伴随着几声轻柔的鸟鸣,暖橘色的灯光让意识从黑甜的睡眠中浮上了表面。
首先进入识海的是一个轻柔又专业的女声:“明空号的客人们,早上好,疗愈和学习的新一天已经开始,”这是屠姐的声音,“请能够自主行动的伙伴们尽快起床洗漱,等待后续安排,暂时无法起身的伙伴们请等待明空号船员的照料。” 没想到为了照顾这批被救下来的女孩们,我们明空号居然有了晨间广播。
我睁开眼睛,感觉有点胀胀的,记忆无缝连接。为了明空号,为了被救的女孩们,我立刻起身穿上工服。洗漱的时候猛一抬头,我被镜子里的自己吓了一大跳!我的眼睛肿得好像那个每到七夕节就会突然火爆的“悲伤蛙”表情包!我这才想起来,一定是昨天哭太狠了……然而没时间管这些了,必须赶紧开启一天的工作才行。
很快我来到了利用厨房原来的一号储藏室改造的烘焙室,那巨大的不锈钢料理岛台后面的一排冷藏箱前,拉开门,搬出之前养的两大盒具有“历史意义”的酵头:战斗长“筋肉海盐”和航行长“香甜型”。算起来已经一周没有喂养它们了,幸好之前我有先见之明,把它们冷藏了起来抑制发酵。所谓的喂养,就是把它们分别倒出一半,然后再用面粉和水一比一的混合物把盒子重新填满,搅拌后再放回冷藏箱。
考虑到最近大家都神经紧张,加上救下来的女孩们以未成年为主,我决定烤一批奶盐短棍作为今天的下午点心。这种咸甜口的小面包既能讨孩子们欢心,又不像纯甜小面包那样太油太甜,会给身体增加额外的负担,不利于恢复。而对我们的船员和战士们来说,它又有一定嚼劲,尺寸便于携带,工作中也可以随时来两个补充能量。
我把两种酵头混合在一起回温,然后加入一点商业酵母,让三种酵母在之后的面团里都能发挥自己的特长。接着我就去储藏室扛起一整包高筋面粉,一袋全脂奶粉,准备开干。就在我快要回到烘焙室的时候,一个又高又瘦的细长身影突然从清洗台的大水箱后面探出半个身子来:“啧啧啧,瞧你这俩大核桃,”是赵姨,她脸上满是戏谑的表情,“敲一敲能剥出一小盘。”我正要解释是昨天哭狠了,突然两片浅蓝色冰冰凉凉的东西从她那个方向飞出来,只听到“pia~pia~”两声,那两片精准地贴在了我的眼皮上!我浑身一滞,顿时动弹不得,那一大包面粉和一小包奶粉扛着也不是放下也不是。“赵姨,这……”没等我问出口,就有人从我肩上接下了大面粉包和奶粉。
“敷一会儿蓝土豆片吧,马上就消肿。”是赵姨的声音。我顿时心情大好,“谢谢赵姨!” 我嬉皮笑脸,两手捏着两片土豆在眼周摩擦,凉凉的还真舒服。“今天的下午点心,我做奶盐短棍吧?多做点,吃不完的我们可以冻起来做储备粮?”
赵姨伸出过于细长的指头,戳了一下我的脑门(没有以前那么用劲了)“做吧你就,别糟践粮食就行,要不然仔细你的皮!”
“遵命!”我一个马骝敬礼,把赵姨逗得脸上标志性的鄙夷和不屑差点绷不住。“吃早饭了吗你就干活?!” 她又没好气地说。“马上吃!”我赶紧解释,“先敷眼睛,马上吃,吃完再干活!”赵姨听了撇了撇嘴,快步踱出了烘焙室。
我又用土豆片在眼皮上抹了十来圈,扔掉之后,卷袖子,洗手,一气呵成。然后从裤子口袋里摸出两根大蠊能量棒,又在清洗台接了一杯水,“咔吱咔吱、咕咚咕咚”,就把早餐糊弄过去了。没吃过大蠊能量棒的人可能会觉得有些难以接受,但实际上它的味道有点像枣泥沙琪玛。味道是甜甜的带一点点微咸,有嚼劲但不会太硬。里面还夹杂着一些坚果碎和芝麻仁之类的东西增加微量元素和口感。其实只要平时能接受“康复新液”的人,肯定会一秒接受这个能量棒的味道。
接着就是热血的烘焙魔法时间!我先称出酵头的重量,按照比例取好面粉、奶粉、补液盐、少量蜜糖。然后加出面团的总重量再计算出最终成品的数量。差不多能做300个,应该足够了,也有姐妹平时是基本不吃面包的。
这间储藏室兼烘焙室,日常恒温24摄氏度。这使得酵头的回温有点慢,为了提速我盖上装酵头的发酵盒,然后把它移入发酵箱(用碗碟烘干机代替的),设好倒计时。接下来着手混合计算好的面粉、水、奶粉、补液盐和蜜糖。
随着“发酵箱”中酵头的回温,一股香香甜甜,略带酸味的气味霸道地填满了整个房间。
我一边操作一边思绪飘逸,这些救下来的人后续不知道会怎么安排?尤其是那些小孩子,不知道还能不能回到母亲身边?
酵头回温后,跟混合好的大量初步面团一起移入巨大的商业揉面机。面团在揉面机恒稳有力的嗡鸣声中逐渐变得光滑、充满弹性。我看着那团混合物,仿佛能看到三种酵母在其中欢快地工作,“筋肉海盐”提供扎实的筋骨和微酸的底味,“香甜型”贡献着柔和的甜香与绵软,商业酵母则保证着效率与稳定性。它们就像明空号上的大家,性格迥异,却共同支撑着这艘船,创造出令人安心的成果。
将揉好的面团放入喷了脱模油的发酵盆,盖上半湿的布,再次送入那台由碗碟烘干机“兼职”的“发酵箱”里。设定好时间和温度,接下来就是等待。
趁着发酵的间隙,我快速清理了料理台和揉面机。烘焙室里的香甜气息愈发浓郁,带着奶香和微酸的酵母芬芳,让人心情不由自主地放松下来。眼皮上残留的冰凉感和赵姨那看似嫌弃实则关心的举动,让心里暖融融的。这就是明空号,粗暴直接,却又在细节处藏着细腻的温情。
第一轮发酵结束后,我给面团排气。手掌均匀拍打,感受着内部气体噗嗤噗嗤地逃逸,面团重新变得紧实。然后就是分割、滚圆,让三百个小面团静静地躺在撒了粉的烤盘上进行中间松弛。这个过程重复而机械,却能让人思维放松,十分治愈。每一个小面团之后都会转化成一位姐妹脸上满意的笑容,这念头让我干劲十足。
松弛结束后,我开始给每个小面团整形,先三折叠,然后搓成胖乎乎的短棍形状,整齐地码放在更大的烤盘上,送入“发酵箱”进行最后发酵。看着它们在温暖的环境中慢慢膨胀,变得白白胖胖,成就感油然而生。
烤箱发出预热完成的提示音时,最后的发酵也恰好完成。在每根短棍表面刷上兑了补液盐和蜜糖的奶液,再撒上一点点粗海盐,之后再挨个划上一刀。完成最后准备的面团连烤盘一起送入烤箱,高温瞬间锁住水分,激发美拉德反应,浓郁诱人的烤面包香气如同爆炸般充盈了整个烘焙室,甚至透过通风系统飘散出去。
“好香啊!”双胞胎之一的小脑袋从门边探进来,吸着鼻子,眼睛亮晶晶的。
“小馋猫,再等一会儿,烤好了先给你们尝。”我笑着招呼她。另一个小脑袋也挤了进来,姐妹俩眼巴巴地守着烤箱,像两只等待投喂的雏鸟。
烤好的短棍面包金黄诱人,表面的海盐颗粒如同细小的钻石。晾凉的时候,我忍不住自己先掰了一根,外皮酥脆,内里柔软但不失嚼劲,咸味恰到好处地衬托出小麦和奶粉的香甜,三种酵母的风味层次丰富。成功了!双胞胎也吃得腮帮子鼓鼓,连连点头。
看看时间,已经接近午餐,我将大部分面包打包好,暂时存放。只留出一小部分给大家在午餐时试吃。果然,午餐时,奶盐短棍大受欢迎,只要是尝到的人,都对这新鲜出炉的点心赞不绝口。赵姨路过时,面无表情地拿起一根,咔嚓咬了一口,瞥了我一眼,没说话,但微微点了点头。我知道这就是对我很大的肯定了。
午餐时,带着之前的疑问,我端着一盘三个奶盐短棍默默来到韦大娘身边,用只有我们俩人听得见的声音向她打探幸存者们后续的去处。“你别问,该做的做好,后面你就知道了。”问不出结果,我有点小失望。这时耳尖的机械崽从我后面靠过来,贴着我的耳朵说:“公主,别怪我没提醒你,她们早晚要走的,别投入太多感情。公事公办对大家都好,知道吗?”说着她还不忘顺走了一个面包。我虽然不能理解她为什么这么说,但最为我在明空号上第一个朋友,我决定之后都要照她说的做。
午餐后,跟厨房的姐妹们一起收拾完,就要准备去医疗舱报到,协助照顾部分年幼的幸存者了。我想起机械崽的警告,心里紧了紧,整理了一下着装,立刻起身前往。
医疗区比之前安静了许多,但空气中依然弥漫着消毒水和一丝若有若无的紧张感。一些年纪较小的女孩被安排在相对独立的隔间里,她们大多神情怯懦,眼神空洞,或者充满了不安。我的任务是看顾其中五六个大约七八岁的孩子。
起初,一切还算平静。我试着用带来的、稍微放凉了的奶盐短棍吸引她们,效果不错。孩子们小心翼翼地吃着,偶尔露出一点满足的表情。李奶奶的助手过来分发新的保暖毯——一种能自动调节温度的新款毯子,数量有限,暂时只配给身体最虚弱的和年幼的孩子。
问题就出在这新毯子上。有两个女孩几乎同时看中了同一条毯子,那条毯子的边缘绣着一只小小的、颜色稍微鲜亮一点的星际蝴蝶图案。
“这是我的!”一个脸颊上还带着擦伤的女孩紧紧抓住毯子一角。
“我先拿到的!你放手!”另一个头发枯黄、个子稍高的女孩毫不相让,也抓住了另一角。
争吵瞬间爆发。其他的孩子吓得缩到一边。
“上面又没写你的名字!”
“我先碰到的!就该是我的!”
“你凭什么?你昨天还抢了莉亚的营养膏!”
“你胡说!那是我捡到的!”
言语冲突迅速升级为推搡。两个孩子像愤怒的小兽,互相撕扯着,争夺那条其实跟别的几乎一模一样的毯子。旁边一个更小的女孩被吓哭了。
“停下!”我赶紧上前,试图分开她们。但她们扭打在一起,力气出乎意料地大。情急之下,我提高了音量:“都住手!为了条毯子打架,像什么样子!”
也许是我的语气太过严厉,两个孩子猛地停手,愣愣地看着我,眼睛里瞬间蓄满了泪水,不是委屈,更像是愤怒和绝望。
“凭什么…凭什么她就能有好的…”脸上有伤的女孩哽咽着,指着另一个,“我们什么都没有了…连条好看的毯子都不能有吗?”
“我也想要…我就想要好看的…”另一个也哭起来,但依旧倔强地抓着毯子不放。
我看着她们,心里一阵酸楚。她们争夺的哪里是一条毯子,分明是在争夺一点微不足道的、对“美好”和“专属”的控制权,是在这突如其来的巨大遭遇和创伤中,本能地想要抓住点什么来确认自己的存在。
我深吸一口气,蹲下身,尽量让声音柔和下来:“听着,我知道你们很难过,很害怕。我也曾经什么都没有,刚上这艘船的时候,我连大部分食材都不认识,被大家调笑,每天都担心自己被扔下船。”当然半真半假,一半是我编的。
两个孩子抽噎着,疑惑地看着我。
“你们看我现在,”我指了指自己身上的工服,“我能站在这里,能给你们烤面包,不是因为她们好心,就白给我吃的,白让我住的。是我每天努力干活,一点一点挣出来的。我洗盘子洗到手脱皮,切菜切到手指头,第一次跃迁晕得吐胆汁,第一次钓鱼差点被章鱼怪兽拖走…”
我慢慢说着自己上船后的糗事和成绩,孩子们的注意力渐渐被吸引。
“…这艘船叫明空号,上面的每一位姐姐、阿姨、奶奶,都不是天生就这么厉害的。我们的食物,用的水,呼吸的空气,甚至睡觉的床铺,没有一样是免费的。所有的一切,都需要我们努力工作去争取。船长、韦大娘、机械崽、赵姨…她们每天都在计算着怎么才能让船继续飞下去,让大家都能吃饱穿暖。”
我拿过那条被争夺的毯子,平铺开来:“就像这条毯子,制作它的材料,是后勤组的姨姨们精打细算买来或者换来的。它现在能送到这里,也是李奶奶和医疗组的姐姐们在诊断后确定你们需要,向后勤组争取来的。
我看着她们的眼睛:“世界上没有理所当然的给予。想要什么,就需要付出相应的努力去换取。而不是靠抢,靠伤害同伴。”
这时,韦大娘似乎听到了动静,走了进来。手里拿着她那个精致的玉石算盘,表情是一贯的精明冷静。她看了一会儿,就大致明白了。
“桂兰说得对。”韦大娘的声音不大,却自带威严,“明空号不养闲人,也从不提供无偿的慈善。所有的给予,都记录在案。”她熟练地拨动了几下算盘,发出清脆的响声,“从救你们上船那一刻起,你们每个人,都已经欠了明空号一笔债。医疗用品、营养液、食物、水、空气、占用的空间…每一项,我都记着呢。”
她调出随身数据板,投影出一系列复杂的图表和数据:“看,这是过去48小时,仅仅在你们这个区域消耗的资源明细。折算成星际通用信用点,是这个数。”她报出一个让孩子们目瞪口呆的数字。
“觉得一条毯子很重要?”韦大娘淡淡地说,“先想想怎么还清你们欠下的这笔‘买命钱’吧。明空号可以给你们提供机会,但路,得你们自己挣出来。”
孩子们彻底安静了,脸上的愤怒和委屈被震惊和茫然取代。现实**裸地摆在面前,残酷,却无比清晰。
我看着她们,心里也不好受,但还是硬起心肠:“从今天起,愿意主动帮忙照顾更小的孩子、整理床铺、保持卫生的人,可以获得优先选择点心、使用新物资的权利。这不是施舍,是你们用劳动换取的。”
沉默持续了一会儿,那个脸上有伤的女孩慢慢松开手,小声说:“我…我可以帮忙擦地…”
另一个女孩也低下头:“我…我会喂小莉吃饭…”
冲突暂时平息了。我让她们自己协商毯子的归属,最终她们决定轮流使用。我安排了一些力所能及的小任务给她们,虽然笨拙,但她们开始尝试着去做。
傍晚时分,奶盐短棍作为下午点心分发下去。那些主动做了事的孩子,按照约定,可以先选稍微大一点或者烤得更好看一点的。我看到她们眼中,除了对食物的渴望,似乎多了一丝别的东西。
晚餐的准备工作比平时更繁重,因为要兼顾船员和大量幸存者的不同需求。我正在厨房忙得团团转,突然,一阵尖锐刺耳的警报声响彻全船!
不是之前那种战斗警报,而是一种高频、急促的内部安全警报!
“轮机组报告!船体发现异常能量信号!重复,船体发现异常能量信号!非我船标识!疑似追踪信标!” 广播里传来机械崽副手紧张的声音。
厨房里的所有人都停下了动作,面面相觑。我的心猛地一沉。
很快,更详细的消息传来:信号源位于不久前从“跳蚤窝”采购并更换的一组环境控制器内部嵌层里,极其隐蔽,常规检测难以发现。直到轮机组进行深度维护和性能优化时,才捕捉到那极其微弱的、周期性向外发送的脉冲信号。
根据信号特征和隐藏手法分析,机械崽和她的团队初步判断,这绝非普通海盗或黑市商人的手笔,其技术水平和隐蔽性透着一种工业发达程度极高的,“完美”。
李奶奶被紧急请到轮机组。她盯着分析仪上显示的信号频谱图和拆解开的部件,那双看惯生死、总是带着几分不耐烦和嘲弄的眼睛,瞬间眯了起来,闪过极其锐利的光芒。
“帝国特种部队‘夜枭’的标志性植入手法。”李奶奶的声音冷得像冰,她指着被巧妙破坏但仍能看出原貌的微型装置内部一个几乎不可见的蚀刻纹路,“这花纹,是皇家科学院下属特种装备部的内部编号变体。这东西,不仅能追踪定位,大概率还有环境采样和低频生命信号监测功能。他们是在把我们当样本船观察!”
整个轮机房的气氛瞬间降到了冰点。帝国!即使帝国已然瓦解,其遗留下来的某些东西和行事风格,依然带着令人不寒而栗的压迫感。
“他大爷的!”机械崽骂了一句,脸色极其难看,“这东西什么时候被装上的?‘跳蚤窝’大停电那次?”
“很有可能。”李奶奶点头,“混乱中最容易做手脚。而且针对的是新采购的设备,不容易引起立即警觉。”她拿起那个已经被物理破坏的追踪器,仔细看了看上面被暴力拆解时留下的痕迹,“哼,手旧了点,但有效。看来我这老家伙顺走的那点家当,到底还是被惦记上了。”
机械崽猛地扭头看向李奶奶,几乎是吼出来的:“您老到底当年从帝国医学院顺了多少‘皇家装备’出来?!这特么是派了一群‘夜枭’盯着我们吗?!”
李奶奶嗤笑一声,毫无愧色:“不多不少,刚好够建一个移动战地医院外加一个小型生物样本库。至于‘夜枭’?哼,那群阴沟里的老鼠,鼻子比狗还灵。估计是之前我们两次‘死而复生’,某些残留的帝国势力可能嗅到了不寻常的味道,把这艘总是死不透的‘蟑螂号’和失踪的帝国财产联系起来了。”
晚餐时分,气氛明显压抑了许多。虽然食物依旧可口,但每个人都食不知味。帝国追踪器的出现,像一片无形的乌云,笼罩在明空号上空。
饭后,石大娘没有像往常一样让大家休息,而是通过广播,召集了所有船员和所有状态允许的幸存者,在最大的公共舱室集合。
石大娘站在前面,目光扫过在场的每一个人,船员们表情凝重,幸存者们则大多茫然不安。
“今天发生的事,大家都知道了。”石大娘的声音平稳,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力量,“我们被盯上了。不是普通的麻烦,可能来自帝国残余势力。”
底下响起一阵压抑的吸气声。
“明空号不怕事,但也不惹事。”她继续说道,“我们救下了你们,给了你们暂时的庇护和治疗。但这不代表明空号是避难所,更不是慈善机构。”
韦大娘适时地上前一步,她的玉石算盘在灯光下泛着冷光:“正如我之前告知部分人的,你们每个人登上明空号后所产生的所有费用——救援成本、医疗消耗、食物、水、空气、占用空间…均已详细记录在案。从现在起,你们会收到一份属于自己的账单。”
人群中响起一阵骚动,幸存者们脸上露出惊恐和难以置信。
“欠债还钱,天经地义。”石大娘的声音斩钉截铁,“在以任何形式还清你们欠明空号的‘买命钱’之前,你们不再是客人,而是明空号的负债人。必须听从命令,参与劳动,用工作来抵扣你们的债务。之后还会视情况把你们送去别的地方劳动。明空号不养无用之人,更不免费供养任何人。”
她的目光锐利如刀:“这是星际间的规则,也是明空号的规矩。想要活下去,想要真正的自由,就得拿出价值来换!路,给你们了,能不能走下去,能不能挣出你们自己的活路,看你们自己!”
话语如同重锤,敲在每个人的心上。船员们对此早已习惯,只是眼神更加坚定。而幸存者们,则是一片死寂,有的绝望,有的麻木,有的则慢慢燃起一丝不甘和挣扎。
我看着那些女孩,其中就有下午争夺毯子的那两个。她们紧紧攥着衣角,眼神复杂地看着石大娘,又看看周围的船员,最后低下头,看着自己的脚尖。
我知道,从这一刻起,对她们而言,真正的“挣命”才刚刚开始。而对明空号,对我们所有人,一场新的、来自暗处未知敌人的挑战,也已经悄然降临。
这一天的经历,比以往任何一天都要沉重。身体和精神都疲惫到了极点。我回到属于王桂兰的那张窄小的船员床铺,几乎是倒头就睡。
意识沉入黑暗前最后的念头是:帝国…“夜枭”…账单…挣命…这个世界,远比想象中更加复杂和危险…
然后,一切感知抽离。
我猛地睁开眼,看到的是现实世界中熟悉的天花板。窗外,现实街道的灯光隐隐透入。
除了担忧,心里竟然还有一丝难以言喻的…兴奋?仿佛能隔着梦境,感受到王桂兰,或者说感受到我自己,在那艘名为明空号的奇妙海盗船上,正被卷入更深的漩涡。