血脸见白翊被阻拦,突然暴怒起来,整个鼎内的血水剧烈翻涌,墙壁上的符文泛出诡异的红光。
“你们谁都走不了!”血脸尖吼着,“翼神大人,既然来了,就别想轻易离开!”
忽然间,整个密室都开始震动,顶部的石块纷纷掉落,地面也慢慢龟裂出细碎的裂痕。龚岩祁赶忙拽着白翊的手就往甬道外冲:“走!”
白翊想挣扎,但龚岩祁根本不给他机会,硬是拖着他往外跑,白翊神力的确不稳,竟然连一个凡人的手都挣不开。
他们走入甬道才发现,甬道两侧的符文也开始泛红燃烧,许多黑烟从墙壁缝隙中渗出,在空中幻化成无数只鬼手朝他们疯狂抓挠着。
白翊脚步稍顿,龚岩祁察觉到他的犹豫,便低吼着:“白翊!你他妈给我清醒点儿!现在不是逞强的时候,你想让我也陪你死在这里吗?”
听了这话,白翊像是猛然惊醒一般,羽翼瞬间展开,刺眼的银白色光芒在甬道中迸发,硬生生将眼前的黑烟驱散,劈开了一条路。
两人冲出幻象墙壁的瞬间,身后的密室发出巨大的轰鸣声,连那些黑烟也被阻隔在内,还有血脸的尖叫声仿佛隐约回荡在遥远的深渊:“翼神大人,你逃不掉的……”
地下室的门此刻突然被打开,两人仓皇逃出,迎面就撞上了庄延和其他几名警员。庄延手里拿着撬棍和铁门钥匙,显然是如果钥匙打不开门,他就准备硬生生将门撬开。
“师傅!您没事吧?!”庄延慌忙冲过来,上下打量着龚岩祁。
龚岩祁喘着粗气摆摆手:“没事…小意思……”
听到师傅没事,庄延这才放下心,随后目光落在了一旁的白翊身上,看到了他背后那双纯白耀眼的羽翼,顿时震惊得瞪大了眼睛:“白顾问怎么在这儿?你这…这是……”
龚岩祁反应极快,一把搂过白翊,迅速脱下自己的外套披在他身上,匆忙遮住了那对翅膀:“白翊是刚才从天窗爬进地下室的,肩膀上受了些伤。”
庄延狐疑地看了看白翊,又看了看龚岩祁,显然不太信:“爬天窗?那天窗距离地下室的地面至少四米高……”
“他…弹跳力好。”龚岩祁面不改色地扯谎,“行了,别废话,徐伟呢?”
“哦,刚送去医院了。”庄延回答道,但目光仍忍不住往白翊身上瞟。
龚岩祁不动声色地站在他面前挡住了视线,说道:“行,这地下室先锁好,今晚的事在没有定论之前不要外传,另外,派两个人去盯着赵炳琛,观察他近几日的举动,有异常马上跟我汇报,明白了吗?”
“我明白了师傅。”
今晚发生了太多诡异的事,龚岩祁懒得细说,拽着白翊就往外走:“留两个人看守,其他人都先撤,明早警队见。”
……
回到家后,白翊一言不发地走进卧室,还“砰”地一声关上了门。龚岩祁站在客厅,揉了揉酸胀的太阳穴,知道这家伙肯定生气了,他心里愁得要命。
轻轻敲了敲门:“白翊?”
没有回应。
龚岩祁叹了口气,试探着转动了一下门把手,幸好门没上锁,他推开门迈步走进去,见白翊背对着他坐在床边,羽翼微微收拢,整个人透着冰冷的疏离感。
龚岩祁看着他倔强的背影,无奈地叹了口气,走到床边坐下,故意挨得很近,肩膀几乎要碰到白翊的羽翼。
“还在生气?”
白翊没有回答,只是无声地将身体往旁边挪了挪,刻意拉开些距离。
“我知道你想弥补,”龚岩祁放软了语气,“但当时那种情况,实在不适合你强行使用神力解除天罚,你不觉得那地方很奇怪吗?还有那张血脸,我实在看不懂这东西是从哪儿冒出来的!在没有弄清实情之前,你那样做真的太危险了。”
“危险?”白翊终于有了回应,眯起眼睛,声音冷得像冰,“我活了几千年,会不知道什么是危险?”
龚岩祁被噎了一下,皱起眉头:“我是警察,保护他人是我的职责,我是不会让你陷入危险的。”
白翊却冷笑一声:“保护‘他人’?”
他故意加重了“他人”两个字,瞥了龚岩祁一眼:“龚队长,你是不是太自以为是了?我不是‘他人’……我是神明!”
“那又怎样?我只是不想看到你受伤!”龚岩祁略显急躁。
白翊的睫毛轻颤,冰蓝色的眸子里闪过一丝诧异:“你是在担心我?”
“废话!你现在的神力连翅膀都收不回去,还想解除天罚?要是出了什么事,我……”
“那也与你无关!”白翊冷冷地打断了他的话。
这句话像刀子一样扎进龚岩祁的心里,他呼吸不稳,连还未痊愈的肋骨也跟着疼痛起来。猛地站起身,黑沉沉的眼睛里翻涌着复杂的情绪,他沉了许久,大声说道:“怎么会与我无关?你住在我家,吃我的用我的,整天……”
“我可以走。”白翊也站起身,羽翼完全展开,银白色的光芒在房间里闪烁,映出两人脸上的焦灼。
龚岩祁的心突然揪紧了:“可…我不是这个意思!”
“那你是什么意思?”白翊直视着他,声音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脆弱,“你拦着我,不让我弥补自己的过错,不让我偿还心里的自责,不让我将邪恶拉回到正轨,却又口口声声说是在担心我,为了我好……龚岩祁,你知不知道我是翼神,这些事是我份内之职,我必须还众生公正!如今我已然和神域断了联系,如果连翼神的职责都放弃了,那我……”
说到这儿,白翊顿住了,半晌,无奈至极地说了句:“龚岩祁,你到底想怎么样?”
两人顿时陷入沉默,龚岩祁张了张嘴,却发现自己一个字都说不出口。他该怎么说?说他看到白翊要冒险时心跳都快停滞了?说他宁愿自己受伤也不愿白翊有半分伤痕?说他恨不得掀了那盆血水,叫它不能再蛊惑白翊,不能把这高傲的神明从自己身边夺走?
最终,心潮起伏的他只是长长叹了口气,低声道:“我只是…不想在危机到来之前,把你推到风口浪尖做唯一的赌注。”
赌赢或是赌输,我都会心疼。
这句话轻得几乎听不见,但白翊的瞳孔却不由得收缩了一下。他别过脸,羽翼微微轻颤,沉了许久说道:“…你不明白,看着那些灵魂因我的错误而受苦千年,我一刻都不能安心,必须……”
“但不是现在!”龚岩祁打断他,“等你神力恢复了,我陪你一起想办法,行吗?”
龚岩祁的声音恳切婉转,叫人心上一暖,白翊没再说什么,只抿紧了泛白的唇,过了好一会儿,他轻轻摇了摇头:“你出去吧,我想一个人待会儿。”
“白翊…”
“出去。”
龚岩祁看着白翊倔强的侧脸,知道现在无论说什么他也听不进去,只好转身离开。关门的那一刻,他听到卧室里传来一声轻叹。
扔在沙发上的外套口袋里,有一包草莓软糖,是龚岩祁出发去博物馆的路上提前买好的。他掏出那包糖果,满心的憋闷无处宣泄,举起来就要砸向地面,却在最后时刻转了力道,狠狠扔在柔软的沙发上,散落得到处都是。
龚岩祁看着沙发上粉红色炫光的糖纸,默默站了好久,终究是烦躁地挠了挠头,转身靠坐在墙边地板上仰头望天。
我该拿你怎么办啊,这个倔得要死的神明!
小剧场:
白翊:“让开,我要去解除天罚!”
龚岩祁:“不行!你现在的神力连根羽毛都收不回去!”
白翊:“我是神!不需要凡人指手画脚!”
龚岩祁:“那为什么你的翅膀在抖?”
白翊:“神力不稳而已……”
龚岩祁:“那就给我老实待着!”
说完,他偷偷往白翊手里塞了颗草莓糖。
白翊愣住:“……你以为这样就能收买神明?”
龚岩祁挑眉:“再加一块草莓蛋糕?”
白翊别过脸:“……两块。”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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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0章 第四十章 吵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