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夜的博物馆静得出奇,只有中央空调的嗡鸣声在空荡的走廊里回响着。值班保安老李举着手电筒,沿着固定的路线巡逻。他在博物馆干了快二十年,对这里的每一个角落都了如指掌。
手电筒的光束扫过青铜器展厅,照在那些古老的器物上,投下诡异的阴影。老张打了个哈欠,看了眼手表,凌晨两点四十五分。再过十几分钟换班,他就能回值班室眯一会儿了。
就在这时,一阵轻微的“咔嗒”声从地下室的方向传来。
老张警觉地瞪大双眼,手电筒立刻转向声音的来源。那声音很轻,像是金属碰撞的声音,又像是有什么东西在挪动。他屏住呼吸,仔细聆听,可这时,声音却突然消失了。
“是空调管道老化吗……”老张自言自语着,却还是不放心地朝地下室走去。
通往地下室的楼梯间灯光昏暗,老张的手电筒照在厚重的黑色铁门上,门锁完好无损。他掏出钥匙打开门,一股阴冷的空气扑面而来。地下室存放着大量未展出的文物,为了保护文物,温度常年控制在18摄氏度,湿度50%,这种环境最利于文物的存放。
手电筒的光束在地下室来回晃动,老张的脚步声也格外清晰。他检查了每一个角落,包括卢正南案件发生后,除了那只嘴里衔着卢正南内脏的金雀被警方拿走,剩下的四十八只都暂时存放在地下室里,不再对外展出。
然而此时地下室中所有保险柜全都柜门紧锁,存放的器物一件不少,警报系统也显示正常。
“怪了…”老张挠挠头,再三确信地下室没人后,他便转身锁上门离开了。
第二天早上,当工作人员打开地下室的门,准备取出近期要展出的文物时,突然发出一声尖利的惊叫。
“怎么了?一早上大呼小叫的。”闻声赶来的同事问道。
工作人员站在地下室门口,指着墙边那一排金雀,声音发颤地说着:“它们…它们怎么会动的?所有金雀的头应该都是朝前的,可现在……”
同事们闻言望去,见昏暗的地下室里,紧靠墙边的四十八只镀金雀鸟,此时头部整齐地转向墙壁角落,仿佛在凝视着什么。
……
温亭律所的办公室内,阳光透过落地窗洒在深棕色的实木办公桌上。温亭就沐在这暖阳中,正专注地审阅一份文件,修长的手指轻轻敲击着键盘,完全一副社会精英的模样。
“温律师,”秘书轻轻敲门,“有件事需要向您汇报。”
温亭的视线并没从电脑屏幕上移开半分,只开口道:“说。”
秘书走进办公室,压低了声音:“昨天您出差未归,警方过来调取了您上个月的行程记录,还有律所的部分客户记录。”
温亭敲击键盘的手指微微一顿:“理由?”
“说是例行调查,但……”秘书犹豫了一下,“他们还特别询问了您最近是否去过市博物馆。”
温亭终于抬起头,金丝眼镜后的眼瞳闪过一丝异样的光芒。他摘下眼镜,用丝质手帕轻轻擦拭镜片,动作优雅而缓慢。
“要是他们再来询问,你就告诉他们,我最近很忙,没时间去什么博物馆游览。”温亭的声音平静得有些可怕。
秘书点点头,却又补充道:“还有…他们询问了您和赵炳琛馆长的关系,我说我不太清楚。”
温亭的嘴角微微上扬,露出一个意味深长的笑容:“没关系,告诉他们也无妨,只是老朋友而已。”
秘书点点头,转身要离开,温亭却叫住她:“对了,你帮我联系一下赵馆长,就说我有事要和他商量,请他有空的时候来一趟律所。”
秘书应声离开办公室,温亭起身走到窗前,俯瞰着城市全景。他的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手上的腕表,眼神逐渐变得深邃。不一会儿,窗外一只红嘴黑鹊落在了楼体外沿的窗檐上,歪着头似乎在看他。
温亭轻声自语:“龚队长,看来你比我想象中要敏锐多了……”
赵炳琛被秘书小姐引领着走进律所接待室,温亭已经坐在窗边等候多时。窗外细雨绵绵,温亭修长的手指轻轻敲击着木质桌面,节奏轻快却扰人心乱。见老人进来,他微微颔首,金丝眼镜后的目光平静得令人不安。
赵炳琛摘下被雨水打湿的老花镜,坐在对面的椅子上,一开口,声音比往常显得更加沙哑:“温律师,你放生的那只黑鹊…我总觉得不太对劲。”
温亭不疾不徐地斟了杯普洱茶推过去:“哦?赵馆长觉得哪里不妥?”
“按照古籍记载,‘鹊引归魂’需用白羽灵鹊。”赵炳琛的手在茶杯上方停住,茶水映出他颤抖的手影,他微微皱眉道,“可你用的却是黑鹊……”
此时已近黄昏,再加上下雨,天色比以往更加昏暗,接待室里没有开灯,温亭道嘴角浮现出一丝若有若无的笑意,在这幽暗的环境中更显得冷峻。
温亭轻轻推了推眼镜,端起茶杯抿了一口,慢条斯理地说道:“赵馆长,您说的不错,《玄阴录》里确实记载要用白羽灵鹊。只不过……”
他故意停顿了一下,目光意味深长地看向老人:“您可曾想过,为何古籍中特别强调要用白羽?”
赵炳琛眉头紧锁,想了想道:“自然是因为白羽象征纯洁,能引渡亡魂……”
“错了,”温亭突然打断他的话,声音依然温和,但却带着不容置疑的锐利,“其实真正的原因是,白羽在月光下更易显形。而他去世那晚,恰好是月食之夜。所以我特意选了黑鹊,黑色在无月之夜反而能吸收更多阴气,效果比白鹊要好很多。”
老人猛地抬头,浑浊的眼中闪过一丝惊诧,手也明显颤抖起来,茶水溅出几滴在桌面上,他放下茶杯,压低声音说道:“你怎么会知道炳琨去世时的天象?”
“我有提到是赵炳琨吗?”温亭的眼睛里闪过一丝狡黠。
赵炳琛愣在原地,不知该说什么才好。温亭却突然微笑着话锋一转:“其实这并不难,就像我也知道卢正南的身份一样,要说起来,那位卢副馆长最近在学术界的风头很盛啊,作为您的胞弟生前资助过的学生之一,他倒是没辜负赵先生的期望。”
赵炳琛的脸色瞬间煞白,他死死盯着温亭:“你…居然调查过炳琨的事?”
温亭从容地抽了两张纸巾,擦拭着桌上溅出的茶水:“赵馆长,您委托我去做‘雀引归魂’时,就应该想到我会了解这一切。”
接待室陷入死一般的寂静,只有雨滴敲打窗户的声音。昏暗的光线中,温亭镜片后的眼神似乎深不可测。
气氛有些令人窒息,温亭微微一笑,忽然换了个话题:“听说您馆里最近并不太平?”
赵炳琛冷着脸说道:“博物馆每天来来去去那么多人,说不定会有一两个心怀不轨的惦记上那些珍贵文物。”
温亭马上接话道:“您该不会真的以为是馆里闹了贼吧?”
见赵炳琛没说话,温亭继续道:“那天在庙里放生的黑鹊,今早又飞回庙里了,这您可知道?”
老人惊恐地瞪大了双眼,不可置信地看着温亭,温亭却又抿了口茶,淡淡一笑:“看来有的人魂魄不安,似乎并不想‘归巢’呢。”
雨越下越大,赵炳琛的思绪随那些雨滴逐渐混乱,此时温亭的声音像带有毒蛊般钻进他的耳朵:“明天午夜,博物馆要静馆,闲杂人等一律不得出入,赵馆长该不会不记得吧?”
……
电话铃声响起的时候,龚岩祁和白翊正在抢电视遥控器,趁龚岩祁接电话的瞬间,白翊成功将电视转到《动物世界》,还嘚瑟地朝龚岩祁投去一个挑衅的眼神。
龚岩祁翻了个白眼儿,语气有些冲:“什么事儿,说!”
电话那头的徐伟吓了一跳:“祁哥,怎么了?火气这么大。”
龚岩祁长叹一口气:“没事儿,家里电视坏了,满屏都是动物,一个人影都找不见。你打电话找我有什么事?”
满屏都是动物?徐伟听不懂龚岩祁在说什么,也懒得追问,于是回归正题:“祁哥,博物馆报案,说最近夜里馆内地下室经常出现异常响动,早上就会发现放在地下室的那四十八只金雀的位置发生了细微变化。”
龚岩祁疑惑道:“什么叫发生细微变化?”
“就是那些金雀的头部转动了方向,”徐伟解释道,“值班保安说每晚闭馆清点时,所有金雀都是朝前摆放的,但夜里总会听到地下室有响动,进去检查却没发现任何人进出。可是第二天早上,就会发现金雀的头全都转向了同一个方向。”
龚岩祁眉头紧锁:“这样的事发生过几次?”
徐伟:“第三次了,从昨晚之前的连续三天,每天夜里都会听到异响。可是监控却什么都没拍到,地下室的门也没有人为破坏的痕迹。”
龚岩祁站起身,去衣柜里找外套:“叫上技术科的人,我们现在就去一趟博物馆。”
“可是祁哥,你的伤……”
“没事儿,死不了。”
龚岩祁挂断电话大步走向门口穿鞋,弯腰的速度有些快,扯到了肋骨刚长好的肌肉,忍不住发出“嘶”的一声。
白翊转过头来,冰蓝色的眼睛里满是担忧:“你伤还没好。”
龚岩祁咬着牙套上外套:“已经好差不多了,这案子越来越邪门儿,我必须亲自去看看。”
眼看他穿鞋穿衣服动作敏捷,却特意避开一些肢体动作过大的抬臂时,白翊抿着唇,突然将电视遥控器递到龚岩祁面前:“…给你。”
龚岩祁一愣:“干什么?”
“你别去了,”白翊微微低着头避开视线,声音轻得几乎听不见,“电视…让给你看。”
白翊的手指修长白皙,指尖透着些微粉色,捏着遥控器的动作带着几分不情不愿的别扭。这稚气可爱的神明,叫龚岩祁心里突然软得一塌糊涂。
白翊偏开脸,长长的睫毛忽闪忽闪地微颤,嘴角抿成一条直线。这个动作龚岩祁简直太熟悉了,每次白翊想要掩饰什么情绪时都会是这样的表情。
记得初见时,那个高高在上的神明,圣洁高傲得让人不敢直视。而现在,这个曾不可一世的家伙,正用近乎幼稚的方式表达着关心。
龚岩祁的心脏像是被什么东西轻轻撞了一下,泛起一阵酸涩的暖意。心里暗暗叹了口气,这个傻子,明明自己伤得比他严重得多,连掌控羽翼的神力都还没恢复,却还在关心着他。
伸手接过遥控器,指尖不经意擦过白翊的手背,触到一片冰凉。不知怎的,龚岩祁突然有种想把这只手握进掌心暖一暖的冲动。但他最终只是轻轻拍了拍白翊的肩膀,像哄孩子一样温柔地说了句:“等我回来再看。”
白翊却猛地抬起头瞪着他:“龚岩祁!”
龚岩祁的掌心上移,轻轻地揉了揉白翊细软的头发,微微一笑:“我保证会小心,晚饭前一定回来,你想吃什么告诉我,我顺路去买。”
转身离开的瞬间,龚岩祁没看见白翊眼中一闪而过的失落。他只知道,自己的胸口像是被羽毛轻轻撩拨,痒得发疼,这种陌生的感觉让他既想快些逃离,却又忍不住想要更多……
小剧场:
窗外停着一只黑鹊,气宇轩昂。
龚岩祁:“你说到底为什么古籍里都用白鹊引魂?因为白毛更显眼?”
他说着,下意识看了眼白翊那头银白色的短发。
白翊眯起眼睛:“因为白鹊勤劳,要引魂、要渡厄、要承载因果…还要时不时提防被某些人rua毛,就像某些可怜的神明。”
龚岩祁却不管不顾,伸手就揉他的头发:“那黑鹊呢?”
白翊用力拍开他的手:“黑鹊只要站在窗台上耍酷,就像某个无良的警察。”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38章 第三十八章 关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