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市里,天色已经蒙蒙亮。龚岩祁手臂上的伤口经过初步处理,血是止住了,但伤口边缘泛着一种不祥的灰黑色,隐隐作痛。白翊坚持先去医院,经过医生的处理,龚岩祁手臂上绑着一截纱布,幸亏没挂颈腕吊带,不然就成独臂大侠了。
医生清创的整个过程,白翊都抿着唇,神色异常凝重。包纱布之前,他突然问医生要不要打一针狂犬疫苗,医生愣愣地看了他一眼:“不说是竹子划伤的吗?”
龚岩祁赶紧扯出个笑,伸手轻轻拉了下白翊的胳膊:“医生,没事儿,他太紧张了。这伤就是被断竹的茬口刮了一下,没那么严重。”
医生推了推眼镜,看看这个又看看那个,语气平和地解释着:“狂犬疫苗主要是针对被温血动物,特别是哺乳动物咬伤或抓伤,黏膜破损,接触了动物的唾液或血液,有暴露风险的情况下才需要。竹子造成的伤口,用不着打狂犬疫苗。”
白翊听了,却若有所思地转过头,极其认真地对着龚岩祁低声说:“我觉得还是有必要,你刚才被弑灵者抓了不少下,弑灵者也得防。因为它们也是温血的,血热极了,经常动不动就自燃。”
这话一出,诊室里瞬间安静了。医生脸上的表情有些难以形容,怎么说呢,他甚至突然很想找精神科的专家过来会诊。
龚岩祁嘴角抽了抽,立刻抓住白翊的手,捏了两下示意他闭嘴,然后打着哈哈把话头揽了过去:“医生您别介意,他开玩笑呢!这孩子最近迷上了奇幻剧,一直没出戏,入戏太深,入戏太深!哈哈哈……”
医生“哦”了一声,笑着摇摇头:“年轻人想象力丰富是好事,不过你这伤口确实特别,龚队长以后出警可得小心,记得按时换药别感染,我可不想时常在医院里看到你,你自己数数,最近你光顾医院的频率有多高。”
龚岩祁连声点头道谢,赶紧跟医生道了别,然后几乎是半推半搂地把还想说什么的白翊给带出了诊室。
“真的不用打疫苗吗?”
“不用不用,祖宗啊,您就别瞎操心了。”龚岩祁把人塞进车里,终于是松了口气。
看着自己被包扎得严实实的手臂,试着活动了一下,牵扯伤口的痛感让他龇了龇牙:“这弑灵者还真是有两下子,不过你的神力怎么对这伤口效果不大?”
白翊叹了口气:“弑灵者的力量本质是侵蚀与湮灭,针对的是神魂本源。我的治愈力量能保你性命,加速血肉愈合,但残留的湮灭气息需要时间自行消散,或者更针对性的净化手段。毕竟弑灵者可以弑神,你就知道它们的杀伤力有多强了。”
“行吧,死不了就行。”龚岩祁倒是乐观,晃了晃胳膊,“就是这几天端枪吃饭得换个手了。”
回到家之后,两人只是稍作休息,没一会儿天就大亮了。案情紧迫,虽然有些累,但他们还是强打精神赶往警局。
一进办公室,程风就拿着份报告找了过来:“龚队,你来得正好,井下那具白骨的初步检测报告出来了。经过碳14测年结果显示,这具骨骼的年代…距今至少有一千年以上。误差范围不大,基本可以确定是宋代左右的遗骸。”
龚岩祁接过报告的手顿住了,虽然早有心理准备那白骨年代久远,但听到“一千”这个数字,还是吃了一惊。这么久远吗?
而旁边的白翊也转过头,眼眸中闪过一丝惊异的神色。
“一千多年?”龚岩祁翻看着报告上的数据,“这么说,那不是一具近代尸体,甚至可以算得上是出土文物了?”
“何止是文物,”程风脸上露出一种哭笑不得的表情,耸了耸肩说道,“龚队,你确定你之前下井是为了查魏蔓晴的案子,而不是一不小心……把谁家祖坟给刨了吗?”
龚岩祁无语地瞪了他一眼:“我闲得慌?跑去深山老林刨宋朝古墓?那井底的岩洞明显是后来才被封上的,宋朝又没有水泥!谁知道里面藏着这么个老古物。”
他放下手里的报告,眉头紧锁:“一千多年前的尸骨…怎么会出现在竹影村的古井之下?这和魏蔓晴的案子到底有什么关联?”
程风摊摊手:“这我就不清楚了,骨骼保存相对完整,但没有任何随葬品能表明身份的物件。从骨盆形态判断,是女性,年龄在十五岁左右,很年轻。死因暂时无法确定,骨骼上没有发现明显的暴力损伤痕迹。”
一个千年前的少女遗骸,一口现代发生命案的古井,一首预示死亡的童谣……这之间的时空跨度之大,线索之离奇,让龚岩祁感到一阵头疼。
“对了,关于魏蔓晴的尸体,我还有个疑问。”龚岩祁暂时放下白骨的事,回到眼前的案子上,“我之前第一次探查古井时,确认过井里没有尸体。但第二天早上,尸体就出现了。抽水后发现井底有暗道,但李村长坚称那是口枯井,不通地下河。而那条暗道也是被水泥封堵住的,还是我亲手破拆开了洞口,所以说尸体应该也不是藏在那暗道里。如果尸体一开始就在井下,是什么机制让她在特定时间浮上来?”
程风说道:“根据现场情况和尸体检验,我有个推测。凶手可能利用了一样东西,那就是尸体脖子上的红绳。”
“红绳?”龚岩祁想起魏蔓晴脖子上那根嵌进皮肉里的红绳。
“对。”程风点点头,“死者的死因就是被这根红绳勒死,但一般情况下,勒死他人之后,凶手都会销毁或者隐藏作案凶器,可魏蔓晴的红绳却被留在了她的脖子上,这一点有些奇怪。”
白翊听了这话,想了想道:“假设凶手在抛尸时,用红绳一端紧紧系在尸体的颈部或躯干上,另一端固定在井下岩石缝隙里。这样,尸体就会被红绳牵引,固定在井水的下层,由于井水浑浊,加上是深夜,手电光未必能照到底部悬浮的尸体。”
“然后呢?谁解开了绳子让她浮上来的?”龚岩祁疑惑。
“也许是绳子材质浸泡过久,产生了弹性形变,又或者是井下水生物啃噬造成绳子断裂,这些都有可能。”程风推了推眼镜,分析道。
龚岩祁:“但绳子并没有断裂痕迹,是完整的。”
白翊在一旁突然开口:“那也很有可能,绳子本就是活的,时间一到,自己就松开了。”
龚岩祁十分无语地看了他一眼:“白顾问,我知道你昨晚没怎么睡,但分析案情的时候能不能不要说梦话?”
办公室里的人都笑了,白翊也无所谓似的歪歪头,转身靠坐在窗边不再说什么。
这时,龚岩祁无意中扯了下手臂,一阵刺痛传来,他突然想起医生的叮嘱八小时换一次药,于是便对程风说:“能不能帮我个忙,换个药,我懒得再去医院。”
程风挑挑眉:“龚队,我再提醒你一遍,我是个法医。”
“一样一样,都是医学口的!”龚岩祁满不在乎地推着程风就往外走,白翊不放心,也跟在了后面。
他们来到法医室隔壁的处置间,龚岩祁解开纱布,露出了那道狰狞的伤口。伤口周围的皮肤依然泛着灰黑色,虽然不再流血,但皮肉外翻,看着就疼。
程风一看这伤口,眉心微蹙,一边准备消毒用具一边说:“你这伤口怎么弄的?看着不像普通划伤,边缘参差不齐,颜色也不对劲,这痕迹……啧,看着跟被什么不干净的东西挠了似的。”
龚岩祁举着胳膊任由程风用碘伏消毒,半开玩笑半认真地说:“让你说对了,还真是让‘鬼’挠的。”
程风手上的动作顿了一下,抬头看了龚岩祁一眼,欲言又止,但终究没再多问,只是默默地继续手上的动作,清洗、上药、重新包扎。他知道龚岩祁最近接触的案子都透着邪性,再加上那位身份特殊的白顾问……所以有些事,不知道比知道要好,他不多嘴。
包扎完毕,程风一边收拾东西,一边像是突然想起什么,语气平淡地补充道:“哦,对了,还有个事,看到你这伤口我才想起来,魏蔓晴的尸体上,除了勒颈的致命伤和一些陈旧疤痕外,在她的左边肩膀后侧,我们也发现了几道和你这伤口类似的伤痕。”
龚岩祁和白翊同时看向他,表情惊讶。
程风继续道:“根据伤口周围的生活反应判断,这几道痕迹是在她死亡之后留下的。之前我以为是她坠井时的划伤,但刚才看到你的伤口我才发现,她的那些伤痕和你的几乎是一模一样。”
“是什么样的?”龚岩祁好奇。
程风道:“很浅,但形态不规则,有点像动物利爪或者某种尖锐物造成的刮擦,而且伤痕周围也呈现出一种类似**的灰暗色。”
他见龚岩祁越听越迷茫的眼神,便指着门口说道:“光描述不够直观,要不要亲自看一眼?就在隔壁。”
龚岩祁下意识地先瞥向白翊,他想起了上次白翊掉落了黑羽,于是,几乎是不假思索地说:“看肯定要看,不过白翊你就在这儿等我,别过去了。”
程风转身带路,龚岩祁跟在身后,却感觉衣角被轻轻拽住。回头一看,白翊眼神清亮地望着自己微笑道:“我没事,一起去。同源的黑羽不会掉落第二次,没关系。”
龚岩祁犹豫片刻,终是答应了他,但坚持让白翊站在自己身后,拉开了他与尸体的距离。解剖室里冷气森森,程风利落地拉开存尸冰柜,打开尸袋的拉链,露出了魏蔓晴左边肩胛骨的位置。那里果然清晰地分布着三四道扭曲的撕裂伤,颜色灰败,形态与龚岩祁臂上的伤口惊人地相似。
龚岩祁转头和白翊对视一眼,都看到了对方眼中的震惊。弑灵者在魏蔓晴死后抓她干什么?这些怪物猎杀失落神明,对普通人类的尸体应该没有兴趣才对。它们在她死后接触尸体,是为了什么?确认死亡,还是……想从尸体上得到什么?
又一个谜团浮出水面,看来案件的复杂性远超他的想象。
小剧场:
龚岩祁那句“我知道你昨晚没怎么睡”刚说出口,古晓骊就闪电般拽住徐伟的胳膊,眼睛亮得吓人:“听见没!龚队怎么连人家小帅哥睡没睡觉都知道?”
徐伟挠挠头:“可能…他们昨晚一起加班?”
“错!”庄延不知从哪儿冒出来,神秘兮兮地压低声音,“龚队至少掌握白顾问许多**,他知道白顾问喝奶茶必须全糖加珍珠,知道他思考时会转笔但总会掉地上,知道他手机锁屏密码,上次我甚至看到龚队嫌白顾问密码复杂,私自给他换了个密码,说不定就是他自己的生日!”
徐伟突然恍然大悟:“这么说的话,龚队和白顾问……”
三人正头碰头说得热火朝天,身后突然传来冷冷的声音:“你们很闲?”
龚岩祁抱臂靠在门边,而白翊正从他身后探出头,好奇地问:“你们在讨论我吗?”
三人一哄而散,各奔东西,庄延还差点儿撞到门框摔个大马趴。龚岩祁冷笑一声,转头对白翊说:“看见没?这就是为什么我让你少跟这群人聊八卦。”
白翊若有所思地点点头,想了想道:“但庄延说的没错,我的手机锁屏密码的确是你的生日。”
龚岩祁:“……”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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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6章 第一百零六章 古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