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伟和庄延站在博物馆门口的长台阶上闲聊,见龚岩祁来了,赶紧迎上去。
“师傅,您伤还没好利索,要不您坐车里指挥,我们进去就行。”庄延说着,伸手就要搀扶。
“少废话!我好着呢!”龚岩祁一把推开小徒弟的手,径直往里走,“地下室在哪儿?”
两人快步跟上,徐伟给他指了路:“西门进去,直走到底就是通往地下室的楼梯。”
“电梯呢?”
“电梯只有搬运文物的时候才开启运行,平时都会上锁。”
博物馆西门的监控摄像头已经被技术科拆下来做进一步分析,龚岩祁站在楼梯口的铁门前,俯下身仔细观察,这锁芯完好无损,没有半点被撬动过的痕迹。
“值班室保安老李说,这个门每晚闭馆后都会检查是否锁好,钥匙只有他和赵馆长有。”徐伟说道。
龚岩祁想了想问道:“赵馆长昨晚在哪?”
庄延翻开记录本:“在家,有他老伴儿作证,说老爷子最近经常失眠,整宿都在书房看书。”
龚岩祁没再说什么,让人拿钥匙打开铁门,瞬间,一股阴冷的空气扑面而来,门口有一条长长的楼梯,楼体两侧的感应灯随着脚步声一盏盏亮起,莹白的灯光下,台阶上隐约能看到几道凌乱的鞋印。
“鞋印提取了吗?”龚岩祁蹲下身,近距离查看那些脚印。
跟在后面的技术科张盛举着相机走过来,小心翼翼地把所有鞋印全都拍照留存。
龚岩祁绕过那些痕迹,继续往下走,这地下室的温度比走廊低很多,几乎比室外高不了几度。存放金雀的玻璃展柜靠最里侧的墙壁摆放着,四十八只镀金鸟雀整齐地立在丝绒底座上,射灯打开,金雀在灯光的照射下,全都泛着冷白的金属光泽。
“这些玩意儿会自己转头?”庄延不禁搓了搓胳膊上的鸡皮疙瘩,“看着就瘆得慌……”
龚岩祁没说话,只沿着那一排展柜缓缓踱步。他发现金雀的头部确实全都转向了右侧,沿这方向看过去,是地下室尽头的墙角,那里没摆放任何展品,只是顶端有一扇狭小的换气天窗,窗外是博物馆的后院,低矮的灌木枝纵横交错挡住了天窗的光,显得更加阴森诡异。
“这三次金雀的头都是转向同一个地方?”龚岩祁问道。
徐伟点头:“博物馆的工作人员说,每次都是这个方向。”
龚岩祁盯着那扇小小的天窗看了一会儿,掏出手机拍了张照片,发给了白翊:【你能看出这扇窗有没有什么特别的?】
白翊回复得很快:【看不出,不知道,你几点回来?】
这小语气,明显还是在赌气呢,龚岩祁不禁微微上扬起嘴角。
庄延见他似乎在笑,于是凑过来问:“师傅怎么了?发现什么了吗?”
龚岩祁慌忙收起手机:“哦,没事,那个…今晚我们就守在这儿,看看这些金雀到底是怎么‘转头’的。”
“好。”
趁人不注意,龚岩祁又摸出口袋里的手机,给白翊发了条信息:【今晚加班。】
深夜,博物馆彻底安静下来。龚岩祁,徐伟和庄延三人蹲守在角落,偷偷注视着有天窗的那个墙角,地下室的监控摄像头正对摆放金雀的展柜,红外警报器也全部开启。
蹲守了不知多久,徐伟小声开口道:“祁哥,我刚想到,你说会不会是磁场问题?我之前查过资料,有些金属在特定磁场下会产生微弱的电流,说不定……”
“别出声!”龚岩祁突然打断他,“仔细听!”
地下室陷入死寂,一阵极其轻微的“咔嗒”声从展柜方向传来,这声音并不常见,似乎像是金属摩擦声,或是齿轮咬合的声响。
三人屏住呼吸,缓缓从遮蔽物后探出头,借着墙壁上应急灯的微光,他们竟然看见靠墙的玻璃展柜中,那些金雀的头部正在以几乎不可察觉的速度缓慢向右转动着。
“卧槽……”庄延不自觉惊呼,被徐伟一把捂住了嘴。
龚岩祁的手摸向腰间的配枪,他迈开步子,慢慢向展柜靠近。就在这时,天窗那里突然传来“扑棱棱”的声音,转头望去,见一只通体漆黑的鸟影站在天窗外的地上,翅膀挥舞着,不时撞在玻璃上发出声响。
“鸟?”徐伟疑惑道。
那不是普通的鸟,它有着鲜红的长喙和爪子,漆黑的羽毛在月光下泛着诡异的光泽,仔细看起来,它的整个眼睛也都是血红色的,像镶嵌了两颗红宝石。
“红嘴黑鹊……”龚岩祁突然想起白翊从雀神庙回来时曾提过这个名字。
正当他疑惑的时候,这只黑鹊像是看见了什么,突然开始用长喙疯狂啄击天窗,玻璃很快出现许多裂纹。与此同时,展柜里的那些金雀头部转动的速度瞬间加快,金属摩擦发出刺耳的“吱吱”声。
龚岩祁眉头紧皱:“不对劲儿,先后退!”
话音未落,只听“哗啦啦”的玻璃碎裂声从上方传来,天窗彻底被啄破,那只红嘴黑鹊哀嚎着飞进了地下室,展柜里四十八只金雀像是接收到了某种召唤,金属鸟喙一齐张开,一缕黑烟从它们口中喷涌而出。
这些黑烟在半空中慢慢凝聚成扭曲的形状,好像是个人,黑烟聚集成的人影发出类似婴孩啼哭般的尖锐声音。
胆小的庄延被眼前的景象吓得腿有些发软,不由自主慢慢后退,但却不小心碰触到墙边的展柜,这时,他瞬间被一道黑烟缠住了脚踝,整个人重重摔坐在地上。
“庄延!”徐伟想冲过去拽他起来,却被另一道黑烟迎面扑来灌入他的口鼻,徐伟一下子昏了过去。
龚岩祁对准人形黑烟连开了三枪,子弹却直接穿透烟雾打进展柜。一只金雀被击中,“咣当”落地,黑烟顿时被激怒般,剧烈翻涌着向他扑过来。
龚岩祁忙大喊着:“庄延!跑!”
庄延趁黑烟被龚岩祁吸引了注意力,便用力挣脱了脚踝的束缚,起身踉跄着背起昏倒的徐伟就往地下室入口跑,边跑边说:“师傅,这东西…好像不怕子弹!硬刚没用!”
龚岩祁自然也发现了这一点,他落在后面吸引黑烟的注意,想让庄延先带徐伟离开。可谁知当庄延前脚刚迈出楼梯尽头的铁门,那扇厚重的黑色铁门就突然“砰”的一声关上了。
庄延惊恐地瞪大眼睛回头去看,慌忙将背上的徐伟放到墙边,然后冲到门前用力拽把手,却怎么都拽不动。
“师傅!师傅!”
铁门严丝合缝,隔音效果极佳,几乎听不到里面的任何声音,庄延情急之下掏出自己的配枪,稍稍远离一些距离,朝门锁猛开了两枪,可谁知门锁却毫发无损。
“妈的!这是铁门还是石门啊!”庄延急忙叫守在博物馆门外的警员去找值班室拿钥匙,短短几分钟的时间,给他急出一身的汗。
反观地下室里面的情景,眼前的铁门突然紧闭,龚岩祁站在长长的楼梯尽头仰望这扇铁门,发现这道门上除了门锁之外,再无任何缝隙,他拽了几下见根本打不开,刚想找个掩体先躲一会儿,谁知身后的黑烟却早已逼近,那人形的黑影像面目狰狞的鬼魂,夹带着刺耳的呼啸声,眼看就要将龚岩祁吞噬入黑暗之中。
不知为何,那些黑烟越接近,龚岩祁越觉得头脑发胀,他强忍不适一步步后退,后背接触到铁门的一瞬间,他以为自己死定了。
就在这时,一道耀眼的白色光芒如利剑般劈开了眼前的黑暗。龚岩祁觉得腰上一紧,整个人被一股巨大的力量向后拽去,下一秒,他后背贴上一个微凉的身体,眼前一双巨大的白色羽翼瞬间合拢,将他严严实实包裹在其中,阻隔了周遭的一切。
“白翊?!”龚岩祁惊愕地转头,正对上神明那双清澈透亮的眼睛。银白色的发丝微散开来,蹭着他的脸颊有些痒,连同心底的一抹涟漪,无声蔓延。
这时,羽翼被外面的黑烟撞了一下,白翊发出一声闷哼,却丝毫没有松劲儿,仍旧尽力撑开羽翼护紧龚岩祁,双手结印,低喝一声道:“散!”
只见一道刺眼的银光闪过,那团人形黑烟发出凄厉哀怨的嚎叫,渐渐开始消散于空中。
等了一会儿,见外面没了声音,龚岩祁皱紧眉头开口问道:“你怎么来了?”
白翊的羽翼还保持着防护的姿态,在二人周围撑起一小片空间,就像个羽毛搭建成的小帐篷一样。闻言,他垂下眼睛冷冷地瞥了龚岩祁一眼:“你发的那张照片,明显有问题。”
顿了顿,又轻声嘟囔着补充了一句:“而且…你不是说晚饭前回来……”
龚岩祁这才发现白翊身上还套着居家服,脚上甚至穿着拖鞋,明显是匆忙赶来的。他胸口一阵发烫,想说什么,却又不知从何说起,只沉了片刻,板着脸开口道:“不是告诉过你要加班吗。”
“拿命加班?”白翊冷脸道,“我要是不来,恐怕明天你们警队光荣榜上就要再加一个名字了。”
龚岩祁这次没有反驳他的话,只是轻声叹气:“你怎么样?没受伤吧?”
“我没事,”白翊别开脸,见危险暂时解除,他慢慢打开羽翼,将龚岩祁放出自己的庇佑之下,然后他环顾四周,走向那只被子弹击落的金雀。捡起金雀,指尖抚过鸟喙,白翊的眉头越皱越紧。
“这的确不是普通的雕塑。”
龚岩祁跟过去:“刚才那些黑烟是什么玩意儿?是它们操控了金雀的转动?”
白翊摇摇头,眼神略显凝重:“黑烟是怨气,”他忽然指尖轻点鸟喙,金属鸟喙慢慢张开了嘴,露出内侧刻着的一串微小符文,“有人在用它们承载亡灵怨气。”
龚岩祁倒吸一口凉气,他想起卢正南手稿上写的“归巢”,一个可怕的猜测逐渐在脑中成形:“刚才窗外飞来一只红眼红嘴的黑鹊,我想可能就是你说温亭在雀神庙里放生的那只。你觉得会不会有人在用这些金雀‘收集’怨魂,用来完成某种可怕的仪式。”
白翊没有回答,他转头看向墙角的天窗,月光透过灌木枝丫照射进来,树影阴森恐怖。
龚岩祁也看向那扇窗,玻璃破碎满地,可窗边却哪里还有什么红嘴黑鹊的影子,那只鸟不知何时消失得无影无踪。
“你刚才说照片有问题,什么问题?”龚岩祁问。
白翊:“方位。”
“方位?”
“对,”白翊抬起手指着那扇天窗,“你看那扇窗口的位置,和这些金雀若连成一条线,这条线的尽头直指夜空,当月亮转动到正对天窗和金雀的位置时,金雀内的怨气便会被激发,因为怨气有趋向月光的性质,所以金雀的头才会慢慢转向窗口。”
龚岩祁想了想:“那只红嘴黑鹊又是怎么回事?”
白翊思考了片刻说道:“或许只是巧合,又或者,是对金雀内的怨气感兴趣……”
龚岩祁盯着那扇破碎的天窗,看着月光投在地上斑驳的影子陷入沉思,如果金雀的转动与月光有关,那么背后操纵这一切的人,必定对天象极为了解。可是,能参与博物馆地下室文物摆放的,除了赵炳琛馆长还有谁呢。
龚岩祁想着,便迈步朝墙角走去,白翊的羽翼微微收拢,跟在他身后。两人来到天窗正下方的墙壁前,这面墙光秃秃的什么都没挂,也没摆任何展柜,龚岩祁突然意识到不对劲儿。
他伸手摸了摸墙面,触感冰凉,是普通的混凝土。但当他稍稍用力推了两下,眼前的墙面竟像水波纹般荡开一圈圈涟漪。
龚岩祁惊讶地收回手:“这是……”
“幻象!”
小剧场:
庄延使出吃奶的力气去拽门把手:“师傅!这破门是吃了秤砣吗?根本打不开一点儿!”
龚岩祁被黑烟逼到墙角:“闭嘴!去找钥匙!”
“师傅你坚持住!我马上就回来!”
这时白翊从天而降,展开羽翼把龚岩祁裹成蚕宝宝:“凡人就是麻烦!”
龚岩祁在小帐篷里闷声质问:“你来干什么?!”
白翊冷哼:“来看某个加班狂魔在线作死!”
“你神力还没恢复!”
“你的伤难道就好了吗?”
“回去再跟你算帐!”
“好啊!看谁厉害!”
门外倒地昏迷的徐伟:你们在演什么师徒情深!在演什么打情骂俏!能不能来个人先救救我啊?我还可以抢救一下的!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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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9章 第三十九章 地下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